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定魂錄 - 第 8 章 溪裏龍(上)

第四章 梁上仙 溪裏龍(上)

那個矯健的身影穩穩地落在馬車頂上。

馬車因從天而降的重量而傾斜,但很快又回到原來的方向,繼續急速前進。

葶苈跟着跑了出來,指着馬車上的背影叫道:“是他了!我就知此人非等閑之輩!”

呂尚休晃着酒葫蘆,優哉游哉地從裏面出來,問:“見到人了嗎?”

紀莫邀點點頭,“但師叔今天怎麽會在這裏?你請他來的嗎?”

“請個鬼,請他看我輸錢嗎?是他剛好在街上碰到我,就進館裏一起喝口酒、下盤棋而已。我也不曉得他為何跑到這裏,不過他說絕對不是為了來看望我。”

“那馬車倒有些眼熟。”葶苈道,“和四哥那架還挺像的。”

紀莫邀笑笑,“那就是老四的馬車。”

待餘下三人從無輸館裏出來時,紀莫邀已經沒了蹤影。

“大師兄呢?”陸子都問。

呂尚休擺擺手,“不管他,我們先找個地方吃頓飯。”他又捏了捏葶苈的肩膀,“我也好好了解一下溫公子。”

葶苈背脊裏隐隐有陣涼意,怯怯道:“叫我葶苈就行……”

呂尚休又轉向嫏嬛,“溫小姐,初次見面就在這種地方,真是失禮了。”

“前輩哪裏話……”

呂尚休反複咀嚼這幾個字,竟覺得帶着點怪怪的諷刺意味。以至于之後很久一段時間裏,他都不敢與嫏嬛對視。

城外的密林之中,筋疲力盡的馬兒終于停了下來。

掌車人上氣不接下氣,幾乎一頭倒在馬屁股上。

老翁“咚”一下從車頂跳到地上。

女子吓了一跳,“原來是你!”

“你還指望是誰?”老翁反問。他的相貌毫無疑問是個老人,可聲音卻如二十多歲的青年般清脆悅耳。

女子長舒一口氣,道:“真是的,我還道是有人砸了塊大石到車上,原來是你這條老泥鳅。”

“我可沒這麽重。”老翁笑道,“祝賀你一舉得手,馴馬成功。”

“你還好說!要讓我飛天偷玉帝冠上寶,潛海盜龍王口中珠,都沒有光天化日之下偷一輛馬車這麽匪夷所思!如今事成,你最好也跟我解釋清楚——殺雞s焉用宰牛刀?”

老翁嘲笑道:“這馬不是雞,你也還未夠資格做宰牛刀。也不想想你費了多大功夫才制服這匹馬,居然這麽快就自滿了?不過既然連這個險也敢冒,算你通過考驗。”

女子幹笑,“要取得你龍卧溪的信任,還真不容易。”

“我逍遙法外四十年,可不是靠運氣。我也希望你是個有口齒的人,至此之後,我們便禍福同當。”

女子向龍卧溪伸出一個拳頭,“一言為定。”

就在這時,馬車裏探出一只手,搭在了女子肩上。

“哇啊——!”女子吓得從馬車上摔下來,剛好被龍卧溪接住。

“定力不足啊,梁上飛仙。”龍卧溪笑道。

一個胡子拉渣的男人從車裏爬出,笑吟吟地說:“剛才的承諾,我可都聽到了。他日你要是背叛我師叔,便是與我為敵。”

“你師叔?”梁上飛仙指着龍卧溪,“這條老泥鳅?”

龍卧溪指着馬車裏的男人,介紹道:“我賢侄,驚雀山無度門馬四革。”

“叫我老四。”

“等等,你一直都躲在馬車裏?”

馬四革點頭,“誰叫你偷車時不看裏面有沒有人?我不過略略遮掩一下,就躲過你的法眼了。”

梁上飛仙目瞪口呆地望向龍卧溪,又指着馬四革的臉,“你們合夥耍我?”

龍卧溪笑而不語。

馬四革指指龍卧溪,再指指梁上飛仙,小聲吐出兩個字:“差距。”

“你個老人臉給我閉嘴!小心我今晚就把你的老巢偷個清光!”

