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虧本
波瀾頂着陽光，沙灘上人群來來往往。
五條悟和夏油傑全然沒有将接連出現的雜魚殺手或者詛咒師放在眼裏，只是出于對星漿體少女的些許憐憫刻意在路上磨蹭了些時間。
但到了第三天下午，兩個少年還是要遵循任務的要求将這個在短暫時間裏已經熟悉的稚氣少女送去薨星宮。和天元同化是星漿體的宿命。
越靠近薨星宮結界幾人越是沉默，尤其是夏油傑，哪怕接到任務時候就知道星漿體最終要與天元達成同化，但那時候星漿體只是一個普通的名詞，現在卻是一個愛笑開朗又重感情的小女孩，一個對世界充滿眷戀和喜愛的初中小妹妹。
“傑哥，悟。”
突然響起的聲音讓幾人驚訝，這幾天遭受太多敵人的天內理子條件反射地往夏油傑身後藏了藏，又好奇地探頭看過去，眼睛睜大，那竟然是一個比她還要小年紀的男生。
後知後覺想起八神堕喊的是兩人名字，天內理子放心下來，又好奇：“你們，認識的嗎？”
五條悟六眼從小墨鏡下瞅了八神堕一眼确認是本人：“咦？你現在不應該在國外出差？”
八神堕拎着自己手裏的工具包走進：“因為知道有個強大的家夥被委托了殺死星漿體的任務，所以不太放心。”
五條悟正想說什麽，腹部被刺穿的劇痛讓他瞳孔緊縮。
他明明——開着無下限。
白發特級反應快速地拉開距離，原地，一個高大精壯的黑發男人漫不經心看向八神堕：“你說的那個家夥，是我？”
“他是禪院甚爾。”八神堕提醒。
此前看過禪院甚爾資料的五條悟捂着被刺穿的腹部，立刻明白為什麽他此前甚至沒能察覺，對于禪院甚爾這種極其難得的零咒力天與咒縛，沒有完全警惕情況确實很容易忽略。
“真是的，竟然在這時候還會聽到這個姓氏。老子叫伏黑甚爾，下地獄之後記得別弄錯名字。”伏黑甚爾緊盯着五條悟，手臂結實的肌肉在極短的時間裏完成了蓄力和出擊的過程，五條悟眼睛微眯，快速躲避。
“傑、堕，你們帶理子妹妹先走，之後就交給我。”
八神堕眼眸深沉看了看伏黑甚爾，遵從五條悟說的和夏油傑護送着天內理子進了薨星宮。
夏油傑見八神堕手握着咒刀警戒的模樣，知道五條悟實力的他心情并不算緊張，卻還是問了一句：“那個禪院甚爾，很強嗎？”
八神堕點頭：“近戰是三個我以上的程度。”
夏油傑聞言也戒備起來，他皺眉：“悟應該可以解決。”
但還是召喚出一只防禦性的咒靈保護住天內理子。
天黑就要同化，現在已經沒有太多時間可以耽擱了。薨星宮中，夏油傑看向天內理子，看着她強作鎮定卻忍不住泛紅的眼眶和隐藏不住的驚慌恐懼，手指用力收緊。
他再明白不過，所謂同化，其實就是天內理子的死亡，而非天內理子變成了天元，本質是以人入藥，去給那個已經活了千年的家夥接着續命。
走在腳下的道路上，夏油傑卻恍惚是在為小理子送葬。
頓住腳步，他看向天內理子：“如果不願意，就原路返回吧，和黑井小姐一起回家。”
天內理子抿着嘴唇看他，又有些驚慌地望向八神堕。
八神堕手持有比他一半還高一些的太刀，對着她笑了笑：“我在灰色地帶有些人脈，天內小姐擔心星漿體的身份惹麻煩的話，也可以換個身份。”
夏油傑就知道八神堕不會反對，他對着女孩溫和笑着：“放心吧，不管你作出怎樣的選擇，我們都會保障你的未來。”
“我們可是最強的。”
黑發少年語氣平淡，卻透出強大的自信和可靠，天內理子忍不住淚流滿面。
