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條街。
黑色加長的車就停在對面高檔公寓的門口, 車後座的車窗降着,
淩列手肘擱在窗沿上, 正望着她和喻文舟這邊。
辛婉眼力好, 自然能看清淩列臉上的表情。
他臉上的神色極淡, 是辛婉遇到他以來, 見過最淡的神色。
辛婉本來還想和他打聲招呼,但在看到他的神色後, 心突然就像是被千金巨石所壓。
下意識就往上彎的嘴角, 也在觸碰到淩列的視線時, 直接僵在了臉上。
因為淩列只是目光極淡地瞥了她一眼。
随後便收回了目光, 黑色的加長車也随之駛進了小區。
辛婉直覺淩列生氣了。
雖然她沒有往淩列在看到她和喻文舟的舉動後,吃醋了這個方向猜,
畢竟會吃醋的前提,是已經喜歡上了那個人, 辛婉至今都沒有想過,淩列已經喜歡上她這種美事。
不過她還是憑第六感猜到了淩列的情緒, 應該是看到了她和喻文舟。
想到方才喻文舟幫她把頭發別到了耳後的動作, 辛婉忍不住想:“他會不會是覺得自己的舉止,有些随便?”
正好, 她也已經幫喻文舟處理好了傷口。
“喻文舟, 那我就先回去了。”她對喻文舟說道。
聲音比起方才明顯少了精神。
喻文舟自然能聽出來。
他垂了下眸, 回了她:“嗯。”
“辛婉。”在她離開時,還是叫了她。
等人轉過身來,他還帶着傷口的唇角, 往上彎起了幾許弧度,對她說道:“今天謝謝你。”
“沒事,你是我同桌啊。”
辛婉同樣朝他笑了笑,但因為心裏記挂着淩列方才的表情,所以笑容裏還是少了些活波。
喻文舟一直望着她的背影進了小區,才轉身離開。
行動雖然如此,但心裏還是把今天升起的那種感覺,往下壓了壓。
辛婉對淩列的不同,喻文舟能感覺到。
他并不打算去争去搶,因為他知道,目前的自己,什麽都給不了她。
“辛婉小姐。”
辛婉剛進小區,就正好遇上了從小區出來的淩家司機。
“田叔。”她搬過來後,也坐過幾次這輛車,所以認識這位專門接送淩列的司機。
見在自己身邊停下,便同樣和他打了聲招呼。
只是下一秒,她就聽司機語氣帶着幾分小心翼翼,提醒她道:“辛婉小姐,少爺好像心情特別不好,你回去後,如果能勸,就勸勸他,要是不能,那還是離他遠點為妙。”
其實不用司機說,辛婉剛才也感覺出來了,所以她情緒不高地應了聲:“嗯,我知道了。”
算是謝了司機的好意。
不過她并不知道,司機方才經歷的,和她印象中淩列只是淡着臉色的樣子,又完全不在一個等級。
司機體會到的心情不好,淩列臉上倒是有了表情。
只是神色,恐怕比西伯利亞吹來的寒風還要冷上幾分。
成功讓前一刻還敢用正常語氣說話的司機,下一秒只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好讓自家少爺忽略他。
不過司機的雷達還是不夠敏銳,并沒有猜到問題就出在他那句話上。
畢竟進了小區後,他還敢笑着問淩列:“少爺,剛才和辛婉小姐在一起的那個男生,是辛婉小姐的男朋友嗎?”
