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忙忙碌碌大半天，直到夜晚過半竹笙才徹底做好準備。
這個時間平原上已經沒有麝鹿在活動了，它們全都陷入了香甜的深眠中。幾只精力比較旺盛的年輕鹿還在磨牙，仿佛在夢裏品嘗到了好東西。
黏上竹笙的小鼹鼠也在她的領地內安然入睡，半點不知道之後即将發生的事情。
‘看你這股聰明勁兒，說不定還真有成為高階魔獸的潛質。’
精神力掃過自己的領地，竹笙看着那只逃過一劫的星爪鼹鼠心情複雜。同為她選中的試驗品，一方今晚就将不複存在，另一方卻擁有了完全不同的未來。說不定将來還能成為人人畏懼的強大魔獸，讓人不得不感慨命運的奇妙。
對于小鼹鼠的關注只是一時，還是今晚的晶核收割計劃最重要。竹笙很快收回投注在鼹鼠身上的視線，将注意力集中到平原之上。
麝鹿們睡得比較零散，都是東邊一堆西邊一堆，還有一些睡到了她的領地之外。想要一網打盡，她必須好好計算毒藥噴管的埋伏位置和風速的影響，盡量避免外界的幹擾，才能讓計劃按照預定進行。
結合白天的偵查，竹笙很快将位置确定下來。
指揮着早已準備好的噴管向着定位點前進，沒幾分鐘就全部就位。
好夢正酣的麝鹿警惕性更低，半點沒有發現死神的鐮刀已經架在了自己脖子上。瑩白的噴管在月光的照耀下顯得十分美麗，看起來就像羊脂白玉雕刻而成的藝術品，完全不會讓人聯想到兇器上。竹笙一直都很喜愛自己的根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即使是一棵樹，她也想當最好看的那顆。
‘希望有一天，我的根莖就是只是樹根，不用再沾染血腥。’
注視着自己布下的天羅地網，竹笙突然在心裏感嘆一句。
樹根的作用原本只是用來吸收養分，可現在為了生存，她卻拿來充當兇器。看似潔白如玉、完美無瑕的根莖上，卻沾染着不知道多少生靈的鮮血，只是想想都令她有點難受。
她現在喪失了人類的道德感不假，但不代表會喜歡上殺戮。
‘呼…最近怎麽總想這些有的沒的，難道是因為憋太久了嗎？’
疑惑地撓撓腦袋，竹笙感覺自己的性格變化似乎有點大。她以往可沒這麽話痨，也不會經常想些有的沒的，繁忙的工作占滿了她的生活，根本沒有閑工夫去悲傷春秋。
像是現在這些矯情的想法，以前根本不會出現在她腦子裏。
難怪都說人類可以忍受任何事情，唯獨無法忍受寂寞。【注】
‘還是努力工作，争取早日成熟，然後孕育屬于自己的種族，有人陪着就不會再寂寞了吧。’小小的人兒搖着腦袋，将滿頭的愁緒盡數扔掉，生活如此，再寂寞都得忍耐。
徹底收回心思，竹笙不再猶豫，早已準備就緒的噴管開始噴灑出大量的毒霧。雪白的霧氣順着夜風的方向，飄飄蕩蕩地将整個麝鹿群籠罩在內。
仍舊在睡夢中的麝鹿們對于緩緩落下的死神鐮刀毫無所知，在含有迷藥的毒煙作用下，它們甚至睡得更熟，連細微的動靜都不再響起。
豐滿的明月高懸于天空，漫天繁星點綴着漆黑的夜幕；雪白的煙霧飄飄渺渺，籠罩着好夢正酣的鹿群；周圍是壯闊的群山與平原，不遠處粼粼的河水反射出晶瑩的波光…這一幕美好地就像游戲裏的CG，半點不會讓人聯想到殺戮。
‘……’
作為這場殺戮的始作俑者，竹笙沒有吐露一個字。
她既沒有故作輕松地開解自己，也沒有為逝去的生命傷心難過。她只是将一切情緒都壓在心底，沉默又認真地注視着麝鹿們慢慢失去生機，然後将這一幕場景銘刻進靈魂。
竹笙要用這場屠殺時刻警醒自己：殺人者人恒殺之，如果不想有朝一日落得這個下場，她就必須拼盡全力往上爬，将命運完全掌握在自己手裏。
特地制作的毒藥很有效果，麝鹿們果然沒有感受到絲毫痛苦，就在睡夢中離開了人世，前往另一個世界。随着最後一頭麝鹿氣息消散，等待許久的根莖在第一時間改變形态，化為軟鞭直奔獵物而去。
數以百計的瑩白樹根在月光下肆意揮舞，凜冽的破空聲響徹夜空，驚起了方圓百裏之內的魔獸。與曼達娜山脈格格不入的色澤吸引着它們的眼球，而根莖底下了無生息的麝鹿又将它們定在原地，不敢輕易越雷池一步。
有限的智商讓它們無法理解麝鹿的死因，但生存的本能能讓它們無比清楚——
這是它們無法抵禦的恐怖敵人。
弄明白這點之後，沒有哪一頭魔獸還敢出現在外面。它們全都僵硬着身體待在自己的領地不敢動彈，生怕弄出一點響動就引來魔鬼的注視。
竹笙自然沒工夫去搭理其他魔獸，她需要盡快消化這一批戰利品，化為自己成長的能量。
