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太宰抿抿唇, 将有幾分“歇斯底裏”的燈裏一把拉進自己懷裏。
因為突增的重量,秋千鎖鏈與欄杆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太宰的手順勢按在燈裏後腦勺上,做出一副深情的模樣拉近兩人的距離:“沒想到燈裏小姐會突然爆發, 真是吓了我一跳。”
“我只是按照太宰先生的要求在行動而已。”燈裏乖乖地将頭埋在太宰懷裏, 嘴上卻是毫不留情地這麽回道。
太宰悶悶地笑出聲,像是無奈, 又像是縱容, “嗯, 我知道。”笑完,他才狀似不經意般提醒她, “竊聽器有黏好嗎?”
“嗯,太宰先生黏得很牢。”也就是說,現在……“國木田先生、晶子還有……田山先生晚上好,一會兒就拜托大家了。”
太宰稍稍扣緊自己的懷抱, 不滿地哼哼, “哼嗯,燈裏小姐不專心, 現在還在約會中呢。”嘴上說着這樣的話, 他注視着她的表情卻暗藏着緊張與忐忑。
“已經到最後了,不如說太宰先生還想抱多久?”燈裏淺淺嘆息, 說實話,現在這個不上不下的姿勢讓她有些腿酸。太宰本人倒是舒舒服服地坐在秋千椅上, 只有她是維持着半蹲的姿勢被他抱在懷裏的。
仗着現在國木田他們無法對他進行說教, 也無法沖進公園來拉開他們, 太宰得寸進尺般笑着調侃:“燈裏小姐抱起來很舒服, 所以……”他特地湊到她耳邊低語:“我會想一直抱下去呢。”
“太宰先生總是開這種玩笑。”燈裏壓低聲音, 小聲地抱怨。
太宰只是低低地笑,擡手小心地碰了一下她發頂的丸子頭,“燈裏小姐也快到極限了吧,可以起來了哦。”他沒有點破,她聽得出他有沒有在開玩笑——既然她下意識忽視了,那他還是不要提醒她來得好。
燈裏等他這句話很久了。她雙手虛虛按在太宰身前,借力緩緩擡頭起身,發頂卻傳來尖銳的拉扯感。
“唔……”燈裏下意識地擡手捂住自己不小心扯疼的地方——大概是頭發不小心勾到太宰制服的扣子了。
太宰也在同時被她的反應吸引了注意,他伸手止住她的動作,吐露而出的話很輕,也很親昵,“別動。”他這麽說着,雙手靈活地将她的發絲從紐扣裏解救出來。
“現在燈裏小姐可以動了哦。”太宰順勢揉了一把她的頭發,像是在收什麽報酬。
燈裏連忙從太宰懷裏起來,邊摸摸剛剛被扯疼的頭皮,邊小小地嘆氣。還好太宰的手足夠靈巧,不然再這麽耗下去,她可就真的要跪地上了。
……場面大概會很好看。
看着燈裏臉上依稀可見的、還未淡去的紅暈,太宰什麽也沒說,只是安靜地笑。
他從秋千上站起身,主動拎過放在最旁邊秋千上的包和手提袋,“雖然還想跟花見再待一會兒,但是現在真的該回家了。”他也該結束這場虛假的、仿佛偷來般的約會了。
“……嗯。”燈裏走到太宰身邊,想自己拿過制服包和手提袋,卻被他躲開了。
少年人在淺淡的月光下微笑,“雖然花見不讓我送,但是至少讓我送你到路口吧,這樣我能放心一點。”
“還有一小段路呢。”他所說的“路口”在哪兒,燈裏心知肚明。
于是兩人牽着手,往目标的路口走去。
時值十月,夜間的風已然帶上幾分沁人的舒爽。皎月高懸,散漫星光隐于雲間,只餘月光洋洋灑灑般地揮落。
由熱鬧的街頭拐入稍顯寂靜的分岔路口,太宰和燈裏在幾乎沒什麽人的這條小路上站定,牽着的手卻一直沒松開。
太宰餘光不留痕跡地瞥了一眼偷偷綴在他們身後的人,親昵地微微附身湊到燈裏耳邊,“真的不要我送嗎?”
“不是說了嗎,如果明天沒有課的話就讓你送。”燈裏有幾分無奈又有幾分好笑,她主動松開手,從太宰手裏接過自己的制服包和手提袋。
太宰垂下眸子,視線專注地追着她,“花見真是,在這種事上完全不肯妥協呢。”
“是太宰君太執着了。”燈裏将制服包的肩帶撥到肩上,另一手拎手提袋,“到這裏就可以了。”
太宰微不可聞地嘆息,突然揪下自己制服上的第二顆紐扣,抓過燈裏的手塞進她手裏,“雖然早了點,但是我想先給……燈裏。”
他抓着她的手還沒放,所以能清楚地感受到她此刻的愣神,還有她手指下意識的蜷縮。
燈裏呆呆地眨眼,有些沒反應過來太宰這一出在演什麽。
盡管她原來的世界也有類似的傳聞,但問心上人要制服上的第二顆紐扣,這不是畢業時幹的事嗎,畢業是三月吧,這也太早了一點。
還是說,這才是太宰計劃中的“分別”?