馬四革裝出一個恐懼的表情,“好可怕的威脅啊——如果我有老巢就好了。”他一屁股坐了下來,“馬某人居無定所、身無長物。你要能偷到什麽值錢的,記得跟我說一聲,我好拿去典當換肉吃。”

龍卧溪聽罷,順勢問道:“你什麽時候回山?已經快三年了吧?”

“是,還有兩個月就滿三年了。”

“雙親在天有靈,定感欣慰。”

“子欲養而親不待,欣不欣慰,我也無從知曉了……不說我了,師叔,有美相伴,往後有何打算?”

龍卧溪大笑着拍了一下馬四革的肩膀,“我會告訴你就怪了!慢走,賢侄。”

道別後,馬四革駕着馬車,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紀莫邀回來時,其餘人已經用過午飯,正準備啓程回山。他一句話都還沒交待,就先一步上前替呂尚休牽馬。

“不吃過再走?”呂尚休問。

“不要緊。”紀莫邀掏出一片薄荷葉放到嘴裏,“我剛才見到師叔和老四了,他們還和一個女人在一起——梁上飛仙,聽過麽?”

呂尚休擡頭思量片刻,“好像是有這麽一個人,偷過些東西,有那麽一丁點名氣,尚不足以與你師叔同日而語……怎麽了?”

“我沒聽清楚,但師叔似乎想和她一起做什麽,今天是借老四的馬來考驗她的誠意。”

“想跟你師叔一起為非作歹,也不是這麽容易的。我們還是靜候佳音,看你師叔何時又在誰家得手吧。”

“師叔觊觎誰家的寶貝,我沒有興趣。可那個梁上飛仙,我倒是聽過一些傳言。”紀莫邀講到這裏,突然将腳步放慢,任其餘幾人在前面走遠,直到确認他們聽不到自己的話時,才再開口道:“我聽說……她姓溫。”

呂尚休臉色一變,“你懷疑她是溫言睿長女?”

“世間姓溫的女子多了去,總不能光憑這個就下判斷。不過我今日遠遠看着她,年齡應該是對的,面口也的确與那姐弟倆有些相像。反正現在她和師叔走得這麽近,借此便利考究一下她的來歷,也沒有壞處。”

“随你便。我只是更在意孫遲行的事……你可有頭緒?”

“他性情不定,很難想象有誰能将他治得服服帖帖,何況還要是地藏不曾設防的熟人。但他既然是被人偷偷帶走的,相信對方的目的也是保持低調,不會讓他傷人。”

呂尚休看着徒弟棱角分明的側面,低聲道:“你要是有什麽想法,就去做好了,不必跟我一一通報。”

紀莫邀冷笑,“你就指望我來出謀劃策,對你而言多省事。”

“哼,說不過你……哎呀,我看老四也差不多可以回來了吧?一眨眼,三年就過去了。”

“還有兩個月左右。不過他繼續在外頭晃蕩,倒也沒什麽不好。”

“你當然不覺得有壞處了。他在外面搜羅各種奇聞轶事供你來恐吓良民,你高興還來不及呢!你這個江湖惡棍沒纏上一身追殺令,他怕有一半功勞!”呂尚休舉起酒葫蘆,發現裏頭已經空了,“對了,溫小姐來後,山中可有異動?”

紀莫邀明知故問:“此話怎講?”

“你比我更清楚——無度門從未住過女人,她肯定很不習慣,也不知道杜仙儀是怎麽想的……”

紀莫邀笑道:“既然答應了師姐,便不能有負所托。他們兩姐弟自當放心長住,師父只要……”他對呂尚休耳語了兩句,“照我說的去做就行了。”

呂尚休聽罷,眉頭一扭,緩緩點頭,又道:“還有,你是不是想我收溫葶苈為徒啊。”

紀莫邀兩眼一亮,問:“你覺得他資質如何?”

“腦子還算靈光,就是手腳有些瘦弱啊。十五歲才起步,有些晚了,我怕他受不了。”

“可你還欠我錢。”

“知道了,知道了!”呂尚休發牢騷似地甩着葫蘆,“我想法把他教好不就行了!”

