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正謙大張旗鼓地表白,一地閃耀的土豪之心惹來不少圍觀群衆,而他的姐姐和姐夫……完全不關心。
“以前回家一定要戴玉佩。”沈丹霏想起來細節,便去問身邊的雨聲寒,“是不是和鬼有關。”
雨聲寒點頭,“算是。”
他還想說清楚些,誰知沈丹霏問完了想聽的便轉回電腦轉風車,無縫連接沒壓力,不由郁悶地準備操控毒蘿號去給她聖手。才把蠱惑挂上,他見到游戲裏的二少動作一滞,鶴歸之後再無動作,雲栖松沒開就撲街。
“卡了?”
沈丹霏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中。
她口口聲聲說五年前的事情不在乎,可腦子總控制不住地蹿出依稀可見的記憶:姑姑每天喝好多補湯,姑父總問她的玉佩戴好了嗎,老宅的閣樓不讓人上去,偶爾會傳來隐約的啼哭聲,似鬼似人。
“閣樓……”沈丹霏呢喃,“難道有問題?明明是空的……”
雨聲寒又想插話,卻聽沈丹霏自顧自地結束話題,“我剛才一口奶沒有就死了?給聖手啊,我還能搶救一下。”
終于,忍無可忍的小肥咩壯了膽,一下子把沈丹霏的顯示屏關掉,扭過椅子蹲下對她說,“不要一心二用。”
“啧。”沈丹霏揪他的臉頰,“那我專心玩游戲。”
那叫一個哭笑不得,雨聲寒不管自己扭曲的面容,開口問,“你并不全信吧。”
沈丹霏收手,揉揉眉心,“嗯,我花了兩個月接受沈丹揚發瘋的事實,你一句話,他倒成了受害者。”
她說的沈丹揚是姑姑的親生兒子,跟弟弟餘正謙一樣的年紀,性格卻迥然不同。沈丹揚孤僻敏感,在外人眼裏是個怪胎,沒給任何人好臉色過。姑姑和姑父生意忙,無法親自照顧沈丹揚,以為兒子恨他們沒盡到責任,百般容忍,堅持他只是內向,沒有心理問題。
然而在沈丹揚十八歲生日那天,他殺了家裏四口人後自盡。
沈丹霏覺着不管姑姑和姑父的教育多麽失敗,成為兇手謀害人命都是錯的,沒什麽可同情。五年前遭逢巨變的她,怨恨聚集在動手的沈丹揚身上,今天雨聲寒卻辯解說,沈丹揚是鬼迷了心竅?
“他确實殺了人,但已經自盡謝罪,人都死了,糾結這些沒意義。”雨聲寒顯然不想和她起争執,稍稍順她的意思。
“一家四口人,他才一條命,賠得起?”沈丹霏斜眼,鑽起牛角尖,“你那什麽養鬼的說法,還不知是不是真的。”
雨聲寒向來軟萌,除了與道義相關的事情,聽見沈丹霏懷疑他再騙人,委屈,“我說的是真的,不信你回去看,閣樓肯定有香火血痕。”
“閣樓早封死了,幾個大漢都砸不開,而且裏面是空的。”沈丹霏翻白眼:調查人員并沒有忽略,想方設法仍是打不開,草草支架子想砸玻璃,被她制止後,從窗戶看裏頭确定沒東西才罷休。
雨聲寒冷笑,“你看過?”
三個字,讓沈丹霏啞口無言。
她因為這樣的無奈起了心火,怒而站起,“我明天去看。”
“別……”雨聲寒立刻服軟,揪她的手,“我錯了,我相信你。”
沈丹霏甩開讨好的他,“誰管你信不信,我想看。”
“那我一起去。”
點他的額頭,沈丹霏咬牙啓齒,封他的後路,“明天不許跟來,跟大炮呆在家裏,不然讓你嘗嘗黑狗血的味道。”
……
面對老宅的院子門,沈丹霏習慣性地撫摸脖頸,因為摸不着玉佩感到些許空落。
那個玉佩,是姑姑在兒子出生後弄來的,一模一樣的兩塊,青翠通透,說是開了光,每天再忙也讓保姆阿姨檢查他們兩個孩子戴好玉佩沒有,規定進門确認玉佩穩妥挂在脖子上才行。
現在想來,如果雨聲寒說的是真的,姑姑實在用心良苦。
都說恐怖片的主角死于好奇心和管閑事,沈丹霏明白回到這裏沒有好處,卻不堪記憶的折磨,想回來确認五年前折磨自己的真相——她叫爺爺奶奶爸爸媽媽的人,一夜之間全死了,不知內情,再過五年十年,她仍會無法釋懷。
她被感情逼迫着進行一場無謂的探索。
走過雜草叢生的小道,沈丹霏進入房內,明明應當立即上閣樓一探究竟,卻忍不住打量格外嶄新的客廳。
當初五人橫屍此處,家具地毯染滿了血,她沒辦法清理只能丢棄燒毀,而後她盡量買一模一樣的補上,只缺了一個電視櫃旁邊的木雕人偶。
緩緩步向目的地,沈丹霏小心地避開雨聲寒所說的擺設:照理說,她曾經拒絕了道士治兇宅的提議,花了整整一年将客廳還原,雨聲寒分析,那個屋子的纖塵不染邪乎得很,最可能的是被去而複返的厲鬼巧加利用,将難進難處的特點從束縛的牢籠轉為一處休養之地。要是沈丹霏莽撞破壞了,只怕惹來災禍。
來到閣樓的門前,沈丹霏試着推無果,便彎腰從鑰匙窟窿往裏面瞅。
她看得吃力,也瞧得分明——原本空無一物的房裏四處散落香火,正中有個案臺,供奉一個金燦燦的小雕像,牆上幾處斑駁的黑紅印子,似是抹上去的鮮血。
吓得後退一步,沈丹霏揉眼仍能看到,心生疑惑:難道當初調查人員騙她?不應該啊,他們比她更積極地想窺視閣樓的秘密。
因為長時間的凝視,她的眼睛和腰部有點受不住,支起身活動筋骨,心想眼見為實,她再不願意信又不能沖進去,何必糾結找罪受。再轉悠了幾圈,她覺得沒什麽可看了,默然往下走,到客廳時,想起那缺了的木雕人偶,望向空落的高茶幾,發現上頭好像有東西。
快步走過去,沈丹霏的目光剛移到上頭,愣了。
那是張照片。
裏頭是一個稚嫩的少年回頭的瞬間,他穿着校服,絨軟的濃密黑發與前座的小寸頭們格格不入,因為猝不及防入相輕彎嘴角,眼睛已盛滿了笑意,定格在就要微笑的時候。
那個人太年輕太青澀,五官與現在有所出入,沈丹霏卻認得他。
雨聲寒。
她顫抖着伸手去拿那張照片,腦袋裏卻回響雨聲寒的警告:“不要動老宅的陳設。”
理智阻止了她的行動,沈丹霏晃晃腦袋,發現那張相片不見了。
她正沉思,手機瘋狂震動,顯示弟弟來電。
“姐!”弟弟氣急敗壞,“你怎麽一個人跑到那裏去啊?”
