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定魂錄 - 第 115 章 桃花雨(下)

第五十七章 竹葉居 桃花雨(下)

嫏嬛重新睜開眼時,已是次日早晨。她所在的房間是周易知與竹葉青居士的卧房,卧榻十分寬敞。而紀莫邀則去了周殷月的房間休息。嫏嬛坐起身——久卧腰酸,但所幸前日的絞痛早已消退。她細心洗漱,換過一身幹淨的衣服便出了屋。

紀莫邀戴着一頂不知道從哪裏翻出來的鬥笠,正坐在溪邊釣魚。

恰如初見時。

嫏嬛悄然走到他背後,出其不意地撲到他身上——“喂!”

紀莫邀一手扶穩鬥笠,另一手還牢牢握着魚竿。“噓……”他提醒道,“你今天想不想吃魚?”

嫏嬛不再出聲,笑着坐在他身側。

坐了一會,紀莫邀将鬥笠摘下來,扣到了嫏嬛頭上,“不怕曬嗎?”

嫏嬛乖乖戴好鬥笠,道:“你這身衣服,頗有魏晉文人之風。”

“寬領廣袖,最适合坦胸露肉了。”紀莫邀敞開的領口之下,是始終未曾摘下的鳳紋眼罩。

“我誇你好看,你卻非要往下作處說話,真是掃興……”

紀莫邀掃了她一眼,道:“你嘴上說掃興,可臉上卻是一副欲求不滿的雀躍。”

嫏嬛終于忍不出大聲笑了出來,拎起鬥笠就往紀莫s邀肩上敲。

“啊,別打了,有魚上鈎了!”

上鈎的不過一條巴掌大的小魚,但兩人也為此高興了好一陣子。

垂釣繼續着,嫏嬛坐得累了,直接在草地上躺下來。“你說……”她仰望天空,表情平和而空洞,“我們會不會已經死了?”

“何解?”紀莫邀依然坐着一動不動,語氣也很平淡。

“也許我們已經死了,才能成為所謂的‘有緣客’,魂魄才會飄到這個無人居住卻仍然一塵不染的世外桃源。”

“可舍棄了肉身的游魂還能流血嗎?還會有痛感嗎?”

嫏嬛扁嘴想了一陣,答道:“也對。”于是又複坐直,“一姐會不會以為我們已經死了,現在正跟葶苈準備我們的後事呢?”

“你姐是實在人。生要見人,死要見屍,恐怕不會輕易下定論。”

“那我們也要打算打算了……總不能一直在這裏逍遙快活。”

紀莫邀見她陷入沉思,便開解道:“沒事,等我們都養足精神再走不遲。日月照轉,晝夜如常,塵世不差我們兩個人。”

嫏嬛點點頭,又複躺下,“從橋上跳下來,真的只是前天發生的事嗎?”

“我有同感。深柳園……好像已經是很遙遠的記憶。”

“我跟寧孤生走時,還怕以後再也見不到你。我知道寧孤生不敢對我不利,但我不曉得紀尤尊會把你怎麽樣……你若有什麽三長兩短,我就永遠都不知道你們母子當年到底經歷了什麽。人死已經足夠悲傷,若是連記憶也無法留存,正如仙儀姑姑那樣……那我真的會抱憾終身。”

紀莫邀聽罷輕笑,放下魚竿,道:“焉知,你往水裏看。”

嫏嬛不明就裏,湊到水邊低頭看。溪水澄澈現底,但水中無甚出奇。“沒有東西啊……”

“看你自己就行了。”紀莫邀忍着笑,趁她不留意,将一朵白花插在她左耳後。

嫏嬛一愣,伸手撥了撥那朵花,紅着臉低下頭。

“好看吧?”