走在前面的嫏嬛無意間回頭,見到了兩師徒相視而笑的和睦畫面。她驚訝之餘,竟生出一陣莫名的寒涼之意——這笑容,莫不是藏着什麽陰謀。

溫枸橼躺在暖烘烘的浴盆裏,呼出了一天的疲倦。

房間一角坐着一個肩膀很寬的男人,直勾勾地盯着她。

溫枸橼面上沒有半分異樣的神色,照樣洗濯身子,仿佛這是最尋常不過的會面。

隔着蒸騰的水汽,那人低聲道:“你今天真好看。”

可溫枸橼并沒當這句話是贊美,“廢話少說,我總不能洗一晚上澡。那老泥鳅多心得很,你可別害我功虧一篑,寧孤生。”

寧孤生非但沒氣惱,還起身上前,伸手挽過她濕漉漉的長發,“我就喜歡你這麽冷淡。”

“別碰我……”

“你可別變心。”

“我從未對你動心。”

寧孤生突然彎腰,在她側臉上按下一個吻,“自欺欺人的話還是少說,溫枸橼。”

“以前的事,我現在只有後悔。”溫枸橼兩眼始終直視前方,并未因對方走動而改變方向。“那條老泥鳅答應我,不日便會動身。為免節外生枝,我們還是少見面為好。”

寧孤生淺笑,“你也太謹慎了……有你我裏應外合,讓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家伏罪,簡直易如反掌。”

“別太早下定論。我見識過他的身手,沒你想象那麽簡單。”

“你對他評價很高啊……我都有些妒忌了。”寧孤生将手伸到浴盆裏,輕觸溫枸橼的手臂,“可你別忘了,他最風光的日子已經過去。一副老骨頭,總不能還把自己當成小夥子。”

溫枸橼不耐煩地站了起來,赤條條地在寧孤生面前走過,“要應付他的人不是你,你當然覺得輕松了。提醒的話我就放在這裏,你別後悔就行。”

寧孤生聽出弦外之音,笑道:“原來妒忌他的人不僅僅是我啊——就連鋒芒畢露的梁上飛仙,也對他充滿嫉恨嗎?”

溫枸橼咬咬牙,道:“我得給他個下馬威……要是被這條老泥鳅小看了,我還有什麽臉面行走江湖?”

寧孤生上前,一只手臂環在她的腰上,“跟我說說你的陰謀。”

“我打算去驚雀山無度門。”

“去那種不入流的地方作甚?”

“你不曉得,原來那條老泥鳅是無度門掌門呂尚休的義弟,那裏的弟子都管他叫師叔。我素聞呂尚休酷愛收藏,山中奇珍無數。我若能在無度門竊寶,定能令那老泥鳅對我刮目相看。”

寧孤生将嘴埋進溫枸橼的下颚,“你一定可以的。”

溫枸橼不客氣地往對方的額頭一拍,“不用你奉承,我自有分數。快走,我要穿衣服了。”

寧孤生沒再說話,而是緩緩後退,依依不舍地欣賞溫枸橼的背面,眼中的癡迷快要溢出來了。而他怎麽都想不明白,一個早就将身體毫無保留地交給自己的女人,為何會忽然翻臉不認人。她的心,難道從來沒在自己這裏逗留過嗎?寧孤生幾乎不敢去承認這個事實,只能時時像條獻媚的狗一樣,含着口中的獠牙來懇求她施舍愛撫。

溫枸橼又何嘗不知寧孤生對自己的迷戀?但如今最困擾她的,不是一個甩不掉的癡漢,而是那條無懈可擊的老泥鳅——龍卧溪。

龍卧溪有着縱橫梁上四十年不敗的盛名,引他入局絕非易事。也不曉得為什麽四十年了,才終于有人想要捉他歸案。但既然任務到手,溫枸橼唯有使出渾身解s數。初時,她和寧孤生的态度是一樣的:龍卧溪再厲害,也青春不再。要讓這個頭號神偷晚節不保,易如反掌。

但她很快就意識到,自己錯了。

那是在洛陽,寧孤生一早設法放話,說梁上飛仙與龍卧溪看上了同一件寶物,還打算在同一天的同一時辰下手。真正盜寶的過程順利得幾乎沒有留下回憶,以至于當溫枸橼成功将東西偷出來時,心裏還莫名地有些失望——這麽容易就得手了,看來這個龍卧溪也沒想象中那麽厲害。

她提着竹籃,僞裝成是大戶人家上街辦貨的侍女,大搖大擺地走在街上,卻在拐入暗巷時被一位駝背老漢叫住——

“小妹,掉東西了嗎?”

