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仙舟何其之大!只可惜…不見山水廣袤,遠遠望去,只有一艘孤船,在星河中寂靜漂泊。
一半黑夜,一半是方舟一角,幼清問:“方才你們所說的曜青仙舟在何處航行?”
“六艘仙舟很少聚首,各有航線。”景元問,“也想去曜青看看?日後會有機會的。不過羅浮還是最繁榮的仙舟,到那可都是戰袍加身的兵士,可沒這麽好吃的瓊實鳥串了。”
“那便不去了!”幼清很快下了決斷。
繞着整個仙舟一圈并不容易,星槎之內只有風聲穿梭,忽然,景元想起什麽似的,立刻調轉方向,飛向長樂天的渡口,剛一停好,景元便拉着她道:“都快子時了,明日再游!”
幼清跟着他小跑起來,她喘着氣問:“急什麽?我還不困呢!”
他沒回話,兩個人沖到白天說的酒樓,此時早就滿客了,正值節假日,哪裏有那麽多客房給他們住?幼清一聽沒房間了,也有點不知所措,她對對手指,兩個人面面相觑,同時說了聲:“抱歉。”
說完了,又笑了起來,景元帶着她往外走,腳步輕快,“不怕,不會讓你沒地方住的。”
鏡流的意思恐怕是讓幼清與她同住,但是鏡流不在,他不好私下安排,同期又沒有相識的女伴,嘴裏這麽說着,可兜兜轉轉,實在沒什麽能安置的地方,他還是把幼清帶回了家。
景元的家可是個三層的大宅子,光是客房都有四五個,足夠住人。不過已是深夜,沒有告知雙親就帶人回來,有失禮儀,但景元沒管那麽多,他把她舉起來,讓她去爬窗,幼清強忍着笑,肩膀哆嗦着“爬”到了二樓,景元手腳輕快,兩下就翻了上去,将窗戶打開了。
進去的是他的房間,滿牆書卷,書畫懸挂,一室墨香,幼清仰着頭環視着,還說:“你雖習武,但讀書可不少。”
“一日不讀書,便覺面目可憎,就成了習慣。”
景元推開自己的房門,像個偵察兵一樣左顧右看,幼清緊緊跟着他,兩個人貓貓祟祟地鑽進客房,景元給她抱出被褥,幫她鋪好,嘴裏還念叨着:“委屈一夜,明日我去盯着,若有旅店退房,再為你訂房。”
幼清點頭,幫着他鋪床,他扶着頭,左右瞧瞧,又給她拿出一套茶具,從樓下偷了一壺茶水給她,他給她介紹家裏的布局,說完便閃出房間,一點都不拖泥帶水。
幼清坐在床上搖晃雙腿,看着客房的裝潢,也是很素雅,看樣子他們家是文官出身,頗有古韻,就是不知他怎麽一心向武,成了雲騎兵士。
玩了一整天,她也沒有絲毫的疲倦,一躺下便聞到一股茶香墨香,他身上似乎也是有書卷氣的,但他行事落拓不羁,總是讓人忽視他的文人氣質。
這下一閉上眼就是少年的模樣了,幼清趕緊睜開眼,強撐了一會兒,還是沒能抗拒食色本性,就這麽想着他睡着了。
*
第二天清晨,她被一陣噼裏啪啦的動靜吵醒,幼清趕緊收拾打扮,用仙法換了一條素淨的襦裙才悄悄下樓,剛下去就看到他跪在廳前,一個年輕婦人舉着個拖鞋拍他的腦殼,他被打得連連哭訴,結果就變成了男女混合雙打。
“半夜帶客人回來,你爹娘還要不要臉了?你這個不孝子,我打死你…”
不至于打死吧!?
幼清想要出聲阻止,可打了半天,也就是拖鞋,他哭得厲害,也沒有眼淚,幼清就從同情變成了取樂,偷偷笑了起來。
不過她還是會為他解圍的,幼清故意出了一點動靜,二老停下暴打兒子的餐前運動,一齊看向她,她趕緊道:“二位好…實在打擾了。”
景元母親立刻改變神色,帶着笑意說:“哪有哪有!既然是鏡流的朋友…也是我們招待不周。”
幼清連聲道:“打擾打擾,本想宿在長樂天,但是正逢慶典,沒了空房間,今日應該就有了,我沒什麽行囊,就先告辭了。”
景元擡起頭,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她馬不停蹄的想要跑路,二老也是假意追了幾步,連聲問要不要叫個車呀,要不要讓人送過去呀,怎麽不留下來吃個飯啊,幼清也回不用不用,踩着劍就跑了。
結局可想而知,景元被禁足兩日,天天聽他買的在地衡司上班的老爹叨咕,說得他一個頭兩個大,這個年齡正值叛逆期,景元實在受不了,頂撞兩句,于是又是一頓拖鞋伺候。
可惜了幼清綁的小辮,他睡覺都沒拆,被親娘給打散了。
*
幼清去長樂天訂房,還好有了空房,她暫且定下,不過她也不知該如何解救景元,一想到他們倆還偷了艘星槎,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她打算先把星槎送回去,再想想解救之法。
剛到t停放星槎的港口,就看到一位穿着幹練的狐人飛行士在打量昨天他們開的那艘星槎,幼清頓住腳步,兩個人對上目光,幼清做賊心虛,想要扭頭離開,結果可想而知,她被捏住領子,那狐人厲聲道:“小賊還敢跑!?說,是不是你偷了這艘星槎?”
幼清嗷嗚一聲,縮成一團,委屈巴巴地望着她,那狐人眉毛動了動,臉上仍是作嚴肅态,一邊搖晃她一邊逼問:“說話!再不說實話,我可要叫雲騎軍來了!”
“嗚…”幼清手腳蜷縮,一想到景元也是雲騎軍,要是敗露了豈不是要斷送前程,她一咬牙一跺腳,視死如歸道,“不錯!就是我偷的!”
這下換狐人一臉震驚了,她将幼清放在地上,叉腰逼問:“怪哉怪哉,你怎麽偷的?如實說來!”
“我…我在星槎海偷的。”幼清連連擺手,“我是外地人,就是看着星槎有意思…來着玩玩,沒有惡意!”
“駕駛星槎可是要有專業資格證的,你無證駕駛,跟我走一趟吧。”說着就捏住她的手腕,要把她押送走,幼清有苦難言,不禁問,“要判多久?可以交錢保命嗎?”
“那就要看天舶司的人怎麽說的了。”狐人小聲嘀咕,“我剛回來就怪在我頭上,我就說不是了,看司舵那家夥還敢不敢講我壞話。”
幼清哪敢說話,她欲哭無淚,可憐得像個小毛球,狐人走了一會兒,看她真的沒有為自己辯駁的意思,一時心生不忍,停住腳步道:“你還不供出幕後主使?”
“啊?”幼清