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8
晚上十點,整個城市被柔和的夜色籠罩,仿佛蒙上一塊黑色幕布,上面鑲嵌着一顆顆明亮的星辰,閃爍着微弱的光芒。
傅延川将蔣書漫扔上車後座,動作粗暴,不留情面。
江知許聽到“Duang”一聲,下一秒,響起蔣書漫“哎呦”的聲音。
“你輕點。”江知許實在看不過去,出聲叮囑。但今天實在太麻煩他了,江知許說得不是特別理直氣壯,反而聲音越來越小。
聽起來像是,撒嬌。
傅延川凝眸瞧她一眼,眼波閃了閃,沒接話。
江知許也察覺出問題,垂下眼眸,閉上嘴巴。
“上車吧。”
半響後,傅延川對她道。
聲線低沉醇厚。
江知許點點頭。車子後面已經被平躺的蔣書漫獨占。她只好打開副駕駛坐上去。
另一邊的傅延川也上了車。
坐在車裏,江知許可以目睹他所有的動作。駕駛座的男人啓動車子,放下手剎,把着方向盤,輕踩油門。
車子滑出。
他聲線淡淡,問:“你朋友住哪裏?”
江知許哦了一聲:“盛華園,我認識,可以指路。”
傅延川嗯了一聲,江知許直着前方:“前面左轉,然後一直走。”
他握着方向盤的手白皙修長,骨節分明硬朗,此刻又多了靈活,聽完,打左轉向轉彎。
過了會兒,他眼睛看着前方路況,問道:“冷嗎?”
江知許看了眼開着暖風的空調,搖搖頭,“不冷啊。”
“我開會兒窗戶。”
說完,降下車窗。沒有降很多,只是略微大一些的縫隙。
江知許以為傅延川太熱了,直到淡淡的酒氣飄來,她才明白,應該是蔣書漫身上的酒味讓他無法忍受。
她更加愧疚和不好意思,本來只是送自己過來接人,沒成想還救了她。她不敢想象,如果沒有傅延川的出現,後果會有多嚴重。
江知許想了想,輕聲道:“今天謝謝你,不是你的話,我可能會很危險。”
江知許仍然心有餘悸,她一想到三個猥瑣男人朝她笑的模樣,就驚恐不安。
傅延川也心有餘悸,他不敢想象,在晚出現一會兒——
想到這,他低聲:“以後不要獨自一人來這種地方。”
“不會了。”她已經有陰影了。
倏爾想起傅延川最後還幫忙墊付了酒錢……
對了,酒錢。
江知許收回目光,拿過支架上的手機,“我把酒錢給你轉過去,今天麻煩你了。”
點亮屏幕,找着傅延川的微信,将四百八十元錢轉賬給他。
傅延川只是淡淡嗯了聲,沒接話。
江知許瞄一眼他,男人蹙着眉頭,臉色微沉,似乎有些煩躁。她沒敢再多說什麽,今天她欠他良多,理虧地閉上嘴,不再打擾他。
過了沒一會兒,她又想起一件事。
偷偷看他一眼又一眼,想問又覺得他應該不想說話。
猶豫半響,她放棄了。
而駕駛座的傅延川的确不爽,由傅霆的電話開始到江七七被騷擾,最後是車內臭氣熏天的酒臭味。
傅延川眉頭擰出川字。
神情裏有些無奈。
感受身側不斷飄過來的視線以及欲言又止的動作,傅延川漫不經心道:“想問什麽?”
江知許一頓,明明這人沒有朝她這邊看,怎麽知道自己有問題要問的。
她也沒過多糾結這點,既然他察覺了,江知許順着話題問了出來:“你不是報警了嗎,我們直接離開,警察來了怎麽聯系你,可能還得做筆錄什麽的。”
男人單手把着方向盤,另一手搭在車框上摸着下唇。聞言,緩緩道:“沒報警。”
“啊?”江知許懵了一瞬,“你沒報警,那他們怎麽——”
“被你,吓跑的。”
她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
傅延川的唇角小幅度地扯了下,挑眉緩慢地說:“你猜?”
