第115章
太宰将手握拳, 放到嘴邊清清嗓子,試圖蒙混過關,“不過有一點我很在意,燈裏小姐要怎麽讓亂步先生烤紅薯?亂步先生可用不來烤箱。”
“所以我才問太宰先生, 以前有沒有烤過紅薯嘛。”看見太宰的模樣, 燈裏有些忍俊不禁,她邊笑邊将自己用好的餐具疊在一起。
太宰被她帶着一起收拾餐具, 對她的話有幾分不解, 難道有什麽特殊的烤紅薯的方法, “嗯?”
雖然他什麽都會一些,可他确實對料理方面的事不太了解, 以前也的确沒親手烤過紅薯,不如說他連吃烤紅薯的次數都屈指可數。不提在港口Mafia的時候他基本忙到沒空去吃,再往前,在那個家的時候……
太宰不動聲色地掐斷自己的回憶。
“烤紅薯除了用烤箱, 還可以用落葉哦。”燈裏敏銳地察覺了什麽, 可她什麽也沒問,只是平靜地垂下眸子, 面色如常地轉移話題, “現在是秋天,秋天最不缺的就是落葉, 正好這邊的院子裏也有一棵正不停掉葉子的樹,落葉應該是夠的。”
燈裏思考着, 突然對太宰笑出來:“實在不行, 大家一起去街上掃些落葉回來也可以。”她似乎是想到了全員一起拿着掃帚去掃落葉的落魄模樣。
“要大家一起收集落葉, 然後挖坑, 現場處理紅薯再等它烤好嗎?”太宰略過全員掃落葉的話題——他堅信院子裏的落葉是夠的, 就算不夠,這不還有阿緋在嗎,相信燈裏小姐也只是說笑而已。
畢竟誰會在生日當天讓壽星本人領着一群人去掃大街啊。
意識到太宰被她的話吸引了注意,燈裏稍稍放心,随即溫和地笑笑,“嗯,紅薯只要洗幹淨包上錫紙就可以了,很簡單的,主要是和大家一起烤啦。要是火候不夠,我還可以讓阿緋偷偷控制一下。”說着,她像是想到什麽一般,“啊”了一聲,“這樣的話,好像幹脆在院子裏辦生日會也不錯……”
“太宰先生原本的計劃呢?”
提到這個,太宰環顧室內,省去自己暗藏的小心思不談,反正對方也沒有發現:“說起來,宿舍房間似乎也沒辦法容納下那麽多人。而且燈裏小姐不是想吃與謝野醫生做的烤魚嘛,我記得茶水間的櫃子裏有一臺小型燒烤爐……”他話音一轉,“明天我找國木田君商量一下。”可他話裏話外都是國木田會贊同的意思。
“嗯,那晶子那邊就交給我——啊,其實完全可以現在就把晶子和國木田先生叫過來一起商量的嘛。”燈裏端起碗筷站起身,猛地想起還有這一手。她房間裏也沒什麽不能見人的,要是國木田先生實在不願意,感覺太宰也不會介意她和晶子去他房間一日游。
聞言,太宰瞬間嘟起嘴哼哼,“國木田君就算了,燈裏小姐是想讓與謝野醫生看見我用着專屬餐具在你家裏吃飯嗎?”他也同樣捧着碗筷站起來,屁颠屁颠地跟在燈裏身後。
“晶子他們也知道我們是朋友了,只是在朋友家裏有一套屬于自己的餐具,偶爾一起吃飯而已,應該沒什麽大不了的吧?我們确實也是朋友嘛。”燈裏将碗筷放進水槽,轉過身對上太宰的視線,眼神率直又單純,讓人生不出其它情緒。
太宰哽了哽,不管多少次,他都會對面前這位怎麽也不開竅的小姐感到絕望:“……可是之後我還要紮蝴蝶結,說好的只給燈裏小姐看。”不想她被其他人分走注意力,他迫不得已拿出之前那個關于蝴蝶結的約定來變更她的關注點。
