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此時的蔣蒼, 面色依舊冷酷，心裏已掀起驚天巨浪。
他不算是個純正的劍修。可他的雙劍讓他天下聞名。
同階之內，他難逢敵手。戰勝過他的人, 不能說沒有，畢竟他只在天榜末尾。可在他前面的，哪個不是有得天獨厚的天賦或者資源？
龍琛, 新秀榜第一。據他所知，出身散修，是個和他一樣四處接任務的捉妖師。
據傳其師父是混劍仙。可在龍琛身上, 看不到混劍仙那獨特的劍法風格，更看不出萬劍派劍法的影子。蔣蒼認為這傳言不實。
和自己背景差不多，修為比自己低，剛剛邁入金丹, 而他已經在金丹期縱橫超過百年。自己竟然難以戰勝？
蔣蒼一時有些難以接受, 他雙手用力, 對上龍琛的劍。
爆發的氣勢吹起了龍琛的頭發，他借力後退, 在空中旋身，還未落地, 便再次出劍。
不愧是天榜高手。龍琛暗自心驚, 果然是難得的對手。
雙劍會有更大的攻擊範圍，能以攻為守, 防住大半個身體區域。且蔣蒼的速度快到驚人, 如同旋風般。龍琛的攻擊不能有絲毫停頓，否則都會被雙刃鑽了空子, 輕則陷入只能被動防守的局面，重則在利刃下重傷。
龍琛将速度拉到極限, 靈劍如鳥雀，一個刁鑽地上挑。
蔣蒼未預料到，防守的動作也別扭無比。但高手就是高手，他飛快地旋身，蕩開一切攻擊。
龍琛輕輕眯眼，氣息一凜，提劍再沖。
銀亮幹淨的一把劍準确地抵上雙刃，風停了，劍刃間發出駭人的聲音，像要冒出火星。
不遠處，白皎蹲在桃花枝上，看向兩個轉圈的人。
是申虎和元嬰期的肖孫，讓桃花妖的迷障困住了。
枝葉搖晃，白皎連忙扭頭，拽住像是要掉下去的桃花妖。
此時的桃花妖面色如紙，整個人也單薄地像是一張紙，似乎來陣風就能把他吹走了。
白皎輕輕咬了下唇，臉上滿是難過，她輕聲問：“你還能堅持多久？”
火正在桃花妖身上蔓延，白皎已經能聞到焦味和煙味。桃花妖要用妖力來抵禦烈火侵蝕，此刻在她的威脅下，動用迷障牽制住元嬰修士，避免其對龍琛下手。
她已經傳音告訴龍琛，可事情似乎永遠不能兩全。龍琛可以逃跑，但桃花妖就會被蔣蒼或者申虎及其手下擊殺。不說幫不幫桃花妖，龍琛都不願輕易把勝利果實讓給別人，不能讓這趟白來。
“很快。”桃花妖凄然一笑，他別無他法，無路可逃。只能按照白皎所說幫助龍琛，他不信任人類，可是信任白皎。
“那個年輕人有法寶，根本不怕我的迷障。”此刻，桃花妖完全看不到一條出路，滿眼都是濃黑的絕望。
他說話間，申虎祭出自己的法寶。
明亮的光射出，迷霧散開，就連飄到近處的煙霧都被驅散了。
這是能驅散一切負面狀态的法寶，用起來真可謂無往不利，沒什麽能阻擋他。
申虎奸笑着看向四周，眼中驀然撞入一道絕美的身影。
那就是桃花妖嗎？他拉住準備出手攻擊的肖孫。
白皎突然和申虎來了個對視，對方的眼神讓她十分不适，但她說不清為什麽。
她重重地拍打了下尾巴，露出尖牙。希望申虎感到害怕，識相地低下頭顱。
可在申虎眼裏，全是少女的嬌俏可愛。
肖孫看了白皎一眼，理解了申虎的想法，他咬住自己的舌頭，手上的指甲嵌入肉裏 ，悶聲道，“那是只狐妖，我先殺掉桃花妖完成任務。”
話沒說完，肖孫就抑制不住內心的沖動，他朝白皎沖去，中途閉上眼睛，沖桃花妖揮舞出銅杖的手微微顫抖。
“跑！”桃花妖大叫，發現白皎跑得比他還快。
桃樹炸開，形成萬千碎片。肖孫追着桃花妖繼續攻擊。