沈丹霏很淡定,“怎麽了。”
“快出來!”弟弟說,“我到院門了,你別怕。”
沈丹霏再瞅高茶幾,仍然是沒有東西,皺眉用手機命令弟弟,“別過來,我出去。”
姐弟倆會合在小徑上,弟弟喘着粗氣,滿臉通紅,“吓死我了……”
“嗯?”沈丹霏納悶。
“你的手機一直打不通。”弟弟抱怨,“我至少打了幾十遍才打通的。”
“走吧。”沈丹霏一個人的時候沒感覺,弟弟來了,反認為陰風陣陣,急于離開。
弟弟眼睛瞅着老宅,依依不舍。
“走!”沈丹霏拖不動叫不動,怒了,“你不走我走!”
連忙跟上,弟弟踩草坪趕來,“來啦……哎喲!”
他跑得急,被一個怪異的東西絆倒。
沈丹霏回頭,看他憨笑知道沒事,繼續前行。
撿起絆人的罪魁禍首,弟弟發現那是一個惟妙惟肖的木雕人偶,小小的木頭臉五官俱全,露着得意的表情。
他不由來氣,狠狠往旁邊一砸,站起來繼續追姐姐。
沈丹霏聽到聲響回頭,發現弟弟往燈柱上丢石頭,不由皺眉,“你幹嘛。”
“被絆倒了。”弟弟揉揉屁股,“沒事,走吧。”
沈丹霏遠遠看燈柱好像沒事,又掙脫不了弟弟的牽制,索性跟他一起快步往前。
弟弟沒開車來,卻自告奮勇地要為姐姐當司機,沈丹霏掃一眼他氣色不佳的臉,果斷拒絕,“一邊去。”
“哦。”弟弟去副駕座坐好系上安全帶,乖乖地不動了。
沈丹霏不忙開車,先審問弟弟,“你怎麽來了。”
“大炮說你來這裏,我不放心。”弟弟弱弱地說,“姐,我說句話你別不高興啊,那個要動的老頭說過這屋子有鬼,我看像是真的……”
“是真的。”
馬上拍大腿惋惜,弟弟嘟囔:“真應該進去看看。”
“你和大炮不尴尬?”沈丹霏白他一眼,為免他真沖進去查看,話頭一轉。
弟弟嘆氣,“我哪會求愛不成變仇人啊,昨天的事情過去就過去了吧……”
不屑一哼,沈丹霏趁空斜睨他,“活該。”
“我怎麽活該了!”他委屈,“姐,弟弟失戀了,你得安慰啊。”
她冷笑,“你只喜歡對你好的大炮而已,被初戀打擊自己療傷去,別禍害別人。”
其他事情沈丹霏不知道,弟弟的初戀她清楚,那妹子特點就倆——優秀和嬌縱,明面上是漂亮的才女,裝得溫柔體貼,二人世界光把弟弟當仆人使喚了。弟弟抖m地忍受了兩年半,突然借着畢業的借口把她甩了。
後來,弟弟說大學沒談過戀愛,一是學校男女比例可怕,學業繁忙,二是初戀造成的陰影面積太大,他得休息一下再伺候下一個。
當時他說休息保守估計六年,工作穩定再找,現在看大炮任勞任怨脾氣好,腦子充血去表白,一敗塗地,還好意思叫痛……
“哪有,大炮要是答應了,我肯定寵她的啊。”弟弟對手指,“只是沒有機會。”
沈丹霏仍是不信他那被寵大的個性能做到,又試探問,“為她死行不行?
“行啊。”弟弟答得輕巧。
果然是小孩子随便說說。
沈丹霏先掏包裏的手機确認電話,發現後臺竟然運行浏覽器忘了關,不爽地查看,看到加載的頁面愣神許久。
“姐,你怎麽了。”弟弟戳戳她。
加書簽關閉,沈丹霏說,“沒什麽。”
之後弟弟怎麽說話,她都沒搭理,連專心開車都很困難。
她看到的網頁是新聞,一個兩年前的慘劇報道,标題是車禍,而照片……
在老宅出現又消失的那一張。
雨聲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