“嗯……”

兩個被迫年少老成的人,終于在這與世隔絕的山水間,嘗到了天真爛漫的滋味。

“好奇怪啊……”嫏嬛一手撩撥着耳旁的花,一手指向竹居對開的桃樹,“外面的桃樹已經結果,此處桃花卻依然盛開。”

“想必是地勢獨特,季節也與外面不同。”

“又或是因為這裏根本就不是人間……而我們已經死了!”

紀莫邀調侃道:“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一心尋死終如願。”

嫏嬛不說話了。

她不是不想回到親人與朋友的身邊,但在內心某一個極端自私的角落,她甚至有些希望紀莫邀的戲言是事實。不是說她有多不愛惜自己的性命,而是她究極地好奇:一個沒有了自己的世界會是什麽樣子。如果他們對于外界而言确實死了,那不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永遠留在這裏了嗎?說到底,她并不是有多渴盼一死了之。她私心所期許的,是能夠與至愛之人永遠無憂無慮地穿行于天地之間。如果未來的每一天都能像今天這樣,不也挺好?

但轉念一想,她又覺得這是無稽之談。

花花世界多可愛,她與紀莫邀又怎會甘心栖居山野之中?自己果然還是沒有避世的情懷,過不得那東籬南山的日子。到頭來,還是俗世煙火間的嬉笑怒罵、爾虞我詐更有意思。

她偷偷看了紀莫邀一眼,猜測對方是否也是這樣想。

天上下起毛毛細雨,他們收起魚竿,回到屋裏。

“睡在少女的閨房裏習不習慣?”嫏嬛問,“今晚要不要交換房間?”

“別,睡得挺舒服的,又換來做什麽……”

嫏嬛知道他是想把更大的房間讓給自己。“一直過這樣清淨無憂的日子,也挺舒服的。”她試探性地感嘆道。

紀莫邀沒有捕捉到她期待的眼神,沉思後答道:“偶爾清淨尚可,但無憂從何談起?”

“也是……”嫏嬛笑笑,“畢竟是凡夫俗子,總有七情六欲。”

“青山綠水縱然好,但像我們這種人,也許還是更适合在紅塵中摸爬滾打。”

“我們這種人?”嫏嬛擡了擡眉,“我們算是什麽人?”

紀莫邀微微一笑,“我們這種機關算盡的聰明人。”

他望向嫏嬛的那個剎那,嫏嬛瞳孔的盡頭幾乎開始燃燒。

她愛這個男人。

愛得快要發瘋了。

這也許是瘋人瘋語,但她知道、她堅信對方也跟自己一樣瘋。

你明明也愛我愛得發瘋,可為什麽你的眼神卻比往時更為波瀾不驚。

我愛你。

我想抱着你。

我想親吻你。

千萬個不矜持的想法從嫏嬛腦中洶湧而過,最終卻被理智的堤壩阻截剩一句平淡無奇的“也是”。

“深柳園的那一出連環計雖好,但是……”紀莫邀眉眼間溢出一絲不忍,語氣很是複雜,仿佛一直在等待說這句話的最佳契機,卻不得不在這一刻折中。“你的犧牲太大了。”

嫏嬛忙搖頭,“那是我的意思,別放在心上。”