“啊,說的也是,那還是先算了吧。”燈裏恍然驚覺,他們之間還有這麽個約定,甚至不久之前她還讓他去試試蝴蝶結合不合适來着。有一說一,太宰不提這件事,她都快忘了。
瞅見燈裏恍然大悟的模樣,太宰也才意識到,原來她早已把這件事抛于腦後。
哪壺不開提哪壺。
提醒她的他反而才是笨蛋。
雖然他不排斥蝴蝶結,可想給在意的人留下更為帥氣的,而非搞怪可愛的印象,怕是所有男性生物的通病。他也只是個普通人而已,并不能夠免俗。
因為,哪有人會因為搞怪和可愛而對人心動的……一般來說都應該是強大帥氣、有安全感之類的吧。
燈裏接過太宰手裏的碗筷,讓傻站在原地的他去對着鏡子練習綁蝴蝶結,“碗就交給我了,希望等我洗完碗,可以看見一個可愛的太宰先生。”
“诶——不是燈裏小姐幫我梳嗎?”太宰卻是不滿地拖長了音嚷道,盡可能延長自己“存活”的時間。
燈裏低垂的睫毛顫了顫,“太宰先生不是很熟練嗎?之前在貓咖的時候。”她突然回憶起當時他那雙手的溫度,還有給她綁丸子頭時小心翼翼的動作,說話的聲音低了一瞬,随即又像是倔強一般,又恢複了原來的音量,“盤得比我還好呢。”
“可是人家想要燈裏小姐嘛——”太宰努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故意省去幾個詞,用開玩笑般的語氣跟人撒嬌。
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他有多緊張,就連整個腦子都好像在嗡嗡作響。
他看着她的背影,悄悄張嘴,小口小口地呼吸,小心又克制。
燈裏狀似不經意般打開水龍頭,流動的水聲仿佛沖散了室內凝滞的空氣,“那,太宰先生先自己試試,如果實在不行,等我洗完碗再來幫你,這樣可以嗎?”就連這個時候,她對他說話的語氣都是無奈且溫和的,甚至還在征求他的意見。
“但是太宰先生真的要自己動手去試哦。”料到太宰或許會直接擺爛不幹,燈裏連忙打上補丁。
太宰暗暗松了口氣,“……好吧。”他應聲的聲音有些委屈,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是該僥幸還是該失望,只能拿過放在矮桌旁的鳶色蝴蝶結,乖乖地走向衛生間。
而燈裏悄悄舒了口氣,将自己方才的不對勁忽略過去。
處在高度緊張狀态下的太宰沒有留意到,方才那一瞬,燈裏的回答也極其不自然——本來她會更加幹脆利落地拒絕他的,可不知道為什麽,話到嘴邊,卻變成了縱容他的同意。
是因為最近怕他會多想,所以才不自覺地将就他嗎?
直覺告訴燈裏,并不是。
她可以肯定的是,她不對勁。
風悄無聲息地開始搓洗碗筷。
可是她不能再往下想了。
燈裏搭在水槽邊的手,下意識地握緊。
–
太宰站在鏡前,凝視着鏡中的自己,随即微不可聞地嘆息。他移開目光,避開自己的視線,随手抓了把頭發便撐開蝴蝶結上的發圈,往頭發上綁。
發圈一圈又一圈地纏緊,與此同時,自頭皮傳來幾分令人不适但還能忍受的勒拽感。可太宰沒有在意。他也沒有心思去研究綁在他頭上的蝴蝶結位置是否恰當,只是随手綁好這對與他眼睛同色的蝴蝶結,接着看也不看鏡子便拉開門往外走。
然後——
“噗,怎麽放到自己身上,太宰先生就這麽随便了?”