“當！！”
射出的子彈被咒刀擋下，夏油傑面色一變，将天內理子擋在身後，原先保護她的咒靈完全将其包裹在其中。
“果然，你對我很熟悉的樣子……”
臉上手上都是血跡的黑發男人提着天逆鉾走近，看着八神堕，面上若有所思：“說起來，你的臉是有點眼熟哎，我們在哪見過嗎？”
八神堕提着刀：“這個，不是很重要吧。”
伏黑甚爾笑了笑：“也是，反正也要死的，正好和你那個六眼同伴搭夥走黃泉路，我會讓你盡快趕上的。”
夏油傑難以置信他話裏的意思，悟那混蛋，怎麽可能就這麽死掉……
但是再無法相信，伏黑甚爾完好無損站在這裏已經昭顯事實，夏油傑被他身上血跡刺痛，那些都是悟的嗎？
連續被召喚的三四個高級咒靈發出怒吼聲，撲向伏黑甚爾，八神堕蓄力一瞬就出現在伏黑甚爾面前，咒刀毫不留情地斬向他的脖子。
黑發男人擋了一下，為面前這小鬼的力道驚訝了一瞬，但不等他思考什麽，八神堕已經全面展開了攻勢，連同他原本沒有放在心上的那些咒靈的夾擊，伏黑甚爾竟然一時間添了許多傷口。
男人被逼着遠離了天內理子和夏油傑，他已經許久沒有這麽受挫了，就連五條家那個神子都解決得還算輕松。
他身上的傷口轉瞬愈合，唇角懶散挑起：“啊，我想起來在哪裏見過你了，小鬼。”
那雙冰冷淡漠的金色眼睛其實很有辨識度，現在的八神堕和三年多前其實沒有太大變化，只是伏黑甚爾連自己兒子名字都不怎麽記得，更別說只是萍水相逢的一個男孩。
看着八神堕身上沒怎麽恢複的傷口，黑發男人面露失望：“到現在只是這點程度嗎？”
伏黑甚爾将自己的身體發揮到最大，天逆鉾只是刺中都會導致咒靈的重傷，只有八神堕勉強能夠跟上他的速度，但力量不足卻讓他難以招架，只是普通咒具的咒刀被天逆鉾斬斷，連着八神堕持刀的右手一起削下，緊接着就要将少年腰斬。
忽然的麻痹讓伏黑甚爾的動作延遲，一只鳥狀咒靈趁此機會将八神堕撈走。
就在這時候八神堕忽然道：“委托你殺死天內理子的是盤星教對嗎？”
伏黑甚爾砍死一只咒靈挑眉：“是又怎麽樣？”
八神堕用完好的那只手從身上拿出一個手機：“久仰天與暴君大名，我不敢懈怠，來之前已經殺死了盤星教裏主事的人。餘下的那些人也已經因為違法的行為被凍結了資産，現在應該在接受調查，即便你殺死天內小姐，也拿不到預定的錢。”
伏黑甚爾驚訝，接住八神堕扔過來的手機，上面正是盤星教主要人物的屍體照片，至于剩下的那些據說被凍結資産的雖然這裏沒有，但這幾個主事的一死，估計他這單就算做了也沒錢賺。
已經看明白伏黑甚爾實力的夏油傑強忍着內心的痛恨只操控咒靈戒備着。
黑發男人皺眉啧了一聲，玩味地看着他：“你倒是會釜底抽薪。不過，任務下發可是要提前交百分之七十以上押金的，雖然你害我賺得少了點，但殺了那個小妹妹我也不會虧本。”
八神堕笑了笑：“伏黑先生可以接着往下翻。”
伏黑甚爾心感不妙，往下翻就看見黑市主要經營者的屍體圖片。
“順便一提，網站現在大概也因為黑客攻擊而崩潰了，也就是說，甚爾先生連訂金都拿不到。”
伏黑甚爾：……
高大男人滿臉問號，雖然我名氣是大了點，但你是有多忌憚我把事做這麽絕？年輕人，能不能對自己有點信心？
看了眼戒備的三個小孩，伏黑甚爾切了一聲，扛着天逆鉾轉身走了，沒錢的活誰還幹啊。
眼看着他離開，夏油傑依舊沒有将召喚出來的咒靈收回，天內理子看着八神堕血淋淋的右手渾身顫抖，眼淚嘩啦啦流着。