其實司機都應該慶幸,在聽到他的話後,淩列只是冷下了臉,并沒有為難他的工作。
辛婉就這麽帶着司機的提醒回了公寓。
淩列沒有在客廳。
辛婉看了眼自己手上還拎着的南瓜餅,先走去了書房門口。
只是敲門後,并沒有人應。
辛婉便又去了淩列的卧室。
輕輕敲了兩下門,終于得到了回應,
“進。”
語氣依舊比平時淡。
不過辛婉見他還能理自己,自然也不會顧這個。
她推門進了淩列的卧室。
當初這間卧室被拿來做了主卧,格局肯定要比當做客房的好太多。
雖然辛婉挑的房間也有巨大的落地窗,但不像淩列這邊,落地窗望出去,便是江景。
此刻,淩列就坐在正對着落地窗的藤椅上,手上拿着本書。
見她進來,也依舊維持着這個姿勢,并沒有轉身看她。
辛婉走到了他身邊,向他示意了下手裏的東西:“淩列,你要嘗嘗這個南瓜餅嗎,我覺得特別好吃,所以我……”
“辛婉,我要休息了。”
辛婉本想說自己特地回去買的,但話還未說出口,就被淩列突然的出聲打斷了。
他的語氣聽起來,并沒有像司機說的那樣,顯得心情不好。
平穩地幾乎沒什麽起伏。
可他這句話,就是成功讓辛婉再次張了下嘴,卻硬是沒說出話來。
心裏更是湧起了幾分酸澀。
辛婉也目睹過淩列對別人的态度,所以知道淩列待她,已經實屬溫和。
之前她還猜測着,即使目前淩列對她還未是喜歡,可總是有些好感的。
但辛婉這會兒真的開始拿不準,這比別人多一些的好感,到底有多少。
“也許,也就一點點。”她忍不住在心裏想。
可能這一點點好感,也只是因為何欣和寧茜是好友。
不然為什麽只是看到喻文舟幫她撩了下頭發,就能輕而易舉地改變了對她的态度。
“那你好好休息。”辛婉覺得自己需要緩緩,有點受打擊。
淩列:“嗯。”
不過表面應得再雲淡風輕,等人一走,也沒了心情看書。
書被他随意扔到了一旁的茶幾上。
淩列無比清楚自己在氣什麽。
他知道辛婉很好,無論是在長輩面前,還是在同齡人面前。
但當這份好,可以出現在他身上,也可以出現在喻文舟身上時,淩列承認,即使不想傷害到她,已經努力去壓制了身體裏肆意增長的黑暗情緒。
可還是做不到不介意。
方才她進來,聽她問他,吃不吃南瓜餅,
淩列其實真的想問一句,她的好,是不是對誰都可以?
可他也知道,并沒有立場去問。
說到底,無非是他喜歡她,也算不上,和她有特別的關系。
她的确沒必要對他特殊。
她可以親自下廚,做菜給他吃,聲音軟軟地,和他輕聲細語說話。
自然也可以動作溫柔地幫喻文舟處理傷口,
無非都是她自己的權利。
可理智再清醒又有什麽用,只要回想起今天看到的畫面,心裏就亂成了一團。
對她說想休息,其實也存了關起門來,想自己先把這股情緒消化的意思。
white:【zk弟弟,來幾局游戲嗎?】
辛婉剛回房間,就收到了white發來的微信。
她現在是真沒心情,所以直接拒絕了對方。
xinwanzk:【不來了,沒心情,你們玩吧。】
只是white馬上回複道:【不是吧,你怎麽也心情不好。】
xinwanzk:【?】
white:【周瑞捷呗,好不容易鼓起勇氣向他女神告白了,結果被他女神秒拒,這會兒正在借酒消愁呢。唉,老大也不在寝室,算了,看來我只好随機匹配去了。】
辛婉沒關注white後面說了什麽,她看到他說周瑞捷,也就是“zzzz”表白被拒,心裏頗覺自己有些同病相憐。所以她同樣把關注點放到了“借酒消愁”這幾個字上。
瞬間也有了想喝酒的念頭。