溫枸橼停步回頭,問:“掉什麽了?”

老漢急步追上,遞上一個香袋,“這可是你的東西?”

溫枸橼接過來一看,驚覺不妙——這正是自己貼身攜帶的枸橼香片。“是,這是我的。”她故作淡定地收起香袋,急步入巷。一路走到無人處,她才敢掀開籃子,見寶貝還在裏頭,便松了一口氣。“好你個龍卧溪,被我搶了先機,便要偷走我的香袋,是要吓唬我麽?還好我及時發現。”

背後傳來一個清亮的男聲——“有多及時?”

溫枸橼猛一回頭,見一個精瘦的老翁緩緩走近。

“你就是梁上飛仙?”他停在溫枸橼背後,“久聞大名。”

“我一個後起之秀,怎比得上前輩大名?四十載不敗傳說,簡直就是梁上君子的楷模。”她頓了頓,又冷笑道:“只可惜今天被我搶先一步。”她揚了揚手中的《風花雜記》——此書乃是數百年前一位女俠的自傳,文辭風流,故事離奇。其書流傳已久,可惜章節多有亡佚,世間僅存一份完整正本,藏于東都一王府之中,可謂無價之寶。

面對失之交臂的奇書,龍卧溪并未表現出絲毫的焦躁,而是謙遜地問道:“不知閣下能否讓我好歹翻閱寶書,聊慰失手之痛呢?”

溫枸橼立刻将身子往後一傾,“你想趁機搶走嗎?”

龍卧溪忍不住笑了,“龍某只會暗偷,從不明搶。敗軍之将,甘願服輸。”

溫枸橼見他誠意拳拳,料他在自己眼皮底下也使不出什麽花樣來,便将書遞了給他,“快看快還,好寶貝我可是要收起來的。”

龍卧溪半鞠着躬接過書來,随便翻開一頁,竟面露難色,展示與溫枸橼看,詫異道:“奇怪了,為何一本無字之書會被奉為至寶呢?”

溫枸橼忙搶回來一看,果然不錯——書中盡是白頁,一個字也不見。“龍卧溪,你……”

龍卧溪将白本丢回她手中,掏出了《風花雜記》的正本,道:“你随身帶着的香囊我都能随手竊走,要掉包一本書又有何難?連眼觀八面的基本功都不過關,又怎麽能指望偷取別人的寶貝?”

溫枸橼沒話說了。

“不知你大費周折來挑釁我,所為何事?四十年裏,也有過一些想拜師學藝的人找上門來,我都沒答應。但既然梁上飛仙這種有頭有臉的人物也肯屈尊降貴,破格一次也不是難事。”

“呸,誰要拜你為師?別做夢了。我這次來,是想和你合作。”

“能讓你硬着頭皮找幫手的,一定是很誘人的珍寶吧?”

“不錯,我只身無法成功,必須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聽到這裏,龍卧溪惬意地靠在了後巷的牆上,一只手托着額角,“願聞其詳。”

“我想偷同生會掌門人祝臨雕府上的蘭鋒劍。”

龍卧溪雙眼微微睜大了一些,道:“有難度,往下說。”

“你這算是答應了嗎?”

龍卧溪陰笑,“你我初初相識,素昧平生。雖然我對蘭鋒劍很有興趣,但我絕不會跟一個不信任的人合作——代價太大了。”

“那我要怎樣做,才能取得你的信任呢?”

“慢慢來、慢慢來。不介意的話,來寒舍喝杯茶,我們歇歇再細談。”龍卧溪擺手招呼,“來麽?”