他對上她那雙含笑的眸子,顏色是溫柔的豆沙綠。
……燈裏小姐是騙子。
一開始故意展現給他看的冷漠和尖銳也都是面具。
她明明,是這麽溫柔的人。
此時燈裏已經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态——就算沒調整好,也在看見太宰如今造型的時候被吸引了注意,整個笑出聲來。
眼前這個,用蝴蝶結在腦袋上綁了兩個沖天小揪揪的男人是誰啊。
首先排除太宰治。
燈裏的視線不由自主地又望向他。
原本落在他耳邊的頭發被人随意地取了些,連着部分貼在鬓角處的劉海一同往上抓,綁了一個潦草的小揪揪,兩側都是如此,于是中間只餘下一小撮劉海可憐兮兮地垂在他額前。
乍一看是怪可愛的,可是……
燈裏伸手拉過太宰的衣袖,“太宰先生跟我來。”
太宰乖乖地眨着眼,腦袋上兩個小揪揪晃了晃。他被拽到矮桌前坐下,随即看着燈裏從牆角的矮櫃上拿過一面木質桌鏡,向他走來。
燈裏将桌鏡放到已經擦拭過的矮桌上,調整角度對準太宰的臉,然後繞到太宰身後屈下膝蓋,立起上半身貼近他。
感受到身後驟然貼近的溫度,太宰抿抿唇,努力将嘴角的弧度拉得與平日相同,試圖不露出一絲破綻。
“太宰先生這樣不疼嗎?”燈裏邊問,邊小心地探出指尖,去碰他腦袋上其中一個小揪揪,手指靈巧卻動作極其輕柔地,替他将纏緊的發圈解下來。解完手頭這個,她又立刻去解另一個。
太宰沒有應聲,只是沉默地注視半垂着眸子、替他打理頭發的她。
解完兩個小揪揪,她才看向鏡子裏抿着唇不說話的太宰,指尖探進他發絲裏,輕輕給他按着方才纏繞着發圈的地方,“嗯?太宰先生不是讨厭疼痛嗎。”
明明讨厭疼,之前卻會為了她,直接用手去碰線香煙火灼熱的火花,現在又聽她話,笨拙地紮了兩個讓他不太好受的小揪揪……
讓人有些心疼又內疚。
這個人……好像在這些事上,學不會善待自己。
“太宰先生可以對自己溫柔一點的。”燈裏停下給他揉按的動作,略略擡手,在他手感極好的蓬松黑發上輕撫,“至少像當時給我盤頭發一樣,要對自己有‘絕對不會弄疼你’的心情。”
太宰動了動他那雙好看的鳶眸,小心地對上燈裏的視線,有幾分牛頭不對馬嘴地開口對人要求:“……燈裏小姐教我。”他說這話的聲音有些輕,可她聽見了。
“嗯。”燈裏應下後,沒什麽猶豫地便用手指撩起他額前的劉海,輕輕松松地将發圈纏上去,調整蝴蝶結的位置。
她做這一連串動作時的力道都極輕,不過因為發圈纏的圈數并不多,因此這個由太宰劉海綁成的小揪揪有些歪歪扭扭的,着實算不上成功。
燈裏本人卻對她的“傑作”很是滿意。
她自滿地點點頭,從太宰身後稍稍側過身,換了個角度看他,然後開始笑:“現在太宰先生就像是獨角獸一樣。”
“燈裏小姐完全是在找我的樂子吧!”太宰皺起整張臉,氣鼓鼓地扭過頭對人嚷嚷,盡可能遮掩自己越陷越深的感情。
燈裏臉上是止不住的笑意:“才沒有。因為對太宰先生來說,蝴蝶結這麽綁就夠了。”看着太宰頭上仿佛跟她打招呼般、晃動着鳶色蝴蝶結的小揪揪,她像是嫌自己沒說清楚似的,又補上一句,“這不是也挺可愛的嘛。”
“……燈裏小姐。”
“嗯?”燈裏笑眯眯地應聲。
太宰雙手環胸,滿臉不爽地看她,“男性的頭不可以亂摸啦。”
“……”
燈裏眨眨眼睛,随即:“噗。”她肩膀不停地聳動。
“你笑什麽啊!”
“我以為太宰先生會反駁,‘不能随便誇男性可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