白皎生氣，回看了那兩人一眼。她沒有什麽好的攻擊手段，咬人或許有用，可她的速度不夠快，在咬到前可能就會被擊飛。
“姑娘。”申虎面露癡迷靠近白皎。
“嗷！”白皎再次威脅，對方仍然不顧死活地靠近。
她伸手握住從儲物空間裏掏出的不知名長劍，她的爪子不夠長，這個是夠了。
不過，這是除了龍琛外，她第一次與人類用劍打鬥。
她感到有點緊張，标準的劍招全忘了，手上胡亂舞着。
申虎哈哈一笑，“小娘子，我來陪你玩玩。”
他轉動手腕，将劍從下方往上挑，想把白皎的劍挑飛。
兩劍相撞，劍的确飛了，不過卻是他自己的。申虎驚愕地愣在原地。
白皎微愣，心中的害怕全沒了，她做出自以為很兇狠的樣子，雙手舉劍就往申虎身上劈。
申虎手中無劍，動作不夠快，拿不出另外的武器，只得整個人倉皇後退。
白皎的劍劈在他身上，護身法寶的光芒一閃，申虎被擊飛，落在地上。
他并未受傷，滿臉只有羞惱，他大喊道：“護衛！”
肖孫早就撞見這般情形，只是他也沒想到申虎竟然這麽廢，連只亂打一通的小妖狐都不能敵。
他以幾乎瞬移般的速度出現在白皎身邊，舉杖。
白皎手中的劍直接被打飛，她還愣着去看劍飛的方向。
“不要傷了小娘子。”申虎已經爬起來。
心急如焚的桃花妖微微松了口氣。看上去，白皎并不是很危險，而他幾乎是必死無疑。
突然感到迅猛的攻擊氣息，白皎吓了一跳，她立馬變回真身。
小小的身體輕盈地從銅杖下鑽了過去，鑽進厚厚的桃花瓣裏，很快消失在衆人的視野。
“你做什麽！”申虎怒道。
“少爺，她傷了你。”肖孫低頭，聲音帶着讨好的笑意。
“胡說，我堂堂金丹修士，還能被個小妖狐傷到？”申虎氣得跺腳，“還不去幫我把她捉回來。”
“那——”肖孫指向一小圈旋飛的桃花花瓣。
桃花妖正在狼狽逃竄，剛剛他聽到對話，心一狠，抓住這個無人攻擊他的空檔，往龍琛的方向跑去。
他沒有活路了，只能抓住這一點點希望。
“你去殺桃花妖，我自己去捉妖狐。”申虎咬咬牙，他懂得輕重緩急。若是沒有完成任務，他的臉就丢大了。
說罷，他祭出法寶，驅散桃花妖的迷障，正好看見附近桃花樹旁一閃而過的毛茸茸。
他奸笑着追上去。
白皎在樹後躲了會，突然有了想法。
她甩開大尾巴，吸引申虎追上來，讓申虎脫離那個她打不過的元嬰修士。
在一棵大樹後，她安靜蹲好。
就在那兒了。申虎幻想着自己伸手，抓住嬌小的毛茸茸，用力捏下，聽它凄厲的慘叫，威脅她變成大美人，看她在自己懷裏落淚。
“嘭！”他一頭撞上硬鐵巨拳。
腦袋嗡嗡響，身上護身法寶的光不停閃爍，卻沒有完全亮起來。朦胧間，申虎看到一個硬鐵小巨人。
這是個什麽東西？他還沒想明白，就陷入了昏迷。
白皎控制着傀儡戳了戳申虎，申虎完全不動，身上的法寶閃了兩下也不閃了，只在他身上罩着瑩瑩的光。
她疑惑地瞪大眼睛，不知道申虎這是什麽情況。心中擔憂龍琛和桃花妖，收起傀儡直接走。
這傀儡是龍琛在洞府裏撿了改造後的，送了幾個給白皎防身。需要分神去控制，經常正面作戰的龍琛很少用到。
如果龍琛在這裏就會發現，申虎是自己撞暈，一身的寶貝便毫無用武之地。若是白皎選擇繼續攻擊，才會造成大麻煩。但白皎不太懂，丢下申虎自己走了。
另一邊，肖孫正在追擊桃花妖。
銅杖擊向旋飛的桃花雨，金光四散，花瓣湮滅，桃花妖發出凄厲的慘叫。
激戰正盛的兩人齊齊回頭。
“該死！”蔣蒼怒罵一聲，那張冰臉難得地爆發出強烈的情緒。
他怒推雙刃，避開龍琛，朝着肖孫而去。
