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定魂錄 - 第 16 章 身留恨(上)

第八章 書傳情 身留恨(上)

孫遲行十六歲時,因家中矛盾,鼓動父親孫凫休妻,最終将親生母親蔣千風趕出家門。那時蔣千風已有身孕,最終以棄婦的身份生下了孫望庭。孫凫父子聽說此事,一口咬定孫望庭是與他人所生的野種,發誓與蔣千風老死不相往來。

蔣千風性情剛烈,并未理會這些莫須有的罪名,否則當初也不會毫不猶豫地一走了之。她于是憑一己之力将孫望庭撫養長大,也會偶爾提起那素未謀面的父兄。她沒有輕易原諒至親的背叛,只是終究很難真心去仇恨他們,尤其是自己親手養育的長子。她更不願幼小的孫望庭背負恨意成長,從而錯過了本屬于自己的人生。因而在孫望庭心裏,他們只是兩個鬼迷心竅的不幸人。

孤兒寡母生活拮據,孫望庭自幼便會在街頭販貨賣藝,幫補家計。積年累月,他的技藝日漸娴熟,兩條比常人修長的手臂舞弄器物格外靈活,雜耍變戲都不在話下。而第一次見到親兄孫遲行,就在他尋常出沒的街上。

孫望庭永遠不會忘記那一日。

他遠遠聽到有人談論無度門的弟子來到鎮上,便好奇兄長是否在列。未幾,就見孫遲行騎着高頭大馬,威風凜凜地帶着幾個步行的師弟從街上走過。

天真無邪的孫望庭一眼就認定,領頭的白面人是自己的哥哥。于是一個箭步跳到街中心,興沖沖地跑到孫遲行坐騎前喊道:“哥哥!你是我哥哥孫遲行嗎?”

孫遲行的白臉瞬間就黑了。他氣勢洶洶地入城,竟被街邊一個灰頭土臉的小乞丐直喚兄長,簡直奇恥大辱。他暗暗怨恨自己的父親娶賤婦為妻,更恨她生下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孽種。

“哥哥,你為什麽不讓娘回家?”

“夠了!”孫遲行一手将孫望庭從地上拎起來,“不識分寸的窮小子,你跟誰攀親戚呢?”他頓了頓,覺得還不夠解恨,便将孫望庭摔在地上,厲聲罵道:“我堂堂驚雀山無度門大徒弟孫遲行,怎會有你這樣的弟弟?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東西……快滾,野種!”他又羞又惱,臉漲得通紅。

孫望庭出身貧鄙s,對于辱罵并不陌生,多數亦能一笑置之。但孫遲行脫口而出的“野種”二字,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不是沒被人這樣罵過,像他這樣一個生下來就沒爹的孩子,難免會淪為鄰裏的笑柄。他只是從未想過,這兩個字會從自己親哥哥嘴裏掉出來。

他面色蒼白地爬到街邊坐下,無力地目送孫遲行繼續他趾高氣揚的行程。路上行人走避不及,生怕成為白面蚩尤眼角的障礙物。

我是哥哥的眼中釘、是他的恥辱……

孫望庭蜷縮在陰暗的街角,放聲大哭。

所幸孫二郎從不是會忍聲吞氣的人。他自問與母親未做過虧心事,便不甘心被親兄這般對待。如此越想越氣,他于是決定向驚雀山出發,誓要為母親讨回公道。做母親的雖不願見到兄弟相殘,但更不忍心幼子無端受辱。就這樣,孫望庭獨自踏上了前往驚雀山無度門的旅程。

也許冥冥之中自有安排,他上山的日子不早不晚,恰恰是孫遲行失落大師兄之位的那一天。

孫望庭初入山門,便覺得氣氛不對。只見孫遲行立在堂前,氣得面青唇紫、七竅生煙,說不出有多狼狽。當時孫望庭一看,竟已經解了一半恨。

他偷偷揪住一個和自己年齡差不多的小師弟一問,才知孫遲行打賭輸給了一個十歲的小孩,而賭注竟然就是他的大弟子之位。

“那個小師弟,就是曾經被我哥當奴才一樣使喚的老實人陸子都。至于那個贏了我哥的小子……”孫望庭煞有其事地往邊上一指——“咦,大師兄呢?”

