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邊,正在打坐的夙謹淵忽然輕咳了一下,然後猛地吐出一口紫黑色的血。他擡手緩緩擦掉嘴角的血跡,并沒有顯得多麽痛苦,只有眼神比往常更深沉了。
“滅天道,”他喃喃,“空間是我的,你休想染指!”雙手打了幾個繁複的手結,閉上眼重新開始打坐調息。
聽聞天歌要和扶桑成親的消息時,夙謹淵的神色并沒有太多意外,瞄了一眼興致勃勃要去策劃婚禮的葉沐一眼,他微微勾起唇角。
這丫頭,果然比他原先預料的更聰明一點。
一處人跡罕至的山峰之上。
天歌落下,看着那個背對自己的男人:“你找我?”
夙謹淵轉身:“葉沐的計劃是什麽?”
天歌“哈”了一聲:“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夙謹淵神色坦然:“你應該明白,怎麽樣做才是對她好。”
“我當然明白!”天歌頗有些咬牙切齒,“如果葉沐和你之間注定要死一個人的話,我當然會選擇你!”
“那你就告訴我。”
天歌搖頭,轉身走開:“葉沐是我朋友,我必須尊重她的選擇。”
“如果她的選擇會讓她萬劫不複呢?”
這句話成功地讓天歌停下了腳步。夙謹淵對她的态度難得地帶上了溫和:“身為她的朋友,你忍心看她灰飛煙滅嗎?”
天歌磨牙,轉身瞪着他,然後忽然勾起了一抹極為妖豔的笑:“夙謹淵,在操控人心方面,你确實是個天才。”他永遠都能快準狠地拿捏住一個人的弱點,然後毫不留情地猛烈攻擊。直至達成自己的目的。
“多謝誇獎,”夙謹淵神色不變,“說吧。她到底想要做什麽?”
……
當一個魔族修女擋在自己的面前的時候,敖泳不由愣了一下。
“我是葉沐。”那人開口了。
“葉……”敖泳吃驚。“你不是正在魔族跟天歌在一起呢嗎?”如果說最近修真界有什麽爆炸性的新聞,那非天歌和扶桑即将結為夫婦這一條了。這兩個人本來就是衆人矚目的閃亮之星,當今當之無愧天之驕子,兩人的結合,勾起了修真界所有人的胃口,近日來,所有的新聞頭條都是用來讨論這段婚姻的。
是為了愛情,還是為了權勢?
讨論的結果是壓倒性的。幾乎所有人都認為這段婚姻是建立在利益的基礎上的。首先,兩個人目前的地位都同樣尴尬,扶桑繼承了妖王印,天歌繼承了魔王印,但兩個人都沒有真正成為一界之王,可以說,這個“王”的位子處在一個随時有可能被代替的尴尬地位。
而兩個人的結合,使得他們的權力以最快捷簡單的方式擴張,這無疑能夠最大限度地取得互惠互利,對于他們雙方來說。都是百利而無一害。
雖然如此,兩個俊男美女的結合還是讓很多對愛情依然保有幻想的人羨慕有加。以上各種原因的綜合結果,就是兩個人的婚姻成為了萬衆矚目的一大盛典。
而葉沐。這個被天歌和扶桑同時放在最重視位置的人,竟然不在他們身邊?!
葉沐沒回答敖泳的提問,而是給他旁邊的卞泰使了個眼色。
卞泰意領神會,不經意地揮手,布下陣法,使得外界的人看見的是另外一種景象。然後眸光一閃:“你在躲着夙謹淵?”
“是。”葉沐承認,然後看向敖泳,“但是不是你想的那樣。”
敖泳剛要說出的話生生憋了回去。
卞泰雙手抱胸:“什麽意思?”
“你們要去哪裏?我要一起去。”葉沐說完,舉手打斷他們的提問。“趕緊走吧,有問題路上慢慢說。”
卞泰沒有啰嗦。帶着他們兩個一起上路。避開所有人的視線之後,他問:“你要跟我們一起走。總要給我們個理由吧?”
“理由?我也說不清楚。”葉沐苦笑了一下,“但是,我想問,那天敖泳是用什麽理由說服你放棄殺了孟藍兒和清遠的。”
卞泰的眼神瞬間鋒利如刀:“你問這個做什麽?”
“因為我想弄清楚,那天我為什麽要阻止你。”
卞泰挑眉:“這麽說,你那天突然間出手,連你自己都不知道原因?”
葉沐點頭。
卞泰冷笑了一下:“看來,我沒看錯。”
敖泳瞪大眼睛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他好歹也是那天在場的人之一,至于這麽忽視他的存在嗎?
“你看到什麽了?”葉沐不由屏住呼吸。
“早在你出手之前,夙謹淵就已經有了準備。就算你不出手,他也會出手阻止我的。”
敖泳倒吸一口氣:“這麽說,那天葉沐突然間失去理智,很有可能是受夙謹淵的控制?”
“那怎麽可能!”葉沐駁斥。
“那有什麽不可能的,”敖泳認真分析,“他想要阻止卞泰,但是又不想露餡,所以幹脆控制了你,讓你先動手,這樣他就找到理直氣壯的借口出手啦!”
“那他要阻止卞泰的原因是什麽?”
敖泳頓時有些悻悻然:“那我怎麽知道,總之,不安好心。”
葉沐無奈——自從敖泳“預言”到夙謹淵有一天會出手殺她之後,他對夙謹淵的敵意就沒有消減過,還越積累越深,導致不管夙謹淵做什麽,他都先以最大的惡意去推論。
而夙謹淵明明知道這一點,卻從來不解釋,反而故意創造機會讓她和敖泳接觸,這不是在借用敖泳之手給她洗腦嗎?