肖孫豎起銅杖，再次拍下。只需一下，他就能幫助申虎完成任務。他看到了龍琛，不過任務更重要，完不成的話回去後會遭到申家的懲罰。
“吭！”沉悶的武器碰撞聲。
蔣蒼的雙刃接住銅杖，他半蹲着，腳踩在地上深陷入泥土。
“刺啦——”刀刃在杖上滑動。
蔣蒼額頭冒汗。他是金丹後期，在正面作戰上顯然不是元嬰期的對手。可一千靈石再少也是錢，想讓他輕易放棄，不可能！
“不想死的話快滾！”肖孫萬萬想不到，本來一個很簡單的任務，竟然生出這麽多波折。
在肖孫的威壓和靈氣沖擊下，蔣蒼不得不後退幾步。他握緊雙劍，擋在桃花妖身前，沉眸思索。
面對一個元嬰修士，也不可能像對龍琛，等打完決出勝負再動手。他打不過，也耗不起。桃花妖的氣息虛得厲害，簡直像是一碰就散的霧氣。若讓其這麽燒死了，這趟就算白來。
如此這般想着，他轉手一劍刺向伏在地上喘息的桃花妖。
“找死。”肖孫怒道，一個小小的金丹期修士，竟敢不把他放在眼裏，當着他的面搶他的東西。
一堵堅硬的土牆擋在蔣蒼面前。
蔣蒼雙腿騰空，整個人又化身無堅不摧的旋風，瞬間就把土牆粉碎。
而這剎那間，桃花妖又跑了幾步。
蔣蒼繼續追去。
肖孫的速度同樣飙到極限，在靠近蔣蒼時，他順手一擊。
蔣蒼倒飛出去，在地上砸了個深坑。
高手過招，就在瞬息間。兩人走了這幾招，一旁被忽略的龍琛還未調理好呼吸，就見到桃花妖要葬身肖孫的杖下。
一時間，龍琛不甘，卻似乎已來不及阻止。實力更強的蔣蒼在肖孫手下都無能為力，他做什麽有用嗎？
但他沒有猶豫，手中的劍快速地追着而去。
肖孫回頭就是一掌，龍琛翻騰着躲過，僅僅是餘波就讓他十分不好受。
肖孫再轉頭回來準備對付桃花妖，視野中突然撞入把從遠方來的劍，歪歪扭扭地朝他飛來。
他疑惑地擡眼，看到不遠處的樹後滿臉努力一心操控飛劍的白皎。
他心中駭然，大吼，“申少爺哪去了，你把他怎麽了？”
“他在那邊，你要去看看嗎？”白皎真誠地說。
放在肖孫眼裏，就是完全的嘲諷了，“該死的狐妖！”
他的杖落下，準備先擊殺桃花妖，再殺狐妖。
龍琛微微蹙眉，眼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一拍儲物袋，符篆和法術同時施展，驚雷降下，他自己都被掀飛。
桃花妖怕雷怕火，在這一擊下傷勢更重，不能再起身。
而肖孫也因為這道雷，身體短暫地麻痹。
蔣蒼已經爬了起來，趁此機會，持雙刃再攻向桃花妖。他打不過肖孫，為今之計只能擊殺掉桃花妖，完成任務脫逃。
不過，其他人怎會讓他如願。
肖孫心憂申虎情況，若是申虎出事，他自身難保。可這些煩人的低階修士，一個個就像瘋狗，明明對他構不成太大威脅，卻也纏着他讓他不能脫身。
他怒了。咆哮一聲，強行脫離雷擊帶來的負面狀态，壓住因用力過猛翻騰的氣血，猛地抓住旋風般前進的蔣蒼。
手指穿過劍氣形成的旋風，哪怕他的身體是元嬰期強度，也寸寸割裂，帶出一道道血色的風。
“死吧！”他抗住受傷的危險，終于還是抓住了蔣蒼的腰，手指用力。
骨裂聲響起。到了搏命的時候，蔣蒼自然也不會藏私，他雙刀起用，使出他的終極大招。
全身的靈力蓬勃而出，就是實力要高整整一大階的肖孫也受不住，他後退幾步，噴出大口鮮血，用力把蔣蒼扔出去，右手的銅杖跟着飛出，準備補刀，置蔣蒼于死地。
對方武器脫手，這是個好機會。龍琛怎會錯過。
他橫起利劍，朝着肖孫的脖頸砍去。
“哈哈哈哈哈。”肖孫獰笑着，用手一把抓住龍琛的劍，想将其連人帶劍扔出去。
