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燈裏輕輕抽回手,再度對人露出一個算得上溫軟的笑,“如您所說。”
太宰表情不變。
對方的笑容仿佛在說:“連交往對象都不是就想殉情?”
不算挑釁……明知道對方不過是用這句玩笑話拒絕他的殉情請求而已。但或許是以往從未碰見過這種情況,再加上她身上藏的謎團,他對此起了興趣,一開始居然有想順勢答應對方的沖動。
然而若是輕易答應,麻煩的人就會變成他。想必對方也是沖着這一點才會用這句話來拒絕他。而他向來不喜歡自己親自去做這些麻煩事。
最初的目的已經達成,對方就在樓下咖啡屋工作,以後有的是機會試探,沒必要因為一句玩笑話就把自己跟對方綁在一起。
燈裏抽回手後,國木田才像如夢初醒般用力抓住太宰的肩膀一陣猛晃,“你在對人家說什麽不得了的事啊你這個自殺愛好者!!”
“花見小姐也是!為什麽要順着這個混蛋的話說下去!萬一他真的答應了,你豈不是很危險?!”國木田維持着緊扣太宰的姿勢,猛地扭頭看向燈裏,脫口而出的話卻滿含擔心。
燈裏不由得為國木田的先後反差笑了一下。
笑完,她放下掩在嘴角的手,“謝謝你,國木田先生。不過我想太宰先生也只是在說笑而已,就順勢一起開了個玩笑。”
“我是認真的哦。”被國木田抓住的太宰笑眯眯道。
“你閉嘴!!”
一片騷亂後,太宰也終于點好一杯紅茶,和國木田一起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國木田頭痛地對燈裏和在一旁看樂子的咖啡屋衆人解釋太宰作為武裝偵探社新任調查員的來歷。
也就是說,以後國木田先生這副暴躁的模樣,大概會變成常駐形态。畢竟這位太宰先生,一看就不是什麽循規蹈矩的人——從他剛才的反應來看,他甚至可以說是純純的樂子人。
以後怕是有好戲看了。
燈裏面帶微笑回到吧臺,她腕間的阿軟輕輕晃了一下,将她拉回現實。
……看樂子看得差點忘了自己這邊也有個不省心的存在。
不知道阿軟之于她,太宰之于國木田,究竟是誰的頭痛程度更深一點。
不過知道這位太宰先生的來歷倒勉強有一個好處——她或許能知道對方的異能究竟是什麽,到底為什麽一把就勾住了仿佛海王的阿軟,讓它對一開始的白月光國木田先生視而不見。
端起國木田他們點的咖啡、紅茶和附贈的糖塊、鮮牛乳,燈裏走到桌前,将幾只杯子一一放下,“請慢用。”這麽說完,她便轉身打算離開。
“等一下花見小姐!”然而太宰喊住了燈裏。
“請問太宰先生還有什麽事嗎?”
太宰雙手撐臉瞅她,蓬亂的黑發與他手上、脖子上纏着的繃帶形成鮮明的對比。這分明是一個極具少女感的動作,可換他來做卻絲毫不顯得違和,甚至還将他本就不大的臉襯得更小,再配上他亮晶晶的鳶色眸子,居然還怪可愛的。
只可惜,燈裏總覺得這只是他表現出來的假象。
“那個那個,花見小姐的名字,可以告訴我嗎?”太宰眨着眼,馬上舍棄敬語,甚至刻意用上略高的做作語調試圖逗她,“國木田君不肯說呢~所以我只好來問你本人啦。”他笑彎了眸子,語氣親昵得像在撒嬌。
國木田看起來似乎已經放棄了阻止太宰,正兩耳不聞窗外事地拿着鋼筆,在自己的手賬上刷刷寫着什麽。
這并不是什麽不能說的事,因此燈裏也沒當一回事,“可以哦,我叫燈裏,花見燈裏。”
聽完燈裏的話,太宰立刻自顧自地又抓住她的右手誇贊道,“啊,真是個好聽的名字。燈裏小姐,你就是照亮我心中的光,我想了很久,還是決定要——”
忍無可忍的國木田毫不猶豫地拿起自己的手賬本拍了一下太宰的腦袋——不過聽起來力道并不重,像是單純的提醒——打斷他未說完的話:
“夠了太宰你這個麻煩制造機!說什麽想了很久其實就是看見好看的女孩子就走不動路吧!!才入職半天不到就已經收到了投訴電話,你給我好好反省一下,不要再去招惹花見小姐!”
國木田氣呼呼的這頓輸出使太宰放開燈裏的手,轉而單手撐臉對國木田笑道,“哦呀,國木田君難道是在嫉妒,燈裏小姐沒有拒絕我的追求嗎?”他裹在腕間的繃帶勾勒出他勁瘦的手腕線條。
“我沒有!”不知為何,國木田突然從座位上站起來,對太宰進行反駁。
太宰仍是那副笑嘻嘻的模樣,“順便一說,我剛剛其實是在給燈裏小姐的手按摩哦,你看燈裏小姐工作到現在手肯定很酸了吧?經常按摩手部有助于緩解疲勞呢,一直專心工作的國木田君也該試試這個方法,快記下來快記下來!”
