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禍害
第二天早上臨醒來時候八神堕難得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代替了猴哥被壓在五指山下，沉重巨大的山石壓迫着他的胸腔，岩壁困住他的四肢，全身上下只有腳趾和腦袋能動彈。
醒來後才發現，夢裏壓着他的五指山主要組成部分只有兩個，一個叫五條悟，一個叫夏油傑。
八神堕：……
他木着臉毫不留情将身上兩個家夥推開，夏油傑還好一點，只是睡熱了，八神堕身上恒溫十幾度比較涼快，下意識就當成夏涼抱枕抱着，胳膊腿都壓在他身上。五條悟卻是直接拿他當了枕頭，枕着他最柔軟的肚子橫着睡，身體彎成詭異的弧度，腳差點伸到八神堕臉上。
你是貓嗎？這個睡姿能養成，你家床怕得有五米。
五條悟被推醒打着哈欠伸懶腰，雖然也發覺了自己姿勢不太客氣，卻完全沒有愧疚這種情緒。
他家床是沒有五米，但可以鋪上五米的被褥，就算滾出去了……只要不怕冷，榻榻米也不是不能直接睡。
禦三家這種守舊古板的地方，就別想有床這種東西了，但他以後自己住，完全可以安排定制一個。
夏油傑倒是有點不好意思，帶着點心虛地幫八神堕理了理壓得四處支楞的頭發，又說：
“今天開始你要單獨出任務，沒有問題嗎？其實我今天沒事可以陪你一起。”
八神堕起身去撈制服，邊往洗漱間走邊回話：“不用，你們抓緊時間學習，以你們的聰明才智，這已經算慢了，別又學着學着就出去打架。”
之前導致校長室被砸的所謂新術式，其實就是五條悟學習學煩了，拉着兩個小夥伴出去打架，打完依舊沒能平息躁動，加上刷多了數學物理題忽然有了靈感，就想要将蒼和赫混在一起用，結果一時興起搞出來的玩意他自己都覺得燙手，駕馭不住只能往外丢。
五條悟拉長聲音：“知道了知道了，媽媽桑堕。”
現在八神堕連三級咒術師資格都還沒認證，低級任務根本沒什麽難度，很快就結束了回去。
發現兩個難搞的少年竟然真的在好好學習，大概是知道八神堕對這件事的重視，不想要浪費他的心意。
這讓八神堕覺得昨天晚上沒白給人當枕頭。
中午時候三個少年一起出去恰飯，路上夏油傑提起：“你推薦硝子學心理學了？”
八神堕點頭：“都是醫生，多一份技能也是好事。”
“關鍵聽說你跟她說，是讓她學好了方便給我們治？我們分明那麽健康樂觀積極向上！”五條悟不開心道。
“咒術師本就情緒激烈偏執，咒術界又充滿了勾心鬥角算計鬼蜮，環境對人的影響是很大的而且潛移默化厚積薄發，扔個小太陽在這都要被污泥淹滅了，更別說你們本質都是細心敏銳的人。”
工作壓抑，工作環境比工作還壓抑，上司還一個比一個狗比，不跳槽一直熬着，是個人都被逼變态了。
見他們都不以為然，八神堕搖了搖頭：“哪怕現在表面看着風平浪靜，背地裏的陰謀詭計估計早就運行起來了，你們以後面對的壓力不會因為實力的提升變小，只會越來越大，不能掉以輕心，覺得自己狀态不對就去找硝子姐聊聊天。”
夏油傑忽然笑出聲，他捂着臉：“說真的，堕你以這種老媽子的語氣說話真的…唔，有點不協調。”
八神堕無奈。
他也不想啊，但他們馬上要升二年級了啊，所有的陰謀算計都會接踵而至，人心的惡念貪婪會像毒蛇一樣駐紮在他們內心，守護之人的性命更是沉重，讓還未成長的他們無從喘息。
老校長還是意志堅定地辭職了，并且一力将夜蛾正道推薦上了校長的職位。
總監部本來還不想同意，因為這樣東京校就基本可以說是五條悟的地盤了，他們除了通過任務和個別死命令，別想從細微的地方鉗制他們。
但是當老校長讓他們再選一個身份合适能壓得住場子的人去當校長。