他曾是個散修，什麽都會些，就算不是純正的體修，憑着元嬰修士的身體強度，擋住個金丹初期的小家夥，應當是輕而易舉。
可這瞬，他卻感到鑽心的痛。
扔到一半只能松手，因為他已經握不住。展開手，皮肉完全爛掉，手指內側只剩森森白骨，傷口處還有雷系法術的麻痹效果，以及想要鑽進他體內的劍氣。
第一次，他認真地沉眸，看向倒在地上的龍琛。
看來，天下樓的排名還是有幾分可信度。這龍琛，比起申家滿身寶物的小少爺，強了不知道有多少。
他微微嘆氣，輕輕握拳，拳頭上亮起屬于土系法術的光，砸向龍琛。
這樣的天之驕子，還不是要葬身他這樣的走狗手下？背靠大樹好乘涼，他不顧一切，都要抱住申家的大腿。
龍琛持劍來擋。這次他淩厲的劍氣只劃破了肖孫的靈氣護盾。他的劍極快，也只能阻止對方的拳頭不砸在自己身體上，磅礴的靈氣撲頭蓋臉拍在他身上，他口吐鮮血，後退。
肖孫冷笑一聲。實力差距在這裏，此時桃花瘴因為桃花妖的虛弱已經漸漸消散，他的神識能夠覆蓋到整個山頭，這裏都沒有比他更強的人，他也确認了申虎還活着，大大松了口氣。
任務目标桃花妖是他的，這兩個不自量力的金丹小輩的命也是他的，還有不遠處那只吓到面色蒼白的狐妖，也是他的，正好獻給小少爺賠罪。想必，小少爺不會怪他保護不周，還可能會有獎賞。
如此想着，他伸手召來銅杖，朝着地上動彈不得桃花妖砸去。這銅杖是禪宗之物，本就克制妖物，這一下，定能讓桃花妖魂飛魄散。
這一下，帶着肖孫久久不得手的怒火和報複得逞的快感，重重落下。
卻像是砸到一團空氣，遠遠沒有他想象中的酣暢淋漓。
破碎的桃花瓣落了滿地，夾雜着無數細小的塵埃，或許都曾是真切活在世上的生命。
剛爬起來的蔣蒼渾身帶血，嘴裏含着丹藥，一雙眼睛徹底紅了。
他在銅杖下死裏逃生，想趕在肖孫之前殺桃花妖已經來不及。可差點在這人手下喪命，他怎麽甘心？
身受重傷，這次算是大出血了。療傷需要的丹藥可能都不止一千靈石，但他已經上頭，滿腦子都是肖孫該死。
何況，他明白，在這種情況下，對方定會斬草除根，絕不會放過他。
他握緊出現裂口的雙劍，朝着肖孫沖了上去。
沒錯，肖孫的确是這樣想的。若是微不足道的普通人，放了也就放了。蔣蒼和龍琛，一個是天榜高手，一個是新秀榜魁首，都是前途無量的天之驕子。這樣的人只要不夭折，将來絕對會成為修仙界的巨擘，肖孫不會給自己留下這樣的後患。
更何況，這兩人現在已經身受重傷，就算跑也跑不快。這兩人還傻乎乎地往他刀口上撞。
肖孫再次和蔣蒼戰上。
“你沒事吧？”龍琛拖着傷體靠近白皎，輕輕扶着她耳朵上炸起的毛。
白皎點點頭，在場這麽多生靈，她是最完好的一個。
“哥哥，我幫你殺了他。”白皎放出傀儡。剛剛她的劍歪歪扭扭地前進，有點丢人，她不想再嘗試了。
“好。”龍琛輕笑着，白皎果然懂他。換成另外一個人，在這種敵我懸殊很大的情況下，都會勸他逃跑吧？他不會，那一千靈石是賺不到了，總不能讓這趟一點兒收獲都沒有。元嬰修士，或許會是他最好的煉金石。
他眯着眼睛看向四周，又看看面露憤慨的白皎，有點想笑。
“躲好，不要出來。”龍琛幫助小狐貍進了傀儡胸膛的空倉。
這是白皎獨有的優勢，換了人類，就不能用這種殼子保護自身。傀儡自身實力有限，不過這身殼子用了上好的材料，擋住元嬰修士的攻擊，問題不大。
蔣蒼再一次被擊飛。
龍琛聽到聲音回頭，目光如劍，出劍如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