“……”
江知許看看他。
納悶,這男人心情怎麽突然又變好了。這句“你猜”的聲線微揚,聲音裏染着笑意。
她配合地思索下,“你造假的通話記錄?”
傅延川笑了,開車的空檔偏頭看她。雖沒說話,但江知許知道自己猜對了。
傅延川的确只是把跟傅霆的通話記錄改了備注,當時找到江知許時,她正被男人騷擾。
他根本沒有時間報警。
酒吧裏面燈光忽明忽暗,幾個男人也不會認真看,加上本就心虛,吓得落荒而逃。
江知許看他俊朗的笑容,心跳滞了滞,輕咬下唇,然後緩慢道:“我以為你走了。”
“江七七,我在你眼裏,就這麽,不知常情。”傅延川眼眸漆黑,學着她的平時的語速,慢條斯理地問道。
江知許眨眨眼,想起剛認識他時,小男朋友做手術,他都懶得等,更別說自己這種邊緣人物。
她想了想,回道:“也不是,畢竟你沒這個義務。”
傅延川冷哼一聲,“我有沒有義務,也得分人。”
江知許頓時擡頭望着他,她在他的義務之內。
是這個意思嗎?
好像是吧!
可也沒什麽值得開心的,他大概又是因為她的媽媽是周女士。
他有喜歡的人,而她不會有任何希望。
因為她,江知許,從性別上就輸了。
江知許抿唇,心情驟然低落,不想說話。
車內安靜下來,江知許看向窗外,路邊的樹木快速倒退,道路上除了他們沒有任何車輛。
在寂靜的夜裏顯得空曠而寂寥。
“知許。”蔣書漫的聲音猝然在耳邊響起。
江知許轉過頭,發現她卡在主駕駛與副駕駛座位中間,腦袋對着她,指着傅延川問道:“現在的出租車司機都這麽帥嗎?”
江知許被驚了一跳,不知道她什麽時候醒的,“漫漫,你坐好,這樣很危險。”
蔣書漫充耳不聞,頭又轉向傅延川,自顧自地嘚啵:“蛙趣,這男人可真帥,極品。”
此刻,為情所困,借酒消愁的蔣書漫消失地無影蹤。只有沉浸在傅延川盛世美顏中,不停發出感嘆的花癡蔣書漫。
江知許有些窘迫,“漫漫,他不是出租車司機,你先坐好。”
傅延川單手捂着鼻子,眉頭緊縮,胳膊肘擋着蔣書漫的靠近,聲線冰冷:“江七七,讓她坐回去。”
江知許也想,可醉酒的蔣書漫根本不聽她的話。
“知許,這男人配得上你,趕緊上啊,把他拿下。姐妹我夠意思嗎,有好的都想着你。”
江知許:“……”
姐妹,你這不是想着我,你這是想着害我。
江知許根本不敢看傅延川的眼睛,實在太尴尬了。
江知許:“漫漫,你喝多了,別說話了,好好休息。”
蔣書漫狂搖頭,“不行,我得說,我得抓住機會。一會兒男人就消失不見了。”說完,又看向傅延川,“先生,你芳齡幾許,我給你說一門親事。放心,保準讓你高攀得上。”
芳齡!
呵!