她記得冰箱裏是有酒的,各種瓶子花裏胡哨的酒,有些還全都寫着外文。
她上次看到有瓶葡萄味的雞尾酒,本來還想嘗嘗,淩列硬是沒讓她喝。
辛婉決定去冰箱裏拿一些,等喝得差不多了,便直接洗澡睡覺。
就什麽都不用想了。
自然想做就做。
辛婉立馬離開房間,去了客廳。
她先拿了瓶上次就想嘗嘗的葡萄味雞尾酒,又拿了瓶粉色液體的櫻桃味酒,最後還拿了聽寫滿外文的啤酒。
壓根沒看度數的後果,就是正巧拿了三瓶度數全在8度以上的酒。
酒這種東西,辛婉還是會喝一點的,所以也沒覺得自己拿的這幾瓶酒難喝。
不僅不難喝,酒中有水果的香甜味,加上冰冰涼涼剛從冰箱裏取出來,還挺好喝。
她決定今天就先不想淩列的事情了,等明天醒來再想。
淩列卻正相反。
就在她學周瑞捷借酒消愁的時候,他依舊在消化心裏的情緒。
好巧不巧,當辛婉喝的那些酒,後勁上來,感到頭微微發暈時,淩列那邊也完成了消化。
他想,辛婉幫助喻文舟,其實說到底,也只是因為她善良。
而他喜歡的姑娘有顆善良的心,也沒什麽不好。
相反,他只把重點放在喻文舟這位被幫助者的身上,倒是狹隘了。
至于她對誰好……
他從未對她付出過什麽,卻因為占有欲作祟,妄想着她能對他獨一無二。
是有點可笑了。
他從落地窗前的藤椅上站起了身,想到自己方才的态度,忍不住皺了下眉。
他欠辛婉一個道歉。
而更巧的是,他打算去找辛婉,給她一個道歉時,想了想,還是去了冰箱前,準備拿上幾瓶她愛喝的飲料。
畢竟還記得她買了南瓜餅。
就是不知道自己現在和她說,想嘗一嘗她買的南瓜餅,她還願不願意給他。
不過冰箱門剛打開,淩列就發現了不對。
若是平時,他可能還真看不出來,但好巧不巧,冰箱裏放的那些酒,是他這星期離開公寓前剛放滿的。
一排排羅列地整整齊齊。
他并沒有動過,平姨這幾天因為他和辛婉都不在,所以也沒有過來上班。
想到唯一的可能,他忍不住皺了下眉。
走到辛婉房間門口,敲了下門:“辛婉。”
并沒有得到回應。
“辛婉。”淩列在繼續敲門後,又重複了遍。
直到叫了五遍都沒有動靜,淩列打了電話。
只是沒有人接。
想到冰箱裏少的那幾瓶酒,淩列還是動了下門把手,發現并沒有鎖上。
他進了房間。
一眼便看到了頭靠在書桌上,看起來已經睡着的人。
但在瞥到書桌上明晃晃放着的那三瓶酒時,淩列只覺得自己眉心都跳了跳。
他立馬邁腿,朝書桌走了過去。
到辛婉身邊停下,也沒叫醒她,打算就這麽把人抱到床上。
只是剛彎腰把人抱起,就見懷中的人,重新睜開了眼睛。
而看到她的眼神,淩列就知道,懷裏的人是真的喝醉了。
他也望向了她,眼裏是貨真價實的寵,語氣也多少帶着哄:“乖,睡吧,不然會難受。”
事實上,淩列也準備把辛婉抱到床上後,讓司機買些解救藥過來。
若是她真乖乖睡了,那就最好。
要是萬一醒來,也好提前給她備着,以防她感到難受。
不過淩列這句話,顯然沒有把人哄睡。
不僅沒有,懷中的人,因為被公主抱抱着,所以雙手也慣性使然地慢慢伸過來,摟住了他的脖子。
淩列微怔片刻,但也由着她去了。
她眼裏帶着濃濃的醉意,眼神有些迷茫地望向了他。
然後下一秒,淩列所有的鎮定,都在聽到從她嘴裏說出來的話時,瞬間被擊了個潰不成軍。
她聲音細而軟,甚至染着幾分難過地,輕聲問他:“淩列……為什麽我都變那麽漂亮了,你還沒有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