“原來是這樣嗎……我記一下……”國木田猛地冷靜下來,他這麽說着便掏出筆,認真地往手賬上記筆記,不過沒寫幾個字他便立馬意識到有哪兒不對勁。
同時,太宰用極為愉悅的語氣笑道,“騙你的啦。”
“太!宰!”國木田咬牙,重重地念着太宰的名字,捏着筆的手不斷用力。
眼見着這場由太宰主導的小品即将沒完沒了地演下去,燈裏連忙笑吟吟道,“兩位感情真好啊,不過如果沒什麽事,我就先回吧臺那邊了?”
“誰和這個不停擾亂我計劃的人關系好了!”沒忍住反駁完這一句,國木田再度冷靜下來,推推眼鏡,“不好意思,讓花見小姐見笑了……”
“沒有的事。”燈裏輕輕搖頭,“那麽,我先失陪了。”
她說完,便看見太宰略略擡手朝她輕晃,手上分明做着再見的動作,他嘴上卻毫無遮攔地問着,“燈裏小姐,下班後和我約會吧?”
燈裏只是笑笑,沒有應下也沒有拒絕便轉身離開。她手腕上的阿軟激動地晃晃,被她彈了一記風旋。
“燈裏小姐,脾氣真好。”
“怎麽連國木田君也開始喊燈裏小姐了啊,明明是我先喊的,真狡猾!”
“被你這個混蛋帶跑了……”
太宰嘿嘿笑了幾聲,垂在桌下的手緩緩合攏,鳶眸中的笑意裏藏着只有他自己才懂的情緒。
右手也沒有繭。
有趣。
到底是哪一方的人呢?
–
平安地結束第一天的正式工作,燈裏在咖啡屋用完晚飯,與店內的員工們道別後就此離開。
她摸着口袋裏多出的錢包和手機,決定再去買幾身替換用的衣服,再買幾頂遮掩的帽子和幾個口罩。畢竟風旋能模糊她的臉,卻無法改變她的發色和她所穿衣服的顏色。
三天時間,阿軟估計也快餓了,不然今天反應不會這麽大,好在它像是記住了她的叮囑,沒有當着所有人的面直接撲到太宰身上吸食異能。
最好今晚就上街找找哪裏有可以薅異能的冤大頭,最好是像那天的倒黴……咳,最好是像那天那位安安靜靜話少的先生一樣的異能者。否則阿軟真的餓極了鬧起來……
她真的可以立刻辭職連夜逃離這個城市。還是趕緊先去把東西買了,然後出來找異能者。
說起買東西,其實燈裏身上多出的錢包和手機,是她原來那個世界的。而且錢包裏的證件和錢也都自動變成了這個世界的樣式,就連銀行卡也是。她就這麽莫名其妙在這個世界有了個賬戶,裏面的錢也一分不變地挪了過來。
就是因為今天早上抽空去銀行确認,又跑去手機店确認手機號以及手機是否有問題,所以她的打工才會從下午開始。
不管怎麽說,這倒是解決了她先前擔憂的黑戶問題,就是不知道等回去的時候這些東西要怎麽辦。
……雖然那也不是她現在該考慮的事。
燈裏進商場迅速給自己挑了幾件風格不同的衣服,又買下幾頂顏色不同的帽子。随後她用風魔法讓袋子浮在自己手上,減輕自己的負擔,又趕向超市購置一些,諸如特價的肉和水果。
雖說原來世界的錢也一起挪過來後,她也算是小有存款,但她依然還是按照自己原來的習慣,該省則省,該花則花。
買完東西回到家,為方便行動,燈裏換了身衣服再度出門。
步行到人稍微多一些的街道後,燈裏用左手拿起手機貼到耳邊,跟腕上的阿軟說話,“可以帶路咯。”
阿軟小聲地叫了一聲以示回應,燈裏感受着手上輕微拉扯的力道,向阿軟指的方向走去。
然後,燈裏在目的地看見了那個男人。
身着沙色外套的,初見便向她提出殉情邀請的男人。
一處街角,此時太宰正蹲在一只流浪狗面前,沖人家做鬼臉。
流浪狗好像完全沒理解太宰的舉動,吐着舌頭對太宰友好地晃了晃尾巴,似乎是認為這個路過的兩腳獸在跟自己玩鬧。
見狀,太宰席地而坐,雙手環胸,蹙着眉滿臉嚴肅,看上去似乎是在想什麽壞主意,一副要和狗狗争出高下的模樣。
不過這和燈裏沒有關系,她扭頭就想走,卻沒成想自己被腕間的阿軟定住了手。
阿軟帶動她的手,緩緩朝太宰的方向伸去。
?
不是?
你就這麽喜歡他,為了這麽一口吃的,大老遠地拉着她來見他?
猝不及防被阿軟帶着往前走了幾步,燈裏連忙在太宰注意到自己之前放下手,打算離開。
可惜的是,在她放下手的下一秒,太宰便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原本臉色有幾分嚴肅正經的青年在仰頭看她的瞬間便切換了表情,朝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燈裏小姐是來履行約定和我約會的嗎?”
“只是正好路過。太宰先生才是,是在加班嗎?”燈裏看着他面前那只還算幹淨的流浪狗,意有所指。
“不哦,雖然我們是偵探社,但是不找寵物也不查出軌。這是國木田君的原話~”太宰說着從地上站起來,随意拍拍身上的灰,“對了,既然碰見了,燈裏小姐要不要跟我一起逛逛?”
黑發蓬松的青年笑着,用溫柔親昵的語調發出邀請,“就當滿足我小小的心願,稍微陪我一下吧。”
他語氣裏甚至隐約含着幾分撒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