利用房間屏風和鏡子的位置,讓溫枸橼扮演自己的“奸夫”,再讓寧孤生在預先提供的便利位置“窺視”到自己偷歡的醜事,此其一。

讓紀莫邀故意叫餘媽媽不要監視得太緊,好方便溫枸橼扮演熟睡的自己,再偷跑出去密會寧孤生,加深他的誤會,此其二。

佯裝與紀莫邀感情破裂,主動跟寧孤生離開,制作自己攜帶證據潛逃的假象,此其三。

讓溫枸橼穿上自己的衣服逃離旅店,自己則躲在屋中櫃裏,待所有人去追假的溫嫏嬛之後,再騎馬跟上以接應紀莫邀,此其四。

每一步都要嫏嬛以身犯險。任何一步出了差錯,嫏嬛必然第一個遭遇滅頂之災。

紀莫邀說得不錯,只有嫏嬛才會想得出這種大膽到近乎瘋狂的計劃——由她掌控大局,卻又由她承擔全部的危險。

唯一意料之外的事,也許就是餘媽媽上門羞辱時的殘暴。

而紀莫邀在連環計中最重要的任務,就是扮演一個被女人欺騙的窩囊廢。童年積澱下來對父親的恐懼與厭惡,意外地令這一層僞裝變得尤其逼真。在紀尤尊眼裏,他就是那個抛棄了父母的不孝兒,那個不知母親怎麽死、又葬在了哪裏的傻孩子……面對父親,他不辨黑白;面對女人,他情迷意亂。仿佛一個長不大的孩童,心中滿懷對母親的愧疚與對父親的叛逆,只有時刻受到長輩的訓斥與鞭策,才能做出正确的決定。

當然,那都是假的。

紀莫邀将藏在胡琴中的卷軸告訴了嫏嬛。

他将所有一切都告訴了嫏嬛。

他将從未準備、甚至以為自己永遠也不會說出來的話,都跟嫏嬛說了。

嫏嬛可以穩穩地接住他所有的脆弱、敏感與眼淚。二十年來無處安放的心事,他都能放心地交到嫏嬛手裏。

明明自己的父親害死了嫏嬛的父母,他們卻能在彼此眼中找到最大的慰藉。

每念及此,他的心又痛又熱。

溫嫏嬛眼中的火倒映在紀莫邀眼裏。

他知道。

他一直都知道。

他也……快要瘋了。

雨停時,已入夜。

紀莫邀仰望星天,若有所思地嘆道:“真好看。”

嫏嬛也擡起頭,凝望晴空,“确實……”

紀莫邀嘴角不自主地上揚,糾正道:“我不是在說風景。”

嫏嬛轉頭見他望向自己,心裏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紅着臉捶了他一拳,小聲道:“你也好看。”

紀莫邀打了個哈欠,揉揉眼角,道:“早些睡吧。”

嫏嬛點頭。

又是為原地不動而黯然不甘的一天。

可明晨睜開眼,他們只會比前一日更加不能自拔。

紀莫邀在屋裏找到一塊木板,将之立在溪邊樹下,再找些細小的樹枝削尖,在竹居前投起了飛镖。

從他手裏飛出的尖枝,無不在半空飛速旋轉,最終深深紮入木板之中。

這讓人着迷的弧線,那奧妙無窮的轉動之力。水車、風車、輪軸、從他掌中飛出的每一件武器,都轉得那樣賞心悅目,令她不能自拔。從小癡迷轉輪的溫嫏嬛,倒是從沒想過有一日會為一個手藏轉輪的人傾心。

扶搖喝呼掌的每一個轉折、每一處細節,她都看在眼裏、記在心上。

眼看着木枝越紮越深,她知道,紀莫邀的功力已經完全恢複,而她的月事也平靜地結束了。

練功之餘,他們不曾放過竹居中留下的大量藏書,其中不僅有豐富而詳盡的武學典籍,更有先人們記錄少年時闖蕩江湖的真跡,無不精彩紛呈、蕩氣回腸。二人自來之日,一到閑時便手不釋卷,恨不得有三頭六臂能立刻将藏書閱盡。嫏嬛雖不習武,但在看書上從不挑食,因此什麽功式心法也照看不誤。

“我見你昨天在看這個……”她将手上的《截泉掌法》遞到紀莫邀跟前,“怎麽不練來試試?”