傅延川沒有搭理醉酒的瘋女人,眼看快到了,專心開車,趕快把人送到,也就解脫了。
江知許還在勸着,蔣書漫完全不聽,扯着江知許的手,“就是她,我姐妹,江知許,津桐市第一人民醫院肛腸外科掏肛小能手,特別厲害,你要有這方面的疾病可以讓他給你看看,保證藥到病除。”
江知許:“……”
我謝謝你。
蔣書漫說完,看男人根本不理她,又轉過頭對準江知許,“知許,你快上啊,快上啊。快拿下他,讓他給你暖床,洗衣做飯。”
“……”江知許生無可戀,“漫漫,你能不能不要說話了。”
蔣書漫半蹲的姿勢似乎是蹲累了,晃晃悠悠地坐了回去。坐回去前,再次看一眼傅延川,“這個男人我好想在那裏見過。”
“真的,知許,我見過他。”蔣書漫指着駕駛座方向,用力思考着。
江知許知道蔣書漫說的是那一次。那次她們約會,蔣書漫來景華春苑接她,見過去看房子的傅延川一面。
同時,也知道傅延川是Gay。
“你沒見過。”擔心蔣書漫想起來口無遮攔,江知許只好撒謊騙她。
“不對,我見過。”喝醉的蔣書漫也不是那麽好騙,她堅持自己見過,主要是這麽極品的男人,見過怎麽會忘記,“但是我就是想不起來了。”
“我想不起來了,知許。”
蔣書漫捂着腦袋,愁眉苦臉道。
“想不起來不要想了,不要勉強自己,你先好好休息,我們馬上就到了。”
傅延川車子拐進公寓,江知許指揮着停到蔣書漫樓下。
車子停穩,蔣書漫突然道:“知許,我想吐。”
江知許頓時瞪大眼睛,速度極快地拉開門下車,打開後座的門,引着蔣書漫往下走。
可為時已晚,蔣書漫還是吐在車上。
江知許閉了閉眼睛,不敢看傅延川黑成鍋底的臉色。
那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江七七!”
傅延川喝道。
江知許心想,你喊我也沒有用,我也不想啊。
吐完的蔣書漫好像清醒了些,聽到傅延川的暴怒聲看了過去。這一秒,她忽而想起在那裏見過這個男人。
指着他,激動道:“這不是那個基…嗯…唔…”佬嗎?
江知許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後面兩個字被嗚咽着說出來,根本聽不清楚。
江知許呼出一口氣,暫時沒管傅延川。她明智地選擇先拉着蔣書漫下車,把人送上樓,安頓好。
回來時,傅延川站在車旁,表情難堪,眼眶發紅,胸口微微起伏。
看樣子,被惡心得不輕。
江知許抿唇,“要不我們打車回去,明天我剛好休息,我明早過來開車送去洗。”
他的唇線拉直,語焉不詳道:“這個時間,你怕是打不到車。”
江知許拿出手機,看屏幕已經快十一點了。
這麽晚了,确實很難打到車。
最後江知許開車,傅延川戴上口罩坐在副駕,車上能打開的窗戶全部打開。
這樣一路開回景華春苑。
回到家的傅延川把身上的衣服脫下,扔進洗衣機,然後去洗澡。
出來仍感覺身上有一股難聞酸臭味,令人反胃作嘔。
傅延川氣笑了,想起江知許睜着無辜的大眼睛道歉的神情。
傅延川一點辦法也沒有,不能發火,不能生氣,也不能大聲說話,最後緩緩說了句:“早點回去睡覺吧!”
也就是她江七七。
也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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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知許回到家,周秀琴還沒睡,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她。因為擔憂,頻繁地看時間。
開門聲響起,周秀琴心才安穩。
江知許進客廳,看到周女士,“媽,你怎麽還沒睡?”
周秀琴:“這麽晚了,你去酒吧,我不放心。”
江知許知道自己讓周女士擔心了,上前去摟摟周女士的肩膀,呢喃道:“我沒事,放心吧。”
她不敢把酒吧裏的發生的事情告訴周女士,哪怕事情已經過去,若周女士知道,今晚肯定會焦慮到胡思亂想。
她想了想,“我的車子被堵了,正好碰到傅延,傅先生。他載我去的。我們剛剛一起回來。”
她就是想變相的告訴周女士,她有人陪着,很安全。
周女士點點頭,随後問道:“小川從美國回來了?”
江知許驚訝,緩緩道:“他,前段時間,去了美國嗎?”
周女士:“你不知道嗎,小川回去好像是因為工作的事情。上次我在飯桌上跟你提過,不過你好像在走神。”
難怪。
難怪小半個月沒有看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