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22
傅延川訂的餐廳名字叫正陽春。
這家餐廳菜品的價格在津桐市數一數二的貴。
但跟價格成正比的是服務和味道。
也算物有所值。
餐廳位置距離景華春苑不算遠，二十分鐘的車程。
除了前五分鐘車裏是安靜的，後面齊恒的嘴沒停過，江知許覺得他的存在挺重要的，如果只有她和傅延川，大概只剩窘态。
當然，窘迫的只有她。
因為江知許根本不知道跟他說什麽。
而且就算有話題，他也不一定接茬。
江知許總怕，你與他說話，他面無表情，恍若未聞，理也不理。
所以江知許感謝齊恒的存在，緩解了尴尬的場面，避免冷場。
到了餐廳門口，之前對傅延川請客不滿的齊恒咧嘴笑了，谄媚道：“川哥，破費了。”
傅延川沒搭理他，去飯店後面的停車場停車。
江知許和齊恒下車後沒直接進去，站在外面等傅延川停車回來。
三分鐘後，男人闊步走來，直接朝着門口走去，江知許和齊恒擡腳跟上。
進了門，服務員先微笑走上前：“歡迎光臨，請問先生，有沒有預約？”
傅延川報上自己的姓名和手機尾號。
服務員領着他們去了包間。
小包間不大，裝修精致，中間擺着小圓桌，四人位。
随着三人落座，服務員拿來菜單遞給傅延川，他瞥了一眼，沒接，沖着江知許揚揚下巴，“給那位女士。”
服務員颔首，轉身遞給江知許。
江知許看見服務員遞過來的菜單怔了一瞬，指了指自己，“我點嗎？”
傅延川往後靠，長腿交疊，風輕雲淡地說：“對。”
江知許猶豫，“我不知道你們喜歡吃什麽？”
傅延川不在意道：“不用管我們，你喜歡吃什麽點什麽。”
江知許肯定不能聽，哪能光顧自己。旁邊服務員還雙手舉着菜單等着她，江知許只好硬着頭皮接過。
菜單很厚，江知許翻開前五頁都是飯店簡介，後面是菜品。
正陽春做的最好菜品是烤鴨，起步價168，江知許沒點，直接往後翻，十分鐘後，翻到最後一頁，對服務員道：“主食要米飯。”
旁邊的齊恒看笑了，“江醫生翻了十分鐘，最後只點了米飯。”
江知許難為死了，喃喃道：“可我真不知道你們吃什麽？”
“江醫生是不是不好意思。”齊恒揶揄道，“我跟你說，實在不會點，就挑貴的點，貴的準沒錯。咱們不用給川哥省錢，他有的是錢。”
江知許不贊同，貴的不一定是對的，吃飯肯定要考慮是大家的口味，哪能那個貴點那個。
萬一不好吃呢，多浪費。
傅延川處理完工作的消息，目光從手機上移開，偏頭看向她，玩味道：“只喜歡吃米飯？”
江知許沒說話，傅延川卻突然輕笑，“比小時候可好養活多了。”
江知許一愣，第一次聽他提起自己小時候的事。
輕飄飄的語氣，尾音難言輕松愉悅，和平時沉穩高冷很不一樣。
好像是想起了以前什麽事情。
江知許不得而知，但覺得肯定不是好事。她也看向他，呢喃道：“考試還有個題目呢，你們直接給張白紙，考題還得自己寫。”
傅延川聞言眼尾微勾，表情從容，淡淡道：“我飲食清淡，齊恒沒有正确答案，你可以自由發揮。”
江知許聽懂了。
他的意思是齊先生不挑食，啥都吃。
齊恒走過來，俯身和她一起看菜單：“江醫生，我來幫你。”
最後江知許在齊恒的友好協助下，點了六個菜。
等菜的過程中，齊恒問她：“江醫生有男朋友嗎？”
江知許搖頭，“還沒有。”
“沒有？”齊恒不可置信，聲音拔得老高，“江醫生這麽優秀的人竟然沒有男朋友。”
江知許對齊恒的話不置可否，沒說話。
齊恒又問：“江醫生找對象什麽要求？”
江知許想了想，認真答道：“有穩定工作，有上進心，孝順，三觀正。”
“沒了？”齊恒還在聽着，結果人家已經說完了。
這要求，也忒低了。
江知許搖頭，“沒了，就這些。”
果然優秀的人對另一半的要求反而低，更加注重人品和三觀。他之前聽家裏表妹找對象的要求都可以寫一篇800字的作文了。
齊恒追問道：“沒有長相身高的要求嗎？”
江知許思考了下，說之前看一眼左手邊的男人，“身高要高于一米七五，長相沒有。”
江知許話音落，男人冷嗤一聲，聲音裏的不屑很明顯。
江知許皺眉看過去，正對上男人漆黑的眼眸，他不知道什麽時候看向她的。此刻，瞳光冷沉，大剌剌地寫着“我不信”。
愛信不信。
江知許被他的表情搞得不是很愉快，搞得他好像很了解自己似的。
報複心起，她盯着他的臉，幽幽道：“傅先生找對象又有什麽要求？”
你敢說嗎？
她觀察過了，齊恒并不知道傅延川是基佬。
說明他跟周圍人相處時，刻意隐藏這個問題。
江知許腹诽，讓他譏諷自己，她倒看看他要如何回答。
傅延川不知道她腦海裏刮起的風暴，只是閑閑地看她一眼，風波不動道：“我沒要求。”
扯吧！
我也不信！
你光性別就卡死一堆人！
江知許冷笑，意有所指道：“是嗎？你确定？”