溫枸橼二話不說就跟了上去。

從那一刻起,她就失去整個計劃的主動權。

龍卧溪在洛陽城外有一間清靜的小廬,四周竹林環繞,山水直接經過後院,潺潺作響。

溫枸橼坐在屋裏,看着這個六十歲的老人家優哉游哉地出入備茶。“想不到你這種見不得光的小賊,竟然堂而皇之地住在天子腳下。”

“說得好像你不是賊一樣……”

溫枸橼又問:“既然喜歡隐士的生活,為何不找個更為超世脫俗的名山大川定居,反而賴在這種小山小水裏?”

龍卧溪嗤之以鼻,“我才不舍得離開這小山小水呢。洛陽多好,我這小茅廬尤其好——往上可登山,往下可觀景。就算是聖駕入城,也要在我門前經過。但凡有什麽從西域來的寶貝,除了長安,就數我窗前見得最多。一點煙火氣都聞不到的地方有什麽好的?我還就是喜歡這種旺中帶靜,進一步是喧嚣,退一步是清寂的所在。”

“不料你花甲之年,還這麽講究。”

“年紀大了,再不講究就沒機會了。”龍卧溪為她滿上茶碗,“歲月不饒人,也确實是一副不中用的老骨頭了。”

“看不出來。”溫枸橼埋頭飲茶。

用過茶後,龍卧溪從牆上取下一把木劍,遞到溫枸橼面前,“不介意讓我見識一下你的武藝吧?抱歉了,我這個人就是這麽現實。”

“我害怕了你嗎?”溫枸橼接過劍來,“為何是木劍?一個蓋世神偷,府上連把真家夥也沒有嗎?”

“真家夥當然有,只是萬一你浪得虛名,失手打爛我的東西怎麽辦?”

“小看人!”溫枸橼朝他做了個鬼臉,便跳到屋前耍起了木劍。她的身段,用于舞劍絕佳。木劍輕而修長,她舞弄起來就跟仙子揮袖一般窈窕。

龍卧溪站在一旁看着,悉心留意她的每一個動作。“昙香劍法。”他突然說道。

“沒錯——這是現存最完美的示範!”

龍卧溪輕蔑一笑,“像你這樣耍,花都謝了。”

溫枸橼立刻停了下來,問:“什麽意思,嫌我遜麽?”

龍卧溪沒說話,只是示意她将木劍交還。

溫枸橼懶得動,直接把劍扔了過去。

龍卧溪一手接住,一躍而起,如狂風般在溫枸橼面前舞起劍來。他速度雖快,卻絲毫沒有跳步,昙香劍法每一個動作依然清晰可見,無半點粗糙馬虎。

溫枸橼從來以為,只有像自己這般的楚女細腰,才能舞出精髓。不想一個花甲老人,也能将每一個細節都處理得這麽細膩精致,沒有讓劍法有絲毫變味。

她徹底低估龍卧溪了。

龍卧溪歇劍後,見溫枸橼默不作聲,淡然道:“昙香劍法顧名思義,就是要你在昙花開放的短暫時間裏完成所有的招式。你耍得雖然漂亮,可實在太慢,像跳舞多過揮劍。”

溫枸橼問:“你今年貴庚?”

“二十五。”

溫枸橼狠狠往他肩上捶了一拳,“胡說什麽呢,老泥鳅!”

“什麽老泥鳅?你有沒有教養,怎麽稱呼人呢?”

“你也沒一點自知之明——溪水裏何來龍神?充其量就是一條泥鳅罷了。”

龍卧溪只是笑笑,起身往屋裏走。

溫枸橼緊緊跟随,“那我們什麽時候動手?”

龍卧溪一味搖頭,“你太心急了,我還一點都不了解你。祝臨雕家有百室,弟子上千,要鑽空子談何容易?無備之仗不值得打,我要一舉得手。”

“那你要怎樣才肯動手呢?”

龍卧溪呷了一口茶,答道:“你先讓我看看你的真本事吧。做回你的老本行,偷些我覺得值得偷的東西來,我再考慮。”

“沒問題,你出題吧!”

龍卧溪放眼望向遠處的山峰,低聲問道:“有興趣跟我南下一趟嗎?”

(本回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