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定魂錄 - 第 183 章 伏塵埃(下)

第九十一章 堕泥潭 伏塵埃(下)

暴雨勢弱,趙晗青作別溫嫏嬛,帶着聲殺天王西行而去。

見到父親時,她應該說什麽呢?

她知道留給自己思考答案的時間并不多——趙之寅與大部隊一早分道,有充足的時間前往奇韻峰再趕來地通關。如此算來,要遇上,也許只在這半日之途。

聲殺天王倒是很熱心,總會往前探路,再飛回來告訴她:“前方無人。”

如此往複好s幾次,她幾乎以為今天應碰不上的時候,聲殺天王卻一改空中報信的習慣,悄咪咪地停到了馬屁股上。

“前方有人。”

“有……多少?”

“共有九人。”

趙晗青心頭一驚——其中一人定是父親不錯,還有一人應是司鐘,但那另外七人又該是……

“可知是怎麽樣的九人?除我父親外,可都是女子?”

“人之雌雄,如何分辨?男裝女服,是否唯一?”

“也、也是……那這些人都帶了什麽?”

“二人騎馬,五人雙車。一車輕便,一車厚重。”

穿過樹林的道路相當狹窄,兩架大小迥異的馬車想必無法并肩通過,只能一前一後,小心穿行。如此緩慢的車隊穿過一片人跡罕至的林子,無論是地面還是空中,應該都能輕易覺察。

趙晗青又覺得不對,“你剛才不是說有九個人嗎?剛才只說了七個,還有兩個呢?”

“餘下二人,暗中随後。且行且止,行蹤詭異。”

趙晗青百思不得其解——最後這兩個人會是誰?司鐘一行知不知道有兩個人暗暗跟在後方?會不會有的知道,有的又不知道?

好奇怪啊。

但她并不是來對付天籁宮的。

在原地徘徊了一陣後,趙晗青決定繼續前行。沒過多久,果見一匹高頭大馬來到跟前。她心一橫,立刻催馬疾沖。

來者毫無疑問就是趙之寅,而他見晗青迎面而來時,竟立刻調轉馬頭,複往西邊而去。

司鐘和車駕呢?在我飛馳的途中從眼角掠過了?還是說,這裏只有父親一人?

顧不上這麽多了。

窮追不舍起碼有十裏路,趙之寅才終于放慢腳步。

雨停雲散,日光再次灑入林中。

趙晗青見他沒有要逃的意思,當下還有些警覺,生怕附近埋伏了什麽人。只是一路走來,彼此都是孑然一身,若有人有意加害,自己也不可能追到這裏。

她上前問道:“你這是往哪裏去?”

趙之寅冷笑,“我是在木荷鎮與大部隊分別的。你算算日子,我現在總不可能還在去天籁宮的路上吧?”

趙晗青猛地往自己來的方向望去——她以為自己一直都是自東向西而行。只是從太陽的位置判斷,經過方才一陣追趕,她已經往南偏移了好一段路程。

“是你故意帶我跑偏,讓天籁宮的人好……”

“你追我來到這裏,難道不也只是為了跟我說話嗎?天籁宮去到哪裏,又與你何幹?”

趙晗青急了,破口大罵:“我就算攔不住天籁宮,也不代表你們的所作所為與我無關!你、你什麽都不懂!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樣,為達目的,不計後果!”她不住地搖頭,“我就不該總想着來勸你回頭……我怎麽這麽蠢,覺得你應該是聽得進道理的……”她說完就拉動缰繩,要往回跑。

趙之寅忙策馬追上,“小青,先別走。”他的語氣平靜,卻又難掩一絲窘迫的殷勤,“我知道你有很多話想跟我說,不說你也不舒服。我們父女向來不曾推心置腹,如今難得能夠單獨相對,不如就在這裏,開誠布公都說了吧。就算往後各走各路,至少也不會再有遺憾。”

趙晗青眼中含淚,回過頭來,問:“你不覺得現在求和,已經太晚了嗎?”

“小青,為父自知對你不夠好,我——”

“你不要一上來就跟我說這種話。”趙晗青索性跳下馬,一路往林子裏走。

趙之寅也匆忙下馬,緊緊跟随。

“你跟我說這種話,意味着我們依然是一對普普通通的父女,彼此只有一些普普通通的矛盾,只要用心調和,以後還能回歸普普通通的生活……可那只是你試圖為我描繪的幻境。我們從一開始,就沒有那種尋常的關系。”她深吸一口氣,用力抹了兩下眼角,“我不需要你再對我做戲,也不想聽你的辯解。我什麽都知道……所有的事,我都知道。”

趙之寅一口氣聽下來,臉早就白了,可還是本能地開始解釋:“小青,你聽我……”

“母親無過無恙,若非外事,何至輕生?所以,我一度懷疑自己不是你的親生女兒。我的這個身份,和你對我的态度,似乎從一開始就是矛盾的。”

趙之寅急了——“你當然是我的親生女兒了!”

