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衆人趕緊看向天帝, 他正在吸收白皎“死後”留下的光團。
天帝沒有回應，他的臉上慢慢浮現出驚恐的表情，也沒有維持多久。像是失色的畫, 脫水的魚，他無力跌坐。
而他手中的光團開始閃耀。白色的光漸漸膨大，飄逸的長尾先甩出來, 而後是四條長腿，尖尖的耳朵，最後身體也呈現出毛茸茸的輪廓。
是狐貍！
“白皎。”朱琰喜極而泣。
寧羲的嘴角竟也勾起一抹笑。
鬼皇陰恻恻地笑：“天帝真是蠢貨！噬天狐在吞噬之道就是至高, 任何同類型的能力都會被壓制。竟妄想吞掉噬天狐，不湊巧激發了她的本源。”
“胃口太大，吃不下，是要被反噬的。哈哈哈哈哈！”一團黑氣從虛空中浮現, 正是方才與時序對陣過的魔皇。
天帝像團爛肉漂浮在空中。
衆位神仙生怕狐貍直接吞了天帝, 連忙發動攻擊, 有的是為了營救天帝，有的故意打偏沖着天帝去, 想要渾水摸魚。
“你別想走。”龍琛一劍劈碎時序周圍的空間，霸道的毀滅之力攪亂這片時空, 防止時序利用時空之力前去營救天帝。
“你們計劃好了？”時序低頭, 自嘲一笑。
沒錯，從剛剛龍琛發現妖界外的布陣, 意識到這是圈套後, 他們就開始計劃，想要借此機會徹底解決來自天界的威脅。
白皎在故意示弱, 等天帝下手，讓天帝反噬自身。
“不愧是狐貍。”時序揚起嘴角。
他的臉上看不出一絲一毫對天帝的在意。
他輕飄飄地挑起龍琛的劍, 緩慢轉動手腕。
劍動了，如同漫天飄落的大雪。快，密集，且精準。全部襲向龍琛。
在衆人之間，白皎還活着，她被動吞噬了天帝的力量。不過，天帝的力量比她想象中要弱，沒有讓她增長太多修為，對她此時想脫困幫助甚小。
群狼環伺，她仍是中間的肥肉，都想上來咬她一口。
“白皎，你不可能是我們這麽多人的對手，我勸你速速投降。”一神仙手握綠色鎖鏈，威吓道。
“你們都不在乎他的死活嗎？”白皎伸爪，扒拉了下旁邊的天帝。
天帝在反噬下差點被吸為人幹。白皎怕後續麻煩，硬生生停住，留了他一口氣在。
“救，救。”天帝氣息微弱，動彈不得。
衆位神仙看看巨狐腳邊的天帝，又看向一旁的時序，時序仿佛不受任何影響，正在猛烈進攻龍琛。
“白皎，你可知殺天帝是何罪？”
許多神仙同時對白皎出手。不論天帝是死是活，擊殺天帝對天界來說都是侮辱，總是要拿下白皎。
“你們以為我沒有幫手？”白皎沒想到這些人竟然不顧天帝死活仍要打她。
巨狐仰天長嘯，發出穿透靈魂的聲音。朱雀等妖族都感到來自靈魂的召喚。
終于，妖王要召喚萬妖了嗎？這本是天界的主要目的，想和從前一樣借妖族的力量來對抗魔族。可因為天帝的私心，白皎徹底與天界對立，妖族來這裏只會是敵人，若與魔族聯手，哪怕天界綜合實力再強，也要損失慘重。
天界衆神仙齊齊看向妖界的方向，似乎已經看到可怕的後果。
傳來回應的，卻是另一個方向。
衆神仙面色大變，因為他們聽到的是另一位妖王的嘶吼，類似的氣息，更強的壓迫感，飽含的怒意。
“是……”一位神仙顫抖道。
所有人都想到了那個名字，曾經縱橫三界、大鬧天界的老妖王，狐北一。
遠處暗黑的虛空已經亮起來，狐火如同煙花般飄散，巨大的破壞力炸碎遠方的星辰。異魔殘肢、碎石、還有許多不知名的東西，如同浪潮一般朝那個方向湧去。
“不好，狐北一在掙脫封印！”有神仙驚恐道。
幾位天界上神互相對視，一言不發，一起朝那個方向飛去。
此時在這裏的不少人都曾參與過封印狐北一，今日來也有如法炮制封印白皎的想法，若能把白皎封印在界外，就可以抵擋住另一個方向的異魔潮，讓天界安寧許久。
他們沒能預料到白皎的爆發，更沒想到白皎這聲獸吼。