紀莫邀笑笑,“說練就能練的嗎?這是周易知在冰洞裏積年累月悟出來的掌法s。就算我通篇熟背,至少也要潛心修行上半年才能奢望小有所成。且不說我們在這裏不會長住,練功過程必定會被打斷,截泉掌還需要在水多的地方才能練成,我們眼前只有一條小溪,遠遠還不足夠啊。”

“如此說來,別的典籍你也用不上咯?我看有些心法就只有薄薄一卷,比如這卷《七寸不死》……不過,可能越簡單的東西,越難上手。我不是行家,确實不懂。”嫏嬛略顯遺憾地放下手中卷軸,重新在櫃裏翻找起來,“我前兩天還翻出一些舊樂譜,可惜竹居裏只有琴瑟,我們又不會彈。如果可以演奏古人的音樂,那多有意思。”

紀莫邀見她自得其樂,道:“說起時間,我們在這裏已經十日。”

嫏嬛讪笑,“你還有數着,我都沒放在心上了。”

“焉知,我在想……”紀莫邀欲言又止,“我們走的時候,還是分開吧。”

嫏嬛的手停在了伸向書櫃的半空,但沒有回頭,“你想自己一個人去哪裏?”這是唯一的解釋了。說得這麽委婉,到底還不是打算孤身赴險?

“你我若一同行動,容易被一網打盡;若是分道揚镳,還能兩頭成事。我自會想辦法護送你安全離去。在此之前,你在這裏神不知鬼不覺,非常安全,跟我一起反而危險。登河山在找姜芍,同生會在找葶苈,紀尤尊在找你,這三方都不能失守不止,他們所有人還都恨不得拿我的腦袋祭旗。姜芍在驚雀山,葶苈有老四和師叔,我不擔心他們。可我們若是踏出這個地方,以我一人之力,未必能保你周全。”

嫏嬛轉過頭來,眼中含淚,“可我們從琪花林到這裏一路,不都平安過來了嗎?”

“可這是你受盡羞辱和我們以命相搏換來的平安,我們不能指望故技重施會奏效,更不能将希望寄托在僥幸之上。我不能讓你再……”

“可你呢?你一個人走了之後,誰來保護你?還是你始終沒放棄與紀尤尊同歸于盡的念想?”

紀莫邀輕輕握住她的肩膀,“焉知,我們要各司其職,方能成事。這是我命中注定要獨自面對的孽債,不應将你牽連在內。”

嫏嬛落淚道:“我偏要你将我牽連在內!”

紀莫邀抓住她的手,“焉知,你比誰都懂這其中利害。”

嫏嬛艱難地搖頭,“我寧願自己只是一個感情用事、無理取鬧的傻子……”可她知道她不是,也沒辦法成為那樣的人。

明白事理,為何總是令人如此痛苦?

“也罷。我不應要你為我擔驚受怕……”她從紀莫邀手中掙脫,側卧在席上,以背相對,“我們都是驚弓之鳥,經不起吓。你放心走吧。我會在這裏等人來救的。”

紀莫邀苦笑,“焉知,你不需要人救,你永遠都是救人的那個。”

“別說笑了。真的打起來,我只會是你的累贅。”

“你就當是為了安撫我這只驚雀而作出的最後一次犧牲吧。”

嫏嬛許久不出聲,而後才緩緩道:“我只希望你記住,你不是我的災星,從來都不是,以後也不會是。命中有你,是我此生最幸之事。”

“焉知……”紀莫邀輕嘆,“謝謝你。”

他本可以上前将她擁入懷中,他本可以吻她,本可以做所有他想與她一起做的事。

但他什麽都沒做。

為了不加深別離之痛而刻意維系的距離,是多麽的不堪一擊,又是那麽的遙不可及。

嫏嬛最不願意面對的一天終于來了。

細雨微冷,幾片桃花瓣被雨水打落,飄到了屋前。

紀莫邀從門上取下笠帽和蓑衣。

嫏嬛只能倚在廊邊看他,看灰暗的天空。為何他要離去?為何天要下雨?而明明知道答案的自己,卻為何無法讓他留步……

第一滴淚終于從她愁得酸痛的眼眶中滑下。

紀莫邀擡眼望着她,停下了所有動作。

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細雨不停,而嫏嬛淚水不止。

紀莫邀丢下行囊上前,卻在嫏嬛跟前止步,一下不知道說什麽好。太多事,他們一早心照不宣。但來到別離時,他們還是不由自主地希望可以回到一同墜入青刀澗的那一刻。不是說這種危險的經歷有什麽值得回味之處,而僅僅是懷念和對方獨處的時光,僅僅是盼望,可以重新再體味這匆匆十數日。“焉知……”