話音剛落,就見聲殺天王從房梁上撲下來,催促道:“有客遠來,速速清場!”

陸子都率先抱起投壺,又往孫望庭大腿上輕輕踢了一腳,“快把毯子卷起來!”

葶苈還沒從故事裏抽離,追着問:“大師兄當年打的是個什麽賭啊?”

“這就真是千古之謎了,我和子都不敢問,不然你去問問大師兄?”

葶苈兩眼一瞪,不敢再言,只能為這個沒有結局的故事暗自嘆息。

四個人抱着收拾好的器具,排坐在正廳的屏風之後,偷偷看紀莫邀接見突然到來的訪客。

“好像從某一天開始,”孫望庭嘀咕道,“所有本應該由師父出面的事,都讓大師兄去做了。”

只見兩個眉清目秀的冷豔女子并肩立在階前。她們身披薄紗,翩翩如仙,遠看宛如兩根籠罩在朦胧粉霧中随風搖晃的旗杆。

紀莫邀笑吟吟地請客人入座,“天籁宮弦柱二使光臨驚雀山,有失遠迎,招待不周。”

弦柱二使沒有立刻答話,而是妥妥地坐了下來。她們的眼睛仿佛習慣了俯視凡愚,不經意間洩出一股傲氣。

“美女還是美女,就是眼神忒犀利了啊。”孫望庭撓了一下耳朵,“在大師兄面前還這麽愛理不理的……”

弦使率先開口:“本打算赴過洪掌門的壽宴就回山,恰巧聽聞無度門近日屢有盜賊登門。八司有令,命我二人來此探問,不容怠慢。”她的言辭雖缜密嚴肅,語氣卻很是敷衍。

紀莫邀還是一如既往地咧嘴笑了,“這種丢人的小事,實在不敢勞煩二位親來。”

“那倒不會。”柱使打斷他,“只是盜賊身份未明,恐引人自危,這才專程來問個明白。”

“小小無度,不敢與天籁仙宮相比。你們舟車勞頓,四處奔波只為排憂解難;我們無法無天,頻頻樹敵也非稀罕奇事。何況窮山惡水,本無珍奇寶物,就算有盜賊出現,也只能空手而歸。如此一來,你們有何憂,我們又有何懼?八司實在多慮。”

二使一聽,禁不住側目擡眉。

“我們并不是為自己擔心。”弦使道。

“就怕盜賊只是前兆。”柱使接過話來,“無度門若是再出什麽亂子,到時才追根溯源,恐怕晚了。”

恰在此時,聲殺天王飛進屋來遮陰。

弦使瞥了一眼梁上的鳥兒,調侃道:“還是未開化的山水好,見得些野禽獸。像我們那裏,人氣太重,已經很久未見過山中生靈了。”

紀莫邀抿抿嘴,忍着一口氣催促道:“既然粗茶水傷了二位的嘴,紀某更不敢久留,省得山中蠻荒之氣傷及無辜,等回到天籁宮就顯得格格不入了……”他朝二人深深作揖,随之一個擡頭,高聲道:“不送!”

弦柱二使頓時火冒三丈。“我們好言相勸,你卻在這裏陰陽怪氣——罷了,多說無益!”說完便頭也不回地憤然離去。

紀莫邀見她們走遠,才招手讓聲殺天王下來,“幸好我趕人趕得夠快,不然要是把你逼急,手尾就長咯。”

聲殺天王還憤憤不平,“吾非野禽。”

“我知道……”紀莫邀低聲道,“沒事,不跟這些人一般見識。”他随後上前拍了拍屏風,“人走了,你們可以出來了。”

四人從屏風後走出來,表情都有些錯愕。

“好氣啊!”孫望庭抓耳撓腮,站都站不住,“平白無故被人這樣上門罵一頓!”