“我…我還是和天元同化吧，謝謝你夏油哥，但我……”天內理子哭着，但她不想再有人因為她受傷和死亡了。
夏油傑緊握着拳頭，悟死了，堕也重傷，才放出自己最強的大話，能夠保護所有想保護之人的信心就被那個人毫不留情地砸碎。
“傑哥。”
夏油傑擡眼看向八神堕，少年淺金色的眼眸靜靜看着他：“伏黑甚爾快三十了，要給自己成長和變強的時間，一時的勝負并不能說明什麽。”
黑發特級頹然苦笑道：“那，悟呢？”
悟死了啊，再怎麽天賦卓絕也沒有變強的機會了。
天內理子還要說什麽，八神堕一掌砍在她後脖子上，女孩立刻昏倒過去，被咒靈保護在最中間。
“走吧，去找悟。”
夏油傑心底沉沉地點頭，穿過結界，場景變換的同時，撕裂的風聲響在耳邊，屬于他的咒靈瞬間死亡了三只，其中一個正是保護理子的。
刀刃刺穿血肉的聲音仿佛夢魇，夏油傑扭頭接住被扔過來的少女的身體，眼前是和此前幾乎重疊的一幕，瘦小的少年被天逆鉾刺穿身體，伏黑甚爾最順手的角度，面對五條悟的時候是腹部，八神堕卻是在最危險的胸口。
受了致命傷的少年表情依舊冷靜到漠然，他雙手死死按在對方的胳膊上。
血液順着身體和衣服流淌在地面上，快速将其染紅。
埋伏在結界外的男人正是去而複返的伏黑甚爾，右臂劇烈的疼痛讓他咬了咬牙，左手狠狠砸在八神堕太陽穴上。
“堕！！！”
層層疊疊的咒靈仿佛降臨了暴風雨的海面，翻騰攢湧着，全面攻擊向伏黑甚爾，黑發男人不止一次被撕咬吞進腹中，即便從體內撕開吞下他的咒靈，也會有幾乎源源不斷的咒靈緊随其後。
夏油傑雙手無法抑制顫抖地扶起八神堕，男孩半邊腦袋都塌陷下去，胸口的天逆鉾幾乎緊挨着心髒，鉾柄上是伏黑甚爾在那一瞬間被八神堕左手手心的口器撕咬下來的右臂。
“堕……”
“幫我拔下去。”虛弱的聲音幾近于無，夏油傑腦子空白着，除了操控咒靈殺死伏黑甚爾就只剩下條件反射，他聽從地将天逆鉾拔出，少年的血液濺射進他的眼睛，卻再無生息起伏，血液将他雙眼染得赤紅一片。
“傑——”
熟悉的聲音，夏油傑扭頭看到他以為已經死去的五條悟，血水從眼角滴落，他牽扯嘴角，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五條悟看到他懷裏的人，張了張嘴，從喉嚨裏擠出沙啞的聲音：“堕…怎麽了？”
“伏黑甚爾…”夏油傑幾乎不敢低頭去看懷裏的人，只死死盯着那個混蛋的方向。
五條悟扭頭看向已經稀薄的咒靈群，已經能夠看到其中渾身血跡衣服破爛不堪的黑發男人身影。他微微閉上眼睛又睜開，手向前伸出作出印結，雙眸明亮又仿佛宇宙最深處的幽深曠久。
“傑，把你的咒靈收回，我現在，可顧及不到它們，咒術順轉蒼，咒術反轉赫——”
截然相反的兩種力量被強制壓縮在一起，初時卻安靜平淡，但伏黑甚爾直覺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仿佛天威的術式效果。
那雙神明一般的眼睛之下，伏黑甚爾轉身就逃，他将天與咒縛的身體發揮到最大，卻仍舊感覺不到生機——無法逃離，無從躲避。
“虛實茈。”
死亡如期降臨。
伏黑甚爾吐了口血，單膝跪地，看着自己缺失的身體，他緩慢仰躺在地上，睜着的眼睛正對着夕陽呢喃：“真是TM……虧本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