肉不是植物所需的東西，她只需要埋在身體內的晶核。有精神力從旁輔助，她挖取晶核的速度十分迅速，幾百條樹根同時努力，幾分鐘之內就收獲了全部的晶核。戰利品盡數到手之後，她也沒有留戀，果斷抛下一地的屍體，将根莖收回地底深處。
‘呼~’
真切地感受到晶核堅硬的觸感之後，竹笙才稍稍放松了自己緊繃的神經。不過她也不敢徹底放松，殺死獵物、獲取晶核只是今晚計劃的第一步，接下來的第二步才是最關鍵的地方。
不如說這才是今晚的硬戰。
現在周圍所有狩獵者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這裏，它們或許不敢對麝鹿下手，但絕對不會畏懼對她下手。即使這次行動竹笙沒有暴露那些根莖與本體的關系，但她從不敢小看任何一只魔獸。就算剛開始不清楚，等看到她開始進化之後，還有什麽不明白。
竹笙敢篤定，今晚絕對不會有任何一只魔獸再入睡。
它們絕對會密切關注一切可能的敵人，預防自己也步上麝鹿的後路。同時也會十分關注幕後的黑手，如果發現有可乘之機，狩獵者和獵物的身份估計會發生對調。
富貴險中求，在發現不知名強大敵人的真身是一棵幼苗的時候，經由剛剛那一幕被根植于它們心中的恐懼将會大打折扣。上百顆晶核的誘惑擺在那裏，即使恐懼萬分，它們也無法克制住心中的貪念。
‘啧，希望剩餘的毒藥能堅持到我進化完成。’針對接下來的戰鬥，竹笙當然不會一點準備都沒有。
白天的時候準備的毒藥可不僅僅是拿來殺死麝鹿的，那還是她等會兒禦敵的手段。幼苗期的生命之樹真的很凄慘，一點像樣的攻擊手段和防禦手段都拿不出，遇到危險就只能拼命找其他手段。
原本竹笙應該在精靈或是其他什麽異族的照顧之下安全長大，但誰叫她落地生根的地方是曼達娜山脈呢。
這片山脈的生靈沒人在乎生命之樹。
神明抛棄并詛咒了它們，它們也抗拒一切神明的造物。
生命之樹身為生命女神的造物，在外界會被得到所有生靈的守護，在這裏可不會。沒有魔獸對竹笙下手還要歸功于它們都不了解生命之樹，不清楚吃掉她會獲得怎樣的好處。
但凡有見多識廣的魔獸認出竹笙，她都逃不了被蠶食幹淨的下場。
這其實也是竹笙拼了命想快快長大的理由之一。
‘445顆中級晶核，55顆初級晶核，不知道能讓我升級到什麽程度。’扒拉着收獲的晶核，竹笙默默計算着其中蘊含的能量，‘不過小麝鹿的晶核能量太低了，裏面蘊含的能量堪比雞肋。或許緊急情況我可以把它們放着，當做戰略儲備，以後要是遇到什麽緊急情況還能拿來應急。’
仔細思考之後，她很快更改了計劃，‘決定了，這55顆初級晶核就放着，以備不時之需。’
相比起400多顆的中級晶核，那55顆初級晶核內的魔力實在少得可憐。還不如儲存起來，留在關鍵時候使用，說不定還能起到奇效。
随着竹笙的想法，那55顆初級晶核都被樹根歸攏到一起，妥善地保管起來。同時之前釋放毒霧的噴管也再次從地面探出頭，向着空中盡情噴灑毒霧，将大半平原與峽谷都籠罩起來。
這是她為自己的進化準備的防禦，接下來能不能成功突破，就看這毒霧能讓狩獵者們忌憚多久了。
一股腦将儲存的毒霧都揮霍幹淨後，竹笙正式開始了進化之路。
磅礴的精神力分散成粗細均勻的細絲，向晶核內部探去，随着精神力引動，晶核內部龐大的魔力也順勢被纏在外面的根莖吸收。
與魔力糾纏在一起的詛咒完全無法對竹笙起效，在進入生命之樹軀體內部的時候，就瞬間湮滅在更加高級的法則制約之下。盡管她表現得很弱小，但生命之樹實質上是站在所有生靈頭上的高級存在。除非是神明親自施加詛咒，否則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毒素和詛咒能傷害到她。
外界的魔獸們感知到這堪稱恐怖的魔力波動後，更加不敢動彈，有許多生性謹慎的甚至往相反的方向逃去。
竹笙的種種籌備其實沒錯，但她唯獨錯估了一點——
其他魔獸們并不清楚這起事件的緣由。
它們不知道麝鹿是在睡夢中死于瞬間斃命的毒藥，也不知道幕後黑手只是一株幼苗，更不知道幼苗只是因為身份特殊才能免疫麝鹿的詛咒。
在它們眼裏，只能看到有東西無聲無息地就殺死了全部麝鹿，然後它們還感知不到對方的存在。再加上她能無視麝鹿的詛咒，将晶核一掃而空，種種情況結合起來，智商不夠的魔獸們怎麽能不膽寒？
後來更是彌漫起令魔獸們的第六感瘋狂報警的毒霧，緊接着還傳來壓迫性的魔力波動，能堅持留在原地沒有跑的都是藝高獸膽大。
所以竹笙擔心的情況基本不會發生。
生活在曼達娜山脈裏的魔獸，別的不說，逃命自保的能力那絕對是數一數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