陸子都也面有不甘,“我們平日又沒跟天籁宮有什麽來往,更談不上過節,憑什麽這樣對我們冷嘲熱諷……”

“我看書裏說,奇韻峰天籁宮中都是清心寡欲的樂師,只會奏樂,不事武功。自師祖莊清漣以來,素以化解幹戈為己任。我對她們,一直懷有憧憬。”嫏嬛幹咳兩聲,“不過剛才……不知情的,還以為她們故意來惹是生非。”

紀莫邀冷笑,“莊清漣仙游多年,你還指望她們能繼承幾分情懷?”

嫏嬛眼中滿是失望,“小時從父親收藏的典籍裏,看過奇韻仙莊清漣許多事跡,對她頗為神往。今不如前,我也許不應對她的徒子徒孫有太多期望。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她當年那樣,心懷悲憫之情,看破紅塵內外……但她們的惡意,可有來頭?”

紀莫邀仰頭想了一陣,答道:“如今的天籁宮早已身不由己,不能獨立分辨是非了。我們沒招惹誰,可也沒巴結誰。說不定就有人不堪輕視,向天籁宮送上幾句無心快語,那邊的樂師便帶着他人的喜惡,來我處撥亂反正了。”

嫏嬛低語道:“這變化還真是讓人心寒。”

如此一來,大家投壺的興致全無。見今日陽光和暖,陸子都又招呼衆人去沙池操練。上山時,紀莫邀中途離隊去摘薄荷,誰知沒走兩步,就見嫏嬛追了上來。

“二小姐也來摘薄荷嗎?”

嫏嬛不置可否,眼神漸漸黯淡下來,“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我對見一姐的事,其實是很緊張的……”

“記得。”紀莫邀停下腳步,“你怕她也像天籁宮一樣變了嗎?”

“我以為,如果她知道我們的下落,定會迫不及待地來與我們重聚。可她如今卻在等待時機,讓我無法不生疑慮……我知道我不該如此揣度自己的親人,可我總覺得,她是不是不想讓我們知道些什麽。”她擡頭望向紀莫邀,眼眶已紅,“我是不是想太多了?”

紀莫邀半眯着眼睛,反問:“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一個人太聰明不是好事?”

嫏嬛皺眉,“這是你對我的忠告嗎?”

紀莫邀連連搖頭,“絕對不是。你沒聽過就更好了,如果将來有人這樣說,你也千萬別信。那都是騙你的,是妒忌。”

嫏嬛破涕為笑,“你很少會贊人,我應為此高興嗎?”

紀莫邀眨眨眼,道:“我倒是覺得,你大可放心。無論換了多少個身份與名號,溫枸橼依然是你們的姐姐。你靜心等她來好了。”

嫏嬛深吸一口氣,似乎輕松了一些,“說來好笑,其實我心裏也是如此相信的,可能只是在等有人親口說給我聽,才算當真吧。你說得對,至親的關系是永遠不會變的。無論她擁有多少身份,我們三個依然是親姐弟……世事縱然變化多端,但能有這樣一成不變的東西,确實讓人安心。”她下意識地轉頭去看對方,想在等待一個肯定的回應。

紀莫邀卻意外地冷淡,語氣甚至可稱為幽怨,“是……”

嫏嬛被他沉下來的臉色吓到了。

紀莫邀也想盡快擺脫這個話題,冷冷地丢下一句:“我先去摘薄荷,失陪了。”随即轉身離去。

目送對方獨自遠去的背影,愧疚的幼芽從嫏嬛心中破土而出。

無度門有神秘高手造訪這一消息,經高知命精心編纂之後,飛快地傳開了。道上也迅速出現了五花八門的版本——有人說無度門死傷慘重,也有人說無度門一衆弟子與絕世高人大戰三百回合。讓人驚訝于三人成虎的威力之餘,更不禁好奇紀莫邀和高知命二人為何會如此享受這種惡趣味。