老家夥們面面相觑，都不說話了，身份合适能壓得住場子的人，或者說自覺資歷足夠五條悟應該給他面子的人，都在這坐着呢。
但他們都知道老校長為的啥非要辭職，這個校長，說實話他們誰也不想幹。
所以夜蛾正道成了最好的選擇。
五條悟和夏油傑之前半開玩笑半認真說的計劃自然也不用再動用。
夜蛾正道當校長，一年級的幾個學生唯一的感觸就是——學校更嚴格了。
雖然并沒有什麽用，夜蛾正道敢管但是他管不住，經常是被不聽話的少年們氣得不行，五條悟提出的文化課大部分自習并且驅趕原先那些吃幹飯的輔助監督也是夜蛾正道給走的手續，還為此被那些老頭子為難。他們試圖職場PUA把控夜蛾正道，其中很多是做給五條悟看的，但五條悟就沒怕過誰，将和老橘子鬥智鬥勇當成八神堕給他上的政治傾軋課程的實訓。
吃的虧多了，總監部的老物件們幹脆眼不見心為靜，東京校自己折騰去吧。
這一屆學生沒有一個智商普通的，普通課程上的知識他們早就學完了，現在正在學習案例分析。
就是五條悟曾經在八神堕書櫃裏翻出來的那摞商、政、法律甚至國家之間争鬥的實例，每一個都要分析背景人物和陰謀詭計本身。
五條悟最煩這個，他寧願去刷千八百道奧數題。
“一力降十會，在絕對的強大面前所有的陰謀詭計都不是問題！”
八神堕平淡‘哦’了一聲。
“但你現在還不是最強，外國還有個特級咒術師九十九由基，還有現在已經開始發現特級咒胎，按照力量平衡論去看，你現在還沒到巅峰，更強的特級咒靈只是時間問題，再說雖然咒術界壟斷了大部分的咒術師人才，但絕對不是全部，渾水地下不知道藏了多少條龍，你只是沒有遇到而已。”
五條悟被訓的一怔，滿臉委屈：“你怎麽能這麽給自己人潑冷水呢。”
他當然也知道自己現在還不夠強，光無下限不能全天開就說明他的能力有漏洞，但現在不都鼓勵教育嗎？
夏油傑別過臉哼哧哼哧笑個不停，被五條悟一個飛撲從後邊勒住脖子。
鬧騰了好一會，等他們安靜了八神堕才搖搖頭說：
“打敗一個強大的人不一定要正面才行，陰謀之所以為陰謀就是要讓你們不知道的時候給你們下套，高明的，則是讓你們毫不自知卻如傀儡一般走上他手上定好的線，被賣了還被他數錢，死了也要被廢物利用得徹底。”
八神堕說得很認真，五條悟和夏油傑都覺得背後有點發涼，難得乖乖聽着。
“哪怕你未來有實力砸了棋盤，至少也要能夠看懂對面出招的套路，這樣當你不得不回歸棋盤顧全大局的時候才不至于被打得功虧一篑。
至于這種特定的局面——你們身邊的人并不是都具備你們這樣的實力的。”
五條悟和夏油傑都沉思着，尤其是夏油傑，悟的實力基本不需要他擔心，八神堕最大的隐患其實是他自己，但以後他不可能所有親近的人都會是悟那麽強，他父母也都是普通人，硝子和夜蛾老師同樣沒有直接掀翻棋盤的實力。
八神堕說得沒錯，他們有所顧及，就必須顧慮全面，不是只提升實力就可以的。
巧合的是，夏油傑翻開案例冊子，下一頁就和八神堕之前說的話對照上。
這是一件發生在地方政治要員相關的案例。
首先是一位內心正直一心為民的官員，他在某政敵的操控下接了一個很難辦的任務，他積極地克服艱難推行了政策，這會讓當地人往後的生活過得更好，這本來是一件好事，卻有一部分民衆被人惡意鼓動，這些人愚昧輕信，不去查詢考證，就一心認定這個官員是個罪人，另一部分人随大流地群情激憤，對官員和其家人親友訴諸辱罵和暴力。
官員心愛的妻子在一次沖突中流産，身體落下病根，因為抑郁甚至沒能挺過康複期。
官員滿心的仇恨和怒火，在他失魂落魄之際，始作俑者讓人予以他指點，于是官員報複了當地的人，始作俑者就借此機會為自己更多的謀利，原本正直的官員成了臺面上的惡龍，真正的惡龍隐匿于幕後得利，最後又去冒充勇士，将越做越過火的官員打倒，謀了民衆的名聲和政績得以高升。
