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下限
鳥見紗幸慶幸自己坐在了場內,因為這場比賽實在是震撼人心。
五條悟不愧是七星卡,基礎數值超過其他卡一大截不說,只要買了一個技能都會瘋狂加點,硬生生拉高了普通技能的上限。
壓迫感,海嘯般的壓迫感向越前襲來,幾乎将他拍打在岸邊。
這人究竟是誰,怎麽會有如此程度的實力,或許比起職業選手都不為過——他不由得思考了一瞬,然後又被逼着狼狽地回擊。
還有那雙眼睛,當那抹蒼藍色掃過他時,越前感覺自己似乎被看透了——每個弱點、關于網球的過去和未來,都在那一眼中無處遁形。
“無下限術式。”
“這是?”乾捏着筆的手停頓了,不知該如何下筆,有些猶豫,轉頭問身邊的黃發少年。
七海凝了神色,緩緩解釋道:“這是接近無敵的招式。”
乾推推眼鏡,疑惑轉頭,卻震驚地緊縮了瞳孔。
網球在向着白發少年飛去的途中忽然緩了速度,仿佛周圍的空氣被突然抽去,被無形的手拽住了。于是,判斷落點、趕到落點與揮拍擊回這一系列動作都變得無比容易。
“越接近他的物體就會變得越來越慢,永遠都無法觸碰到他,類似于真空保護罩。”七海道。他也對這種強到無法理解的能力感到困惑。
但最困惑的人莫過于場上的越前龍馬,他從各個角度、各個方向嘗試了各種球的招式,卻無一例外地在接近對手時變得極為緩慢。
這是無法逾越的距離,越前龍馬意識到。但內心的驕傲和意志卻讓他無法放棄。
“成為青學的支柱——”
倘若部長站在這裏,他也絕對不會放下球拍吧——哪怕手臂疼痛,哪怕明知差距過大。
“很頑強呢。”即使無法看見,越前也能想到對手說這話時不在意的語氣,仿佛逗弄一只小貓。他閉上眼,感覺內心精神的一角正在迅速崩塌,而後重建。
“小不點……”菊丸扒緊鐵絲網,擔憂地看着。
鳥見紗幸指節泛白,緊緊關注着場上的變化。因為過近的距離,她可以明顯察覺到越前周身氣質的變化——那種瀕臨透支的疲憊感全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空靈、輕盈、如風一般的無法描述的氛圍。
仿佛……仿佛進入了無我之境。
“無我之境。”乾猶豫許久,也吐出了相同的詞。
藍白色運動服的衣角被風吹得飄動,越前感覺自己的身體似乎也變成了一片雲,輕盈得不像話。白色鴨舌帽早已被氣流掀翻在場邊,鳥見紗幸默默撿起來,放在長凳上。
“還沒結束呢。”越前面上的焦躁和壓抑表情也一掃而空,剩下的只有愉悅——那是在剛拿起球拍的孩子們臉上經常看見的、帶着興奮的愉悅。
白發少年口中洩出一聲輕笑,“有趣。”
速度、技巧都達到了可怕的境界,網球在越前的手中變成了那樣聽話的玩具,向着任何五條悟似乎未曾注意到的地方飛去,不論是多閉塞的邊場角落。
但沒有一球打破無下限的隔膜。
–
睡了整整一天,鳥見紗幸才從疲憊脫力的狀态中緩過來,她揉揉亂成鳥窩的黑發,邊刷牙邊回想昨天的比賽。
真的贏了青學,這一切簡直像幻覺一般。
還促使越前掌握了“無我之境”。她點開系統,果然發現任務進度條推進了一長截,點數獎勵也過了七位數。
終于買得起反轉術式了。她毫不猶豫地下了單,換成家入硝子的角色卡去公園走了幾圈,才找到一只從樹上掉落傷了翅膀的鴿子。
灰色的鴿子見一個陌生女人靠近,慌張地撲閃着翅膀想要逃走,卻只是踉跄幾步,連展翅都做不到,只能絕望地看着可怖地人類離它越來越近。
女人修長有力的手指撫上它的翅膀,捧起它的身體,放在柔軟的布料上。鴿子試探着在她的腿上走了幾步,好奇地轉動着小眼睛瞅,“咕咕”叫了兩聲。
這個女人沒有惡意,機智的它終于确定了。
“既然說明上寫的是無論什麽傷都能恢複如初,還這麽貴,應該人和動物都一樣可以用……那就先拿你做個實驗吧。”她的聲音懶懶,滑過某幾個音時帶着點暗啞,手上的動作卻輕柔得不可思議。
翅膀的觸感柔軟,鴿子只是稍稍下意識抖動幾下便停止了掙紮,只露出小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她。
“一會兒就好了。”她溫柔道。
一陣暖流包裹住它的身體,仿佛是溫泉流過身體的每寸。鴿子不懂溫泉,但它正舒服得昏昏欲睡。
“好了。”家入放開了鉗制鴿子的手指,發現手下的動物還是一動不動,語氣不由帶上了慌亂,“不會治死了吧?這麽不靠譜嗎?”