“是,我現在很清楚這一點!我不再懷疑自己的身世,我相信自己是你的親生女兒。但問題就是……”她含淚搖了搖頭,“祝蘊紅也是。”

趙之寅慌張地往後退了一步,眼中閃爍過許多異樣的色彩,仿佛将要作嘔暈厥,又仿佛剛從驚惶中精神一振。

“祝臨雕不能生育,這個你一早就知道了,不是嗎?”

趙之寅咬着牙,神色哀傷。

“小紅的母親因未能生育而遭到丈夫的辱罵和冷眼。她是個柔弱的小家碧玉,從未受過這種委屈。可沒有孩子,也是赤裸裸的現實,她必須想法解困……于是,她找到了你。”趙晗青說到這裏,忍不住想回頭去看父親的表情,可最後還是克制住了。“我不知道你們是怎麽達成一致的。也許這能一舉兩得——如果還是沒能懷上身孕,意味着她的确無法生育,那她也就認了,以後不會阻撓丈夫納妾;但一旦懷上,誰也不會知道你趙之寅才是孩子的父親。”

一滴冷雨沿着枝葉打在了趙晗青額頭上,冰涼透心。

“于是祝蘊紅出生了,而唯一知情的兩個人都沒有任何理由去戳破她的身世。你們兩個都太需要祝臨雕了。但祝家有多遲鈍,我母親就有多敏銳……她是你的結發妻子,應該一早就懷疑你與人通奸,只是礙于懷着我,才無法一探究竟。小紅出生時,她已經生下了我。不知她第一眼看到祝蘊紅的臉時,會不會已經萌生了死意……最愛戴的丈夫和最信任的朋友,居然一同背叛自己。你說你不知道她為什麽自盡,但其實你比誰都清楚原因吧?你比我更了解她,應該很明白她那一刻的絕望與憤怒。只可惜,此路無回,祝蘊紅已經出生了,你永遠也沒法彌補這個錯誤。她清楚你什麽也不會做,于是只能用最粗暴的方式,讓自己永遠都不用看到祝蘊紅長大。”趙晗青平靜地敘述着自己的猜想,卻依舊沒有興趣從父親眼中探問這番話裏頭有幾分屬實。“我和小紅的腦中,從來沒有一張能夠依附于‘母親’二字的面孔,你難道覺得自己沒有一點責任嗎?”

“你不知道,小紅的母親當年為了這件事,幾乎都要崩潰了。她苦苦懇求我,無論如何也幫她這一次……”

“她愛你嗎?”趙晗青忽然問。

趙之寅呆呆地望着她,眼珠深處有如無底之洞。

“我其實挺能理解那種心情的。深居之中,本來就沒幾個人能說上話,枕邊人又是那麽的不近人情。人一孤獨,就會開始很幼稚地将真心交付給別人……我懂,因為我也曾經那樣天真。我面對全然陌生的溫葶苈尚且如此,而她不顧一切地撲向自己丈夫的摯友、自己摯友的丈夫,也就一點不奇怪了。比起祝臨雕,你肯定要溫柔得多。你一定能給她祝臨雕給不了的東西,不僅僅是一個孩子,更是感情的慰藉吧?那你呢?”她話鋒一轉,“你愛她嗎?”

“小青,我與她只是一時……”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還有拒絕這個選擇嗎?她就算再痛苦,又能逼你做什麽?你如果不是從一開始就包藏禍心,她又有什麽天大的能耐能把你請到卧榻之上?”

趙之寅不說話了。

“其實我小時候就有過這個疑惑……你無論是武功、才學還是風度,其實一點不遜色于祝臨雕,甚至在他之上。但多年來你卻任勞任怨,對他點頭哈腰、唯命是從。寧孤生是你最心愛的徒弟。祝臨雕剝光他的衣服,羞辱的又豈止他一人?但你竟然都忍下來了,沒有流露過一絲怨言。這是為什麽?是什麽支撐你一直活在他的陰影之下,心甘情願被他使喚?後來我發現,你原來從未跟寧孤生斷掉聯系,就漸漸開始明白了。但真正恍然大悟,還是要等到我認清祝蘊紅身世的那一天。你之所以能心平氣和地為祝臨雕所用,又心安理得地陽奉陰違,是因為你知道自己早早就大獲全勝——你不在乎外人看輕自己,不在乎祝臨雕淩駕在你頭上,甚至不在乎去反複舔舐恥辱的創口……因為你知道,祝臨雕就算再風光,他一手遮天的同生會,最終其實會落到你的女兒——是,你的女兒,祝蘊紅手裏。你不惜一切也要讓她和吳遷成親,恐怕也是為了這個目的吧?畢竟我是不可能和吳遷成婚了,而如果祝蘊紅嫁給了溫葶苈,那你這個扮豬吃虎的大計就會徹底落空。”