夏油傑看完心裏壓了石頭一樣得難受，耳邊仿佛響起八神堕之前的話：
陰謀之所以為陰謀就是要讓人在毫不自知時候如傀儡一般走上他手上定好的線，被賣了還被他數錢，死了也要被廢物利用個徹底。
黑發少年本就心思細膩，即便只是書面上的冰冷描述，他也仿佛從字裏行間看到一個躊躇滿志意氣風發的正直官員，無法想象他被那些不明真相、或者說只是不願意明白真相的民衆迫害時候會有多失望和無力，在妻子死亡之後又藏了多深的怒火和絕望。
案例下方是八神堕留給他們的分析題，問：思考如果你就是那個普通人官員，怎麽樣做才是最合适的？
五條悟皺着眉，這就是他不喜歡做案例分析的原因。
他根本不會這樣無力好嗎？但是還硬要去做假設。
習慣了強大的他無法很好去代入弱者的立場，更無法感同身受，雖然官員是很可憐，但有些時候弱小就是原罪，政治抱負和堅定理想沒什麽不好，但官員沒能看清自己的實力，在自己還弱小的時候動別人的蛋糕，給自己樹立敵人，又沒有能力看穿抵擋，又沒有強大的盟友，只憑借一腔熱血不去考慮後果，最後連累了自己的妻子。
雖然冷酷，但這就是從小以來五條家以及咒術界的環境教會他的，他刷刷刷寫下自己的答案。
已經失去的無法挽回，與其沉湎于怒火和悲痛不如從頭分析既得利益的是誰，面對全部的民衆報複除了情緒的宣洩沒有任何益處，還會讓他失去最後對抗敵人的籌碼。
五條悟想起自己之前啃了許久的法律大部頭和真實案件判決，不太熟練地查了查相關資料，又繼續寫道：調查傷害妻子相關的人，收集證據并且公布，收獲一批群衆的同情之後講明自己此前政策的益處，再将這件事追查，即便不能也可以通過這件事樹立公正以及相對弱勢的形象，并且積蓄力量，在有足夠的實力過後謀劃報複。
第二個問題，相似的事情發生在咒術界，如果拔除咒靈過程中，死亡的是你的同伴，你要怎麽處理？
這個就簡單了，五條悟字跡飄逸地寫上：直接動手的人殺了就好，其他相關的人揍一頓，教育好了再放。
夏油傑卻無法動筆，看過那麽多案例，他當然知道怎麽樣是最合适的，但他只是看到經過都那樣憤慨，如何能保證真正經歷這一切人能夠理性，現在寫出的答案，也只是上帝視角的誇誇其談。
五條悟見好友面色冷沉嘴唇緊抿，伸手戳他：“你也覺得這些案例分析很憋屈對吧？”
夏油傑思考着，不太想搭理他，嗯嗯點頭敷衍着，得不到關注的五條悟鼓了鼓臉頰，開始作妖。
思路被咔嚓聲打斷，聽着耳邊這耳熟的拍照聲，黑發少年內心一股不妙的預感，一把搶過五條悟手裏的手機，點開臉一黑，果然屏幕上第一張照片就是他丸子頭上綁着刺眼芭比粉色蝴蝶結的側臉。
粉色蝴蝶結估計是來自某甜品禮盒，花裏胡哨得厲害，最關鍵是五條悟這孽子吸取上回醜照被删的教訓，這次是直接發到群裏，雖然夏油傑撤回得很快，但緊接着下方就顯示出一條新消息，某手快又看熱鬧不嫌事大的無良校醫預備役果然第一時間截了圖，并且重新發在群裏對小夥伴進行了無情的嘲笑。
那股莫名的郁氣在夏油傑追殺五條悟并且成功給白發搭檔拍了個同款的過程中消散，留下的只有想摁着這個家夥捶一頓的惱火。
五條悟這家夥臉皮是真的和他術式名稱一樣，對于戴着芭比粉蝴蝶結拍照沒有一點不适應，還歪着頭對着鏡頭比心Wink，因為那張過分帥氣的臉，雖然略辣眼睛倒還不顯油膩。
夏油傑面無表情将手機砸向五條悟腦袋，被對方笑嘻嘻接住揣進口袋。
黑發少年滄桑嘆氣，覺得再來幾次他估計也沒什麽下限可言了，畢竟臉這東西，丢着丢着就習慣了。
總歸——五條悟這個禍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