傅延川聽到她帶有攻擊性的語氣，一頓，低眼看過來，不冷不熱地說：“确定，不婚主義，不會找女朋友。”
承認了吧。
這已經是明晃晃的暗示。
不婚主義是因為同性戀在中國沒有辦法領證；
不會找女朋友但是可以找男朋友。
江知許默念着，心裏深處有些不太舒服，可又說不出來為什麽。
“對，江醫生，川哥他不結婚，也不戀愛。”齊恒替傅延川解釋了一遍，“我覺得川哥挺明智的，他那性格，沒有女人可以忍受，還有潔癖，戀愛都沒法談。”
可惜了，齊恒一點兒沒聽出來。
他沒聽出來，她也不能說。
憋屈。
而傅延川絲毫不受影響，淡定地把玩着瓷杯。
心态很穩。
完全沒有被問起特殊取向的驚慌失措。
最後只是她一個人的表演，還沒有觀衆。
說話的功夫，菜陸陸續續地端上來，齊恒毫不見外，拿起筷子開吃。
江知許也已經饑腸辘辘，見齊恒開動，也沒局着拿起筷子随着吃了起來。
齊恒夾了一口菜，又返回剛才的話題：“江醫生要求這麽低，怎麽能沒有對象？”
江知許咽下，回道：“有沒有可能是別人瞧不上我。”
齊恒覺得沒有這個可能，“不可能。”
“你這些要求我都能滿足。”齊恒突然靈機一動，坦然問道，“江醫生，你覺得我怎麽樣？”
江知許沒反應過來，“什麽怎麽樣？”
齊恒剛要說，傅延川沒給他機會，直言道：“不怎麽樣，話太多。”
齊恒氣哼哼反駁：“話多的人，心眼實，真實靠譜，沒那麽多花花腸子。”
傅延川垂眸看着轉過的菜，沒有想吃的欲望，淡淡道：“話多聽着心累。”說着雲淡風輕地瞥一眼齊恒，語氣卻帶着明顯不善，“有點自知之明不是壞事。”
齊恒一噎，一時無言以對。過了會兒，找補一句：“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傅延川把烤鴨轉到江知許面前，不急不緩道：“意思就是——你配不上她。”
江知許聞言，夾烤鴨的手肉眼可見地一滞，好像聽錯一般眨眨眼，側頭看向他。
這句話是不是可以理解為——傅延川對她的肯定。
是吧！
她呆呆地看着他。
視線裏的男人正面無表情地看着桌子上的菜，興致缺缺，偶爾會恩賜般夾一下，若不是江知許已經嘗過了，還以為這些菜有多難吃呢。
而他似乎察覺到她的視線，偏頭看過來，見江知許正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頓了頓，挑眉問道：“江醫生，看着我做什麽？”
不等江知許反應，他唇角弧度漸深，懶洋洋道：“不吃飯看我，是覺得我秀色可餐？”
“……”
他的聲音不急不徐，帶着慵懶勁兒，磁性好聽，撥動心弦。
江知許一時不知道該回些什麽，因為他的确稱得上這四個字。她抿唇收回視線，讷讷回了句：“你說的沒錯。”
男人聽到了，嘴角輕揚，顯示心中的愉悅。
而他似乎看出了江知許餓了，沒再說話，緩緩道：“吃飯吧。”
此刻，江知許覺得這個男人變了。
變了很多。
很多很多。
之前基本不會主動跟她多說一句話，現在居然還會跟她開玩笑。
江知許隐約覺得這種改變是從他知道，她是周女士的女兒開始。
那天在家中見到他，江知許就看出他對周女士不同旁人的态度。
雖然只接觸了幾次，但江知許對他卻有了深刻的了解。
傅延川他骨子裏極其驕傲，仿佛這世間能入他眼的東西極少，性格淡漠且疏離，對人對事很有自己的看法，不會被其他人左右。
這樣的人與人相處時始終保持距離感，不遠不近，會特別以自己的感受為重。
如果有人讓他不開心，那這人也別想痛快。
所以更別提“尊敬”二字。
可她看出來，他對周女士是十分尊敬的。
這種尊敬不是表面的、虛假的，而是發自內心的尊重。
無論在言語上還是态度上。
江知許猜測應該是以前發生過什麽事情，讓他這麽多年過去，再見依然恭而有禮。
只可惜江知許把之前的事情忘得一幹二淨，什麽也想不起來了。
沉浸在自己思緒裏的江知許沒再說話，邊思考邊吃飯，因為實在太餓，即使一心二用，也沒少吃，桌子上的菜有三分之一進了她的胃口。
另外三分之二進了齊恒嘴，由于吃飯占用嘴巴，後半程他基本不怎麽說話。
包間裏安安靜靜，只有她與齊恒吃飯的聲音，而傅延川只是象征性地吃了點。
很少。
跟他們兩人對比，可忽略不計。
最後兩人舒服地打了個飽嗝，齊恒更是喟嘆着摸摸自己的肚子，“吃不下了，撐死了。”
傅延川站起身出去結賬。
江知許立刻擡起屁股，拿起包跟上，齊恒亦然。
她跟在傅延川左面，慢半步的位置。這時，傅延川手機響了，他從口袋摸出手機，看了一眼屏幕。
拐到另一側接電話。
江知許定在原地，垂下眼睑，濃密挺翹的睫毛随着她的眼皮微微閃動，在下眼睑留下濃重陰影。
她看到了。
來電顯示。
——是陳星澤。
江知許垂下眼睑，掩飾神情裏的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