妖王的獸吼是對靈魂的刺激，能讓妖族實力大增，進入狂暴狀态。如今白皎是妖王，而狐北一和她有親血關系，她的叫聲會對狐北一産生更大的刺激效果。
單一封印根本封不住噬天狐。他們使用的是多重封印疊加，并在封印上施加時空倒流不斷重生的能力，才能困住狐北一。
這麽多年來，狐北一都在吞噬界外異魔潮。誰也說不準如今的狐北一有多強，只知道狐北一的實力遲早會增長到暴力破法的程度。
此時，在白皎的刺激下，實力大增的狐北一或許能一舉沖出封印。
天界衆人都不想面對狐北一，一只更加殘暴嗜血、不講道理的噬天狐。
有天帝心腹俯身向時序跪拜，“上神，狐北一那邊可能要出事，請您前去相助。”
時序并不理會，他的劍快成光，絲絲縷縷，細細密密，不給人喘息的空間，全攻向龍琛。
白皎看去，此時的龍琛有些像剛成為時序徒弟的自己，一直在被動挨打，不過這時的時序完全沒有留手，龍琛身上已經遍布傷痕，他的毀滅氣息不斷減弱只夠凝成手中的劍，像是大風中的燭火，只剩一點兒火星。
白皎目不轉睛，不敢呼吸，眼裏已滿是淚光，生怕一個呼吸那燭火就完全熄滅了。
而就在這時，似是感受到她灼熱的目光，龍琛偏過頭，笑了。
淚水奔湧而出，糊了白皎滿臉，她用力咬住牙齒，努力掰開自己的頭，不去看龍琛。
再心疼，再擔憂，她也不能前去幫助龍琛。這是屬于龍琛自己的戰鬥，他們約定好了的。
她用力一甩尾巴，朝着剛剛回應獸吼的方向飛去。她有她的任務，要幫爹爹解開封印。
沖向狐北一的部分神仙回頭，試圖阻攔白皎。而此時的白皎展現出了真正的實力，速度前所未有的快，轉眼便超過衆人。
“快攔住她！”神仙們追不上，索性直接攻擊。
明明是巨大的白狐，卻敏捷到如同海上風浪中的雨燕，在攻擊空隙中快速穿梭。
遠遠的，白皎就看到了比她更大的白狐，油然而生的親切感讓她稍稍被風吹幹的眼淚又湧出來。
“爹爹！”她歡欣地叫着。回想起小時候爹爹把她頂在頭上，帶她去待人接物，那時候她仿佛站在世界之巅，什麽都不用怕。
巨大的白狐轉頭，看着飛向自己的白狐，像是縮小版的自己。他開心地大叫、跳躍。想要沖出去，又被封印壓回原地。
“你們這些家夥，竟敢欺負白皎！”巨狐的聲音在虛空宇宙中回蕩，嘴裏噴出大片狐火沖向飛來的神仙。
神仙們紛紛躲避，白皎趁機快速飛去。一旦到了狐北一能活動的範圍內，就沒幾個人敢闖進去了，他們怕被狐北一吃掉。
這也在白皎的計劃中，她從龍琛那裏得知爹爹被封印在界外，想要去解救爹爹。只是她的理智告訴她，實力還不夠。
她一直在努力修煉，就是為了等這一刻，天帝身受重傷天界衆人群龍無首，還有魔族等力量牽制，曾經對付狐北一的力量無法全體集結來對付自己。
她沖向那只巨狐，只要利用好噬天的破禁能力，就能很快把爹爹救出來。有爹爹在，還有她和龍琛，天界的人便不敢再侵犯妖界。
正在這時，一道月白的光束停在她面前。
白皎猝不及防闖入，身上沒有任何感覺，精神卻是一震。她失去了方向，像是進入某個隐秘的角落裏，無法再看到狐北一，不知道該往哪裏走。
“娘親，是你嗎？”她喊道，這股力量甚是隐秘，她一時解不開，只能強行突破。
寧羲的身影在月華中浮現，她的身上散發着淡淡光暈，面目不甚清晰，像是一尊神像。
數位上神飛來，站在她的身後。
“狐北一野性難馴、頑劣不堪，放他出來，會給你惹大麻煩。”
白皎能感到女神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這話明明是商量的意思，可那個平淡的聲音仿佛渺渺神音在顱內回響，讓人忍不住屈服。
她重重咬了下舌尖，疼痛感讓她清醒了些。她看向周圍，漫天神佛都站在寧羲身後，若娘親真不讓她去救爹爹，她能沖出去嗎？
寧羲很強，要遠強于天帝，還手握能與天帝抗衡的權柄。天帝受到重創，寧羲很有機會一躍而上統領天界。