總之,上門拜訪的人也确實多了不少。在新年前後幾天裏,平日門可羅雀的無度門相繼迎來了東南西北各路英雄:胡的、漢的、男的、女的、光頭的、s濃發的、講道的、施法的、養狗的、騎牛的……雜七雜八什麽都有。雖說登河姜氏派來的幾位星宿已是貴賓中的貴賓,但最架勢的還要數最後一位。

那日天晴,驚雀山難得重歸舊時清靜。

葶苈和三位師兄照舊在沙地上習武。他與截發鈎已經越發默契,即使沒用盡全力,鈎刃也會往他期許的方向而去,十分得心應手。雖然還是要師兄們有所保留才能勉強應戰,更談不上能取勝,但葶苈生性豁達,從不會為輸贏所困。

私密時,姐弟間總是不自覺地說起紀莫邀的種種。葶苈更是從沒忘掉那個神秘的賭約,甚至好奇紀莫邀究竟是何出身。但當這個想法闖入腦海,他第一個反應卻是——原來大師兄不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暗自吞了兩口唾沫來消化這個事實之後,心中只餘下無窮空虛。

可大師兄怎麽會随便說自己的家事呢?就算問別人,別人也不會知道吧?

于是二人就此作罷,靜靜等待紀莫邀有一天會開口解答這些問題。

想到這裏,葶苈一晃神,見原本準備與自己比試的陸子都突然立着不動,正往山下的方向望去,還問:“大師兄,覺不覺得有很多人在往山上來?”

紀莫邀用心聽了一陣,道:“先不練了,下去看個究竟。”

只見十六個牛高馬大的紫衣壯漢分兩列排開,齊齊立于山門前。一個兩個雖算不上兇神惡煞,但也絕非和顏悅色,令人徒生壓抑。一個約莫四十多歲,長袍寬領的男人滿面堆笑地站在兩列随從中間,恭恭敬敬地朝呂尚休鞠了個躬,“晚輩趙之寅,拜見呂掌門。”

這趙之寅長着一副讓人放松的面孔,年輕時怕也是個眉眼耐看的俊後生。相比跟在後面的那群氣勢洶洶的弟子,他明顯要随和善意許多,甚至讓人覺得有些卑微可憐。

呂尚休急忙上前攙扶,“別、別、別,大家地位相當,絕對不敢受此大禮!”

趙之寅答道:“聽前輩的。”

呂尚休更受不了了,“別前輩晚輩的了,你是掌門,我也是掌門,大家平起平坐,實在不必拘禮。”

四個徒弟藏在屏風之後,光聽這一段來往,已經尴尬難耐。

葶苈有些明白為什麽師父不愛和外人來往了——一個習慣被徒弟喚為“酒鬼”的人,如何受得了這等繁文缛節?

趙之寅在反複勸說後終于坐了下來,神色還是一如既往的謙卑,“聽聞有佚名殺手夜訪仙山,還傷了前輩的弟子。晚輩萬分擔憂,祝兄也是坐立不安,便遣我來此拜問。”

想不到直至今天,還能聽到如此誇張的陳述——殺手?

葶苈竟忍不住笑了出聲。

呂尚休猛一回頭,“誰在後頭啊?”

紀莫邀按住陸子都和孫望庭不動,用鞋尖戳了一下葶苈的小腿肚子。

葶苈收到指示,硬着頭皮從屏風後爬了出來。“弟子方才路過,不敢打擾師父接待貴客,這才躲在……”

“行了,不用解釋。快過來。”呂尚休招手的動作,令葶苈夢回舊年——幼時父母向親友介紹自己之前,也會這樣招手,眉目間挂着一絲勉為其難的“熱情”。“來,跟你介紹一下。”呂尚休一把将葶苈拉到跟前,“這個小不點,就是我新收的徒弟溫葶苈,來頭可不小。他父母可是溫言睿和林文茵!”