“咕咕咕咕!”似乎是聽懂了她語氣裏的擔憂,鴿子叫起來,下意識展開翅膀想飛起來——哦不,忘了還有傷。
可是預想中的疼痛卻沒有到來,反而比以往都要輕快許多。它歪歪頭,似乎有些不解,但也明白是眼前的人救了自己。
于是它蹭蹭女人的手,想着做些什麽來表示一下感謝。
對了!
它綠豆大的小眼睛露出一絲了然,而後盯住一片樹葉不放,像鷹一般迅疾地沖了過去。
再飛回來時,它輕輕落在原位,進貢般展示着“戰利品”——一條蟲,還一副驕傲的樣子。
“啊——”它的“救命恩人”卻發出了一聲短促的尖叫,而後黑着臉健步如飛地離開了。
難道是不餓嗎?那我就不客氣了。
三兩下把屈身逃走的青蟲吃進肚子裏,它振振翅飛走了。
下次再見到她,再帶點別的蟲子吧。
–
找到幸村時,他果不其然地又在天臺上。
風并不大,但将他的衣角吹得飄動。家入硝子看着那灰白條紋的衣角,不由有些分神——那本該是土黃色運動服的。
幸村看起來是溫柔細膩的人,立海大選手又講了許多他“嚴于律己嚴于待人”的事跡,因此在她心裏,這個身形單薄挺拔的紫發少年則變成了一個悲劇化的符號。
可是真正接觸他後,她才明白自己有多麽錯誤。
幸村從沒有對手術抱有悲觀的态度,相反,他對“自己能回到賽場上”堅定不移,這種堅信超過了任何人,成為了支撐他的杠杆。
他不避諱談到立海大——共同奮鬥的戰友們、網球——傾注所有熱情的運動和正在進行的比賽,哪怕“沒有參與”這件事是他最大的遺憾之一。
“你想看看我的畫嗎?”在她第三次來醫院看他時,幸村曾這麽問。
他從病床邊的包裏拿出畫板,攤開,紙上是一叢金黃的向日葵。背景是湛藍的、占了半幅畫面的天空和幾乎看不清的原野,而原野和藍天的交叉之際,有一塊小到幾欲難視的網球場。
草綠、畫着白色邊線的網球場,上面空無一人。
棕發女人盯了許久,才道:“畫得很好,你學畫畫也很久了嗎?”
“是啊,”幸村笑着點頭,語調緩緩,“從國小就開始了,美術和網球是我唯二堅持的東西呢。”
他直直對上她的眼睛,那雙鳶紫色的眸子含着許多看不懂的情緒,不過都被一抹笑容化解掉,飄散在空氣裏了。
“家入醫生。”
“嗯?”她回過神來。
“手術成功率有60%,我記得很清楚,”他斂下眸子,不顧家入的欲言又止接着道:“但你也說過,如果由你來操刀,成功率會是90%,對嗎?”
她搖了搖頭,手指卷過一縷頭發,在少年臉色變得灰暗前挂上一抹驕矜的微笑,紅豔的唇勾起一個弧度。
“是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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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立海大的最終比賽将會決定關東大會的勝者,這場比賽會在兩周後舉行。
【你們不去合宿嗎?】切原發來短信詢問。
【為什麽要合宿……】虎杖不解。
海帶頭少年收到短信,直接撥號回來,劈頭蓋臉地問:“合宿訓練是提升實力的最好方法,你竟然不知道?”
“額……現在知道了。”虎杖笑,“你們要去嗎?”
切原十分警惕,“你不要想着從我這裏獲取情報啊——沒有一絲可能性,我可是嘴很嚴的。”
“好好好,我不探聽。那約個球總行吧?”
切原沉思,目光掃向窗外,伸手打開了窗戶,任風吹進來,“這倒是行,但是咱們已經打了那麽多次。”
“那我帶其他人來,”虎杖立下承諾,不忘囑咐他,“你也帶你們部的前輩來呗。”
“一言為定。”他爽快答應,“那我把最神秘、看不穿的人叫來,防止你收集到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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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我是柳生比呂士。”紫發少年衣冠整潔,姿态疏離而清冷,一看就是不好接近的紳士一類的人。虎杖不由端正姿态做了自我介紹,拉出身後的狗卷棘,“這是我的前輩,狗卷棘。”
“海帶。”
“初次見面。”柳生推推眼鏡,神色不變。
果真是最神秘、最看不穿的人。虎杖不由向看向話格外少的切原,卻發現他躲避起自己的目光。
他又悄悄将柳生打量了一遍,疑惑地撓撓頭。
有什麽不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