“不要站在這裏……”嫏嬛忙伸手抹幹淚水,“要走就趕快。再愣在這裏不動,我就不讓你走了!”

紀莫邀何嘗看不出她是在逞強?可他又能做什麽?他不可以帶她走,而自己又不得不走。以前,他總不相信世間會有這等兩難的局面。一切的難題,他總有辦法找到第三種選擇。可今天,他竟無半點頭緒。“焉知,你是知道的……”對,她知道自己所有的難處。這世上,再無人如溫焉知般明白紀莫邀其人,“你知我其實……”

“我知道。”嫏嬛打斷了他的話,“我怎麽不知道?你跟我解釋得很清楚了。我若是強留,倒顯得我不講理。我們都最讨厭不講理的人了,不是嗎?”她含淚苦笑。

你若不在此間,又有誰會在乎我的想法呢?就算我真的不講理,又有誰會因此煩惱呢?

“只是你走之前,就沒什麽要跟我說……或者問我的嗎?”

紀莫邀覺得這個問題很奇怪,畢竟什麽話都無法平複分別的痛楚。這是嫏嬛在給他臺階下,在盡可能地為他減免離去後的遺憾。“要不……你先問?”

嫏嬛點頭,緩緩向他移近,可一只手仍然扶着廊柱,“我并沒什麽要問你,我只是想告訴你……”她的手突然從柱子上滑下,觸到了紀莫邀僵硬在身側的手指。

觸碰的那一瞬,眼前仿佛晃過了一輩子的光景。

長久以來,有些即使單獨面對彼此時也說不出口的話,此刻擁擠在嘴邊,呼之欲出而不知何句為先。其中有一句話,不知何時起已挂在心頭,閑時反複斟酌潤色,就等着這一天、這一刻。

紀莫邀将嫏嬛的雙手握在掌中,擡至自己胸前,替她道出二人共同的心聲——

“我愛你。”

嫏嬛緊咬下唇,像要止住自己将要綻開的笑容,又忐忑地在紀莫邀掌中伸展手指。她想說話,好歹給他一點回應,可又不知講什麽才合适。他都說到這份上了,自己還有什麽好說的?千言萬語,不過夙願一句——“我想跟你一起……做盡世上所有事。”

紀莫邀滿眼神傷地松開手,答道:“我知道。”

知道又如何?現在的自己,根本不知能否兌現承諾。理想與誓言随口可講,但現實哪裏容得更多的癡纏與絮語?與其誤她一生,毋寧在這一刻果斷痛別。就算有重逢之日,他又能否起誓永不分離?

正是惜別日,今非流連時。

這世上總有不幸之人與不平之事,無奈他們生來就沒有做旁觀者的選擇,只能押上餘生,方有贏得圓滿的可能。既然已經決定要毫無保留地接受命運的安排,便無所謂反悔。即便再缱绻于彼此的深情,別離之時,也只能将滿腔愛意放逐于風雨中,用所謂的勇敢無私來掩飾內心的失落。

這算是堅強嗎?他們自己不覺得。

嫏嬛細語道:“再見。”聲音小到她自己都幾乎聽不清。

“再見,焉知。”紀莫邀說完便轉過身去,拾行囊、戴鬥笠、披蓑衣。他頭也不回地往山下而去,身影很快被朦胧煙雨所淹沒,再不得見。

三目難解離別恨,焉知驚雀定魂時。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