說了這麽多,她也不曉得自己在期待什麽。

如s果趙之寅來到這關頭還強詞奪理,她的心血至少能因為憤怒而稍許燃燒。但趙之寅卻沒有半句辯駁,只是站在那裏,任她的血液漸漸冷卻。

“我曾經一籌莫展,想不通你為什麽會這樣對我,卻對祝蘊紅那麽好。不過現在我全都懂了……當兩個孩子都是你的親生骨肉時,那個生來就意味着勝利的女兒,自然更加受寵。我與你今生成為父女,也許只是一個不幸的巧合。”

趙之寅搖頭,“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偏心誰,你們兩個都是我的親生女兒啊。可、可是小紅畢竟對此一無所知!我不能告訴她這一層關系,已經是對不起她了。作為生父,暗中關心一下,難道不是人之常情嗎?”

“可她不是有一個你送給她的挂名父親嗎?你們都算不上是好父親,但祝臨雕也沒有比你差多少。祝蘊紅從小養尊處優,有什麽要求他不曾滿足?”她冷眼瞪着父親,“既然不知道你是她生身父親,自然就不會覺得你對她有什麽與生俱來的虧欠。而你所有的關愛,在她眼裏也不過是一份理所當然卻又食之無味的小點。你給她,她不會拒絕;你不在,她也不會感到絲毫損失。現在好了,祝蘊紅有兩個父親,而我卻一個也不剩。”

趙之寅一手扶在道旁的樹上,含淚嗟嘆:“我、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你們的母親出身塗州名門,自幼便是好友,志趣相投,感情甚篤,就像你和小紅幼時一樣。我曾經天真地以為,就算做母親的不幸早逝,至少做女兒的還能繼承她們的感情……我對不起你母親,我也對不起你。”

趙晗青只想笑,朝着父親連連擺手,“別說了,我不需要你道歉……你的另一個女兒,是被你逼婚逼瘋的,也許她才更需要關心。我很好,我身邊有真心愛護我、尊重我的人,不缺你那幾句違心的忏悔,心裏也沒有給洗心革面後的你預留位置。”

趙之寅仰天長嘆,像是着了魔一樣不停地搖頭。他兩眼通紅,卻不知為何沒有真正地流出淚來。“小青,為父不求你原諒,我只想問,你是怎麽……”

“怎麽知道的?”趙晗青冷笑,“你以為只要你和她不說,就沒人看得出來嗎?我娘有多慧眼如炬,我不敢評說。但在內室之中照料妊婦的醫人們,無不心如明鏡,卻都選擇了避而不談。你能将事情瞞到如今,不是因為你們做得有多天衣無縫,不過是因為醫者心懷畏懼,紛紛自封口舌而已。如果你就此安分下來,好好顧着自己一家,也就罷了。可你偏偏……”她又深吸一口氣,“讓我确信你是小紅親生父親的證據,是葉蘆芝被趕出祝家之前的那場怪病。”

趙之寅呆住了。

“一個在祝家多年都未能懷孕的女人,為什麽還會被蓄意投毒,以致她無法生育?這不是很奇怪嗎?祝臨雕完全沒有理由這麽做。需要做出這種匪夷所思之事的人,首先一定知道葉蘆芝的身體沒有問題,否則沒必要刻意去傷她的身子。既然葉蘆芝不是症結所在,那這個人必然知道不能生育的人是祝臨雕。可祝臨雕不是有女兒嗎?這個人難道知道這個女兒不是他親生的?這個人難道就是他女兒的親生父親?你怕葉蘆芝離開祝家後與別人生下子女,這樣所有的秘密都會被連根拔起。你冒不起這個險,于是你奪去了一個女人生育的能力,以此來掩蓋你自己的罪孽。”

趙之寅終于忍不住了,反駁道:“小青,我對你做得不對的地方,我認。但葉蘆芝……那女人的秉性,你又不是不知。她這種不知廉恥的人,巴不得自己畢生不為兒女所累。我這樣不過是兩全其美,她謝我都來不及,又怎能算是害她?”

“那你問過她了嗎?”

趙之寅眨了眨眼,仿佛不明白這個問題的意味。

“她請你下毒了嗎?誰給你權力去決定她将來能不能生育?她就算真的不想生孩子,就算一劍刺進自己肚子裏,也輪不到你偷偷摸摸用毒藥去殘害她的身體!你做這事的時候就沒存過好心,還有臉跟她讨一句謝?葉蘆芝這輩子,是被同生會一點一點地蠶食掉的——祝臨雕浪費她的青春,你毒害她的身體,邢至端剝奪她的生命。她無限的風流與才華,全都斷送在了從未真心欣賞她的人手上。若非不幸落入同生會的掌心,她該有一段多麽傳奇有趣的人生!你憑什麽覺得,自己有資格去評說她的優劣?你背叛摯友、背叛發妻、背叛骨肉,已經不可饒恕。那個靠你茍延殘喘的寧孤生,就算被所有人唾棄,也依然對你抱有單純的信任,可最後呢?紀尤尊只需三言兩語,你便将他視為棄卒。所有、所有信任你的人都是什麽下場?是我的眼界太陰暗,還是你碰過的一切,都注定要枯萎?”

