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文站在人來人往的大廳中央,破口大罵,恍惚之間,只覺耳邊風聲呼嘯,人聲鼎沸,只覺眼中拳腳飛舞,虎虎生風。
一記窩心腳飛來,正中伊文胸口,被一腳踹飛的伊文在半空當中,只聽得硬又大在朝着大廳門外大聲呼喊着:“老營長被揍了!趕緊進來幫忙!!”
門外的疾風耳朵靈,聽到了硬又大的呼喚,他趕緊招呼風火山林小隊的成員們:“青山,林林!伊文前輩挨揍了,趕緊把人叫過來!”說完,疾風一腳踹飛了面前一臉驚愕的那名TAnc戰隊隊員,就要往大廳裏面沖,場面一瞬間就像滾滾油鍋裏面掉進了一塊冰,完全沸騰炸開了,屋裏屋外,拳腳飛舞,TAnc戰隊隊員和TheD新兵們紛紛扭作一團,野兵和其他組織的人紛紛起哄,被波及到了無辜人,也加入到這場大混戰當中,陳站在飯店的二樓,向下看去,他身後是他那急的滿頭大汗的大堂經理。
“老老老板!這這這剛開張——”
“讓他們發洩吧。”陳打斷了大堂經理的話。
…
眼皮沉重,伊文不省人事的昏死過去。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了一個看不清臉龐的老兵。
這個老兵獨自坐在飯店一樓大廳的角落裏,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伊文和這個老兵。伊文走近上前,卻發現這個老兵的雙眼眼仁都是白顏色的,他稀疏的淩亂的白色短發中夾雜着幾根黑發,額頭上是重重的擡頭紋,胡子拉碴。他右手邊的桌子上放着一袋煙葉子,這個老兵,自己卷煙抽。
老兵摸索着,準确的拿出煙袋裏面的煙葉和一張長條的煙紙,他不低頭去看,因為他看不見,常年的陣亡複活奪去了他的視力,這種病,叫“非創性基因遺失白內障”。
熟練的卷了煙,老兵卷的煙,足有三十厘米長,粗粗的。因為他沒有太多的精力,卷上一根又一根小煙卷,雖然卷煙的手法熟練,但是對看不見的人來說,每卷一根都是非常耗費心力的事情。老兵的手指黝黑發亮,上面附着厚厚一層泥灰兒,他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夾住卷煙的前段,大拇指輕輕搭在卷煙上,這樣夾,他可以随時解放自己的食指,在吸卷煙的時候,食指就是他的眼睛。
老兵用左手摸到一個打火機,右手食指摸索到卷煙的前段,然後左手點燃了打火機,調整位置,讓火苗炙烤到自己的食指,感受到了火焰帶來的刺痛,老兵就知道自己找到了準确的位置——在吸卷煙的時候,食指就是老兵的眼睛。
點燃了煙,老兵翹着二郎腿,右手夾着煙,吸了一大口,然後手心朝上,把胳膊放在腿上,渾濁的白色眼仁渙散的盯着前方。
抽上幾口,卷煙前端聚集了幾厘米長的煙灰。老人的食指摸索到煙灰處,輕輕按下,感覺到刺痛的時候,就确定了卷煙餘下的長度,然後把中指和大拇指往尾端挪一挪,吸卷煙的時候,食指就是老兵的眼睛。
伊文覺得老兵肯定是被燙到過兩根手指,然後整支卷煙都不知被自己甩到哪裏去了,因此才想出這麽一個辦法,只燙一根食指,比兩根手指被燙強得多,而且卷煙還不至于甩丢。
“老人家,您怎麽在這?”伊文問道。
“眼瞎了,沒處可去。”
“其他人呢?你的戰友呢?”
“你不知道嗎?那次火拼,我所有的戰友都死光了!!”老兵突然大喝一聲,激出了伊文一身冷汗,他定睛一瞧,這老兵怎麽這麽眼熟?
“請問您是…”
“俺叫伊文,你沒聽說過嗎?”老兵的循着伊文的聲音,把頭轉了過來,這輪廓,果然!伊文連連後退,一邊退,一邊問道:“什麽火拼?我怎麽沒有印象…”
“你睜開你的眼睛看看!!”老兵最後一聲大喝,驚醒了伊文,伊文大叫一聲坐了起來,大口的喘着粗氣,眉頭緊蹙,突然就咳湊了起來。
“咳吼——咳吼吼——!!”
“喂,老大,老大醒了!”硬又大,淩落,疾風,還有數十名TheD的新兵,紛紛圍了過來,他們的臉上身上,都挂滿了淤青。
“他媽了個巴子的…”伊文揉了揉腦袋,說道:“啥情況嘛…”
硬又大和淩落都不吱聲,他們一個個都被揍成了豬頭臉,TAnc戰隊人多勢衆,家園平臺群的兵油子們下手不是一般的黑,這群新兵雖然身強體壯,又哪裏是那些兵油子的對手?這場群架,TheD的新兵們吃了大虧,陳剛剛開張的大飯店也被砸了個稀爛。
“難為大家了,竟然為我而戰。”伊文環視了一圈,說道:“都還好吧…”
“伊文前輩,TAnc欺人太甚了!我們和他們勢不兩立!”
“沒錯,就算豁出這條命來,我也要和他們死磕到底!”
“對!沒錯!!”
“幹掉它們!”
…
“行了,別咋呼了。”伊文盯着硬又大的眼睛說道:“幹什麽?咋幹?拿命幹嗎?都是亡者戰友,沒那麽大的仇恨,平時有點小矛盾,過招拆招,你來我往也算快意,結什麽仇哇?!過頭了就不好了。”
硬又大表情一愣,他沒能明白伊文的意思,他以為伊文會繼續引導大家,帶着大家走那條“正确”的路,但是伊文說這些,是啥意思?他是在責怪自己嗎?硬又大低着頭,默默的離開了房間,淩落也跟了出去,疾風卻仍然守在伊文的身邊。
“伊文前輩,您是害怕了嗎?”疾風直接問道,在場的所有新兵心裏都是一陣愕然,把眼睛紛紛投向了伊文,想聽聽他會如何回答。
伊文的眼珠子在這群新兵身上掃來掃去,最終停在了疾風的身上,回答道:“怕,我當然怕!我怕你們都死光了,剩我一個,孤苦伶仃!亡者可以凋零,但不能內耗,這是我的底線!”
“我明白了。”疾風站起身,朝伊文鞠了一躬,說道:“我聽伊文前輩的。”
其他新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紛紛表态道:“那我們也聽伊文前輩的。”
“我們不去尋仇了。”
…
硬又大和淩落則貼在房間外的門邊牆上,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伊文,一個擁有亡者之心的人,為何退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