“因為你要回去了,所以我覺得這個時候再這麽喊你,應該就……”他看起來有幾分不好意思般撓了撓自己的臉頰,話裏藏着幾分幼稚卻燙人的小心思。
燈裏偏頭移開視線嘟囔,“太宰君總是很擅長處理這些事。”但她說這話的語氣卻沒有愠怒的意思,甚至還有些不易察覺的羞惱——她面上是這麽表現的,實際她偏頭的位置正對準她拿手提袋的右手,音量也控制得恰到好處。
“燈裏也總是那麽心軟,所以我才會……”太宰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燈裏幾乎聽不清他最後說了什麽。
燈裏被他未說完的話吸引了注意,擡起頭對上他那雙漂亮的鳶眸,“……嗯?”
下一秒,太宰猛地拉近距離,擡手輕柔地撥開她的劉海,然後俯身在她額間落下一吻。
一個輕飄飄的、轉瞬即逝的、卻帶有灼熱溫度的吻。
他的動作很輕,也很快,幾乎要讓人覺得方才那一瞬的觸感只是錯覺。
看着燈裏呆愣的模樣,太宰嘴邊勾起一個惡作劇得逞般的笑容,笑得明朗恣意卻又極具孩子氣。
“明天見。”
他丢下這麽一句話,便拎着制服包往反方向跑。偏生讓人瞧出幾分落荒而逃的味道。
“诶……”燈裏的視線落在他在月光下極為顯眼的、微紅的耳根上,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出什麽樣的反應比較好。最終,她克制住伸手去碰額頭的沖動,站在原地自顧自地“嗯”了一聲。
她說不清他靠近她的時候她在想什麽,也說不清吻落下來的時候,她到底是什麽感受。她只是,只是下意識攥緊了,她手心裏那顆逐漸染上她體溫的紐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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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冷白的燈光不停倒退,太宰放慢腳步,狠狠揉了一把自己的臉——應該沒有被她發現吧。事到臨頭,他又有些擔憂,所以在最後做出了希望能轉移她注意力的出格舉動。
不過既然是那個木頭到了一定境界的燈裏小姐,有剛剛親她的舉動在後,無論是紐扣還是親吻,大概都只會被她認為是人設需要吧。
她應該不會發現那顆紐扣裏藏着的秘密。
——那是離他心髒最近的一顆紐扣,也是他常穿的、那件沙色風衣上的紐扣。
是他大膽熱烈,又小心翼翼的喜歡。
也是不允許她有所回應,不希望她注意到的,隐秘告白。
太宰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趁現在沒人,擡手揉揉自己大約是紅了的耳尖。
雖然那顆紐扣的位置确實離心髒有些距離,但那又有什麽關系呢?反正她不知道。
……遲鈍又木頭的笨蛋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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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裏深深地吸氣,攤開掌心看了看手裏這顆似曾相識的紐扣。不知道出于什麽心理,她小心地将紐扣放進制服包的內層,認真拉好拉鏈。然後她用力拍拍臉頰,不經意般碰碰左手手腕上的細镯,這才邁開腳步,往偏僻的“家”走去。
燈裏走得并不快,走到一半,她甚至因為突然響起的手機提示音而停下了腳步——
[愛心]治君[愛心]:
「到家記得給我發條消息。」
「貓貓親親.jpg」
這是太宰已經和國木田他們會和的信號——當然不包括最後的那個表情。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看看,這個備注倒還挺應景的。
容易害羞,甚至還有些傲嬌的女高中生,在私底下給男朋友的備注卻是這麽個模樣什麽的。
燈裏不由得看着手機露出一個微笑。随即她将手機放入制服包中,似乎完全沒注意到自她身後緩步靠近的,手持電擊器的可疑身影。
下一個瞬間,閃爍着藍色電弧的電擊器狠狠向毫無防備的少女捅去。能致人昏迷的電流自她腰間迅速散至全身,少女甚至未能發出悲鳴便徑直向前摔去。
制服包與手提袋失力墜落,發出沉悶的聲響。
身着透明雨衣的游戲廳店員熟稔地将人接住。他無視落在地上的東西,簡單粗暴地拖拽着人放到他提早備好的手推車上。仗着燈裏一時半會兒醒不了,他慢悠悠地封上她的嘴,再将人的雙手雙腳綁好,以防她逃跑。最後他才哼着歌,十分好心情地在她身上蓋上一層黑布,大搖大擺地推着人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手推車的車輪滾過柏油路,與路上細微的沙土摩擦,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掩在黑布之下的水色細镯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金光。燈裏的手指随手推車抖動的頻率輕輕動了動,豆沙綠的眸子悄無聲息地睜開。
很快,男人推着手推車的身影消失在小路上,原地只剩下制服包與手提袋以及……被遺落的、孤零零的鳶色蝴蝶結。
過了一會兒,這枚蝴蝶結被一只纏了繃帶的手輕輕拾起。
“太宰。”
“啊,我知道。”
青年人眸中劃過一絲冷色,淺淡的月光落在他身着的深色诘襟服上,徒增一分凝澀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