趙之寅的神色開始變得猙獰。他也許以為,在女兒面前克制住怒火不會是太難的事,但他錯了。

“晗青,事已至此,我也沒什麽可說了。畢竟我無論說什麽,你也不會接受,更不會改變你的想法。既然你我父女緣分已盡,那我也沒必要再用父親的身份來考慮這其中的利害了。”

趙晗青心頭一震——果然來到這一步了。

我如果不再是他的女兒,那就只能是他的威脅。我剛才說的每一句話,都足以令他身敗名裂,甚至能令他付出半生經營的同生會從此土崩瓦解。

趙之寅好不容易才将祝蘊紅嫁給同生會未來的主事人,他必須要把這個謊言繼續說下去。祝蘊紅的地位有任何動搖,他多年的悉心排布便付諸流水。

他冒不起這個險。他必須要除掉面前所有的絆腳石。

趙晗青後退了一步。

趙之寅一手鉗住她的脖子,開始用力捏緊。他似乎在非常艱難地呼吸,眼中布滿血絲。

不知為何,趙晗青又覺得,他并不是真的在恨自己。

這也許是他為了掩飾悲痛與悔恨而佯裝憤怒的面具——雖然,悲痛未必出自真心,而悔恨也已太遲。

被親生父親掐死在這陌生的樹林裏,是趙晗青從來沒有想象過的死法——她以為自己已經足夠悲觀了。氣道被手指封鎖的那一刻,她仿佛靈魂出竅,見到了元宵月夜下蕩着秋千的自己,見到了幾步外呆呆伫立的男孩。

葶苈……你答應給我的禮物,我還沒收到呢。

她合上了眼睛。

趙之寅松開手,看着女兒嬌弱的身軀凋零在雨後的青草地上,最後蜷縮在盤根之間。

時至黃昏,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肅殺之氣,她的半邊臉上抹着凄涼的霞光。

趙之寅跪伏在地,默默哭了起來。

就在摟着趙晗青的那棵樹上,響起了凄厲渾厚的鴉鳴,接着便傳來一個字正腔圓的聲音:“趙氏之寅,汝可知罪?”

趙之寅猛地擡頭,卻不見周圍有人。“你、你是誰?”

但那個聲音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趙氏有男,胸懷二心。叛友瞞徒,欺女背妻。私生有女,越室代父。僞親不知,汝心暗喜。有美完璧,多年無子。将別之時,竟墜沉疴。一女二父,一女無親。佳人絕代,以毒封陰。為虎無情,為伥狡黠,為人師表,恃才失德。生女有志,懸壺四方,大義敢言,不困倫常。今為虛名,殺女于荒,死罪有餘,活罪難償!”

趙之寅聽罷,當即飚出一身冷汗,連連對樹磕頭,“上仙明鑒,我已知罪!求仙家留下姓名,來日我定到廟宇中多添香火,痛改前非!”

誰知空中只傳來一陣尖利的大笑,笑得個昏天黑地,山河失色。

這笑聲,趙之寅總覺得有點熟悉。

不,不會是紀莫邀……以他的武藝,還不足以在我面前遁于無形。可不是他,還能有誰?面前全無一人蹤影,聲音卻近在咫尺,世間真的存在這等高人?

“趙氏小人,不知好歹!仙家之人,早脫凡俗。以天為家,以氣為糧。豈貪香火,焉受賄賂?出言不遜,辱沒本王。今縱茍活,如何擔當?”

趙之寅心頭一緊,戚戚然滴下淚來,依然不住叩頭謝罪。“上仙教訓得是,我、我罪無可恕,無面見人……趙某不敢有所欲求,只望上仙報上名來,給我個明白……”

那聲音沉默了一會。

空中傳來陣陣歸鳥之聲,逐漸暗下來的林子也變得越發嘈雜。

“聲殺之王,天外神将。汝之性命,取走何妨?”話畢,聲殺天王仰起頭,發出了一陣肆意而瘋狂的大笑——那是三眼魔蛟的笑聲。

趙之寅徹底失去了支撐身體的力氣,整個人趴倒在地,對着趙晗青平靜的面容,涕泗橫流。

“今為虛名,殺女于荒,死罪有餘,活罪難償!死罪有餘,活罪難償!”

生死罪罰s,何人可判?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