趙之寅的眼睛抖了一下,“竟是二位文豪的公子!趙某久聞盛名,不想今日得見,實在榮幸。”

呂尚休見葶苈一臉茫然,這才指着客人道:“葶苈,這位是同生會的趙之寅掌門,另一位掌門祝臨雕,就是……”

“是小紅的父親嗎?”葶苈脫口而出。

呂尚休忍不住笑了,“是啊、是啊。你看這孩子,就記得小紅。”

趙之寅也笑了,卻有些僵硬。

“你太低調了,名氣才沒有你們祝掌門大。”呂尚休拍了拍趙之寅的肩膀,打趣道,“弄得小輩都不認得你。”

趙之寅連連點頭,“我聲望不及祝兄,這是自然的。”話畢,他從袖中摸出一份請柬,小心翼翼地呈上,“差點忘了最重要的事:祝兄将在上元節設下頌蘭燈會,屆時還望前輩賞面。”

呂尚休接過請帖,苦笑道:“我這副老骨頭,怕是受不了這來回奔波啊。若不介意,能否讓大徒弟代我前往?”

“不敢勉強前輩。無論是誰,我們都歡迎……”趙之寅仰望天色,“前輩莫怪,晚輩要連夜啓程回去,不敢在此久留。”

呂尚休一聽,偷偷為之一振,“那、那不敢耽誤賢弟的行程!”于是他飛快地将趙之寅一行十七人送出門,才如釋重負地跑回來。“呼……氣都要喘不過來了!”他伸了個懶腰,繞到屏風之後,将請帖丢到紀莫邀懷裏,“你搞定這個,我就不去受罪了。”

紀莫邀拆開請帖看了一眼,又将之合上,“又是赴宴……自從入冬之後,我們好像就沒幹過什麽正經事了。”

呂尚休笑了,“天下太平,以和為貴,不是好事麽?我只是納悶同生會為何會請我們……方才趙之寅那一番毫無來由的寒暄,真是讓人毛骨悚然。”

“為何?”紀莫邀幹笑着将請帖伸到葶苈下巴前,“三公子,你自己看。”

葶苈慌失失地接過請帖,打開一看,驚見在正規的邀請函後還添了一行小字——

“元宵再會,不可缺席。”孫望庭念了出來,“署名是祝……咦?”

再看葶苈,臉已通紅。

“哎呀呀……”孫望庭捏住葶苈的臉,“沒想到祝臨雕的寶貝女兒對你念念不忘,我的好師弟。”也不知是真高興還是眼紅。

陸子都也捂嘴笑道:“看來這張請帖還是靠葶苈犧牲色相換來的。”

“怎麽連子都哥也笑話我!”葶苈将請柬胡亂塞到孫望庭手裏,難為情地一走了之。

“惱羞成怒了呢……”孫望庭臉上還流連着別有用心的笑意。

紀莫邀倒是平靜得很,“望庭,你留下來守山。我帶子都和他們兩姐弟去就好了。”

孫望庭爽快地舉起雙臂,“正有此意!”

陸子都奇怪了,“你竟輕易放棄這個大魚大肉的機會?”

呂尚休一語破的:“一晚上的酒池肉林,怎比得上半個月的逍遙快活?望庭是想支開你大師兄吧!”

孫望庭馬上黑臉,“師父,可以不要這麽誠實嗎?”

紀莫邀冷冷道:“因為他自己也是這麽想的。”

呂尚休晃着空掉的酒葫蘆讪讪離去,“我才不知道你在說什麽……”

衆人各自散去,唯有紀莫邀對呂尚休窮追不舍,“真不去嗎?”

“不去。”

“自己不去,怎麽就讓我們去了呢?”

呂尚休斜看他一眼,道:“明知故問。”他見紀莫邀只是立在那裏笑,又道:“你們幾個大的,我是不擔心……至于葶苈,小孩子間玩鬧一下就好。千萬不必跟同生會走得太近,師父不需要你們替我結交這群人。”

紀莫邀又問:“既然你跟師伯都對他們有想法,為什麽不說出來呢?”

“話一說出來,可就收不回去了啊,小子。我孑然一身自然好辦,可不是還要顧着你們嗎?”

(本回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