另一邊，在時序狂風暴雨的攻擊之下，霸道的毀滅被硬生生壓下去。
龍琛如同海嘯中的小船，永遠上不了岸，找不到任何稍稍安全的空隙。他的力量被打散，他的身體被摧毀，他的意識也有些混沌不清。但他的意念還在，他沒有被打敗。
龍琛是天才，他的進步速度堪稱奇跡。
可時序同樣是天才，還是修行更久的天才，已經創造過數不清的奇跡。
無數次的戰鬥經驗，讓時序的戰鬥方式趨于完美。每一份力量都沒有浪費，總能擊中要害。
可作為他的對手，便能知道有多絕望，在時序身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破綻。
龍琛掌握了毀滅之道，太熟悉絕望死亡的氣息，此時全憑意志支撐，才使生命之火沒有熄滅。
他的心裏是曾經高喊過無數次的理想，最強，他要成為世間最強。只要擊敗時序，他就能成為三界最強，怎能倒在半途？
他迷蒙的眼裏仿佛出現了白皎的臉，他想到他們的計劃。一幕幕甜蜜時光在眼前如走馬燈般回旋，不夠，還不夠，他想回到白皎身邊，陪她繼續往前走。
“想和白皎一樣？”時序冷道。
眼前的龍琛已經肉身破碎，只剩下魂靈光團，像是不久前白皎騙天帝來吞噬的狀态。界外戰鬥經驗無比豐富的時序清楚，掌握了某些道的生靈，哪怕脆弱到只剩一絲意識，依舊可以瞬間恢複，比如白皎的吞噬，他的時間倒流，還有那老神仙的新生。
而龍琛的毀滅之道，似乎沒有這樣的翻盤機會。
“毀滅吧。”時序的最後一擊，摧毀空間，粉粹物質，其中還包含時間的力量。
若死在這一擊下，消失的不僅僅是面前這個龍琛，還有整個宇宙中所有時間線裏的龍琛。
死了不僅是死了，而是完全沒有存在過。
屬于龍琛的光熄滅了，時序面前的虛空重歸于黑暗。
在這裏圍觀的神仙們都舒了一口氣，龍琛的實力着實驚人，就是比不上魔皇也相差不遠。除魔皇和鬼皇外，若再多一個魔皇級別的敵人，天界該如何統禦三界？
這時，在隐秘的空間裏，白皎身形一晃，差點栽倒。
她感到龍琛的氣息消失了。他們早已沒有契約，可心靈相通讓他們精神力相連，龍琛頑強的精神一直是她前進的動力，而此時他不見了。
龍琛！白皎發出一聲短嘯，不是屬于妖王的呼喚，她喚的只有龍琛。
悲鳴中的哀戚，傳到了在場每一個人心中，圍在白皎身邊的神仙們都面露不忍。
遠處的時序也緩緩轉頭，看向白皎的方向。
不過，他很快轉回，看向龍琛消失的地方。
時序冷峻的目光，讓部分敏銳的圍觀者有感，事情還沒有結束。
虛空裏，黑暗的氣息在游動，隐隐亮起暗紫色的光。
時序沒有絲毫猶豫，再次發動攻擊。
這道攻擊擊中的剎那，仿佛在幹柴中投入火種，黑暗的氣息中發出濃烈的白光，而後，那光爆開了。
遠處的魔皇啧啧道：“黑暗中生出的光明，毀滅中綻放的希望。本來還想把這小子收入我魔族，看來沒機會了。”
“魔徒休再張狂。”幾個神仙立即圍上來。
魔皇遺憾地嘆了口氣，轉身迎上打鬥。
時序豎劍，對上急速射來的白光。
龍琛的身形顯現，嘴角勾起的笑滿是少年意氣。
寰宇虛空裏無數的能量正在朝他湧來，在黑暗中的新生，使萬物朝賀。
他悟了。
作為人類時，他的天賦是雷電和劍道，都具有極強的破壞性。在界外絕境時，他失去一切，在生死徘徊間，将兩個破壞性力量融合并走到極致，從而領悟毀滅之道。
然而他并不是意欲摧毀一切的魔皇。他一直心向光明，朝氣蓬勃，希望從不在他心中泯滅。還有白皎作為他在這個世界的錨點，讓他想要活下去。
雷電不止是毀滅，還有劃破黑暗的光。他心頭的光被絕望壓縮到極致後，驟然爆發。
龍琛掌握了第二條道。
白皎心裏的光也亮起來了，驅散一切不确定，為她注入勇氣。
不要害怕，白皎，你是妖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