卞泰插了一句:“所以你才來問我們那天敖泳為什麽要我?”
這一句提醒了敖泳,他皺眉:“如果夙謹淵也是預言者,那不是連他都知道了?那他為什麽還要阻止你?”
“先別管夙謹淵是不是預言者了,我就想知道理由,那天讓你放棄報仇的理由到底是什麽?”葉沐追問。
敖泳剛想說話,卻被卞泰阻止了。
卞泰看了看敖泳。再看看葉沐,最後還是将視線放在了敖泳的身上——相對來說,從他身上套話貌似更方便些。“你們海遺族向來敬奉夙謹淵為恩人。是什麽原因讓你對他産生了那麽大的敵意。”
葉沐來不及阻止,敖泳已經脫口而出:“因為我看見夙謹淵有一天會殺了葉沐!”
“嗖——”一陣冷風刮過。卞泰的神色幾乎瞬間蒙上了寒霜。
葉沐瞪了敖泳一點,不自然地咳了一聲:“那個,可能他是有什麽原因……”
“不可饒恕!”卞泰從牙縫中間擠出一句,眼神陰森,“我曾說過,若日後夙謹淵敢欺負你,我一定不會放過他!”
敖泳頓時瞪大眼睛看着他們兩個——還有這事?那不是意味着,這兩個人之前還有過一段奸情?
葉沐自然看出了他的心思。再次瞪了他一眼,然後将視線轉向卞泰:“事情還沒有發生呢,誰知道是不是真的?就算是真的,我們也總得知道理由吧?”
卞泰冷冷地看着她,葉沐有一瞬間的畏縮,但很快挺起胸膛:“不管怎麽樣,我相信他!”
“哼。”卞泰移開視線,“那你最好祈禱他能拿得出一個足夠說服力的理由,否則,你若少了一根汗毛。我定會讓他百倍奉還!”
葉沐無語望蒼天:很顯然,卞泰把對聖女的感情轉移了一部分在她身上,所以才會對“背叛”這種事尤為上心。可如果那天卞泰也插手的話,無疑會讓局面變得更為複雜。
但是,卞泰的偏執她也是見識過的,現在勸阻他只會讓事情變得更糟糕,所以她只是嘆了一口氣,道:“事後報仇有什麽用,事先做好應對,杜絕事情的發生不是更好嗎?”
“這怎麽可……”敖泳剛想說話,就被葉沐斜過來的一記眼神生生瞪了回去。咽了咽口水,他乖乖閉上嘴巴。
“所以你才會想了解夙謹淵想要做什麽?那麽做的原因是什麽?”卞泰了解。雙手背在身後,“可那天發生的事情是機密。我不能告訴你。”
葉沐差點脫口而出罵人的話——跟他們兩個扯了那麽多,就換回來“機密”兩個字?開什麽玩笑!
閉了閉眼睛,她冷靜了一下:“卞泰,其實那天我的出手在敖泳出聲之前——或者說,是跟敖泳的出聲同時。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那天我的行為并不是被夙謹淵所控制的,那也就意味着,我跟這件事真的有關系。”
卞泰深深皺眉:“有什麽關系?”
“我也不知道,我很肯定那天我出手的時候确實被一股力量所控制了。但是夙謹淵不可能為了那麽可笑的理由控制我,讓我去冒險。”葉沐定了定,“所以,唯一的解釋就是,我是被另外一股力量控制的。你覺得……那會是什麽呢?”
敖泳眼珠子轉來轉去,但依然一頭霧水,只好把充滿希望的眼神投向卞泰。
卞泰想了許久:“難不成是孟藍兒?畢竟她的執念在你身體裏存在了那麽久……”
“不是。”葉沐咬了下下唇,“說到孟藍兒,你不覺得更奇怪了嗎?為什麽她會選擇我當載體?而且,當初那股執念明明可以借由人體重生,可孟藍兒的執念存在在我身體裏面的那段時間裏,我有很多次瀕臨死亡,她為什麽沒有趁虛而入,完全占據我的身體?”
她的話一說出口,猶如一記重擊打在卞泰胸口。
葉沐繼續:“執念是古罹族力量的源泉,所以,小彩魚可以說是孟藍兒最強大的力量所凝結起來的,可為什麽這麽強大的力量,非但沒有能夠徹底毀滅我,反而只能在我的身體裏困于一隅,甚至要借助小木作為介質,以盡量避免我的影響?”
“夠了。”卞泰打斷她的話,終于不得不認真看着她的臉,“看來,以前是我小看你了。”
換做一個旁人,要看清這些問題已經是極為不易,更何況作為當事人的她。葉沐,确實有一雙極為澄澈明朗的眼睛,和敢于剖析自身的勇氣。
“你可知道,若你的推論成真,會有什麽後果?”
葉沐喉嚨微哽:“我不知道。但是,事情總要弄清楚的。”有些事,容不得人做縮頭烏龜。
“那好。”卞泰擡手,緩緩畫出特屬于古罹族的咒語符號,然後輕輕一按,落在葉沐額頭。
七彩的光芒快速凝結,然後瞬間爆開,照亮了葉沐還有些懵懂的臉。
卞泰先是靜靜看着她,而當他終于消化了剛剛接受到了這個信息時,臉上頓時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震驚、狂喜、不敢置信,所有的情緒在他臉上交織着,以至于整個人都開始顫抖起來。
“是聖女的詛咒,”他低喃,想要碰觸葉沐卻又充滿畏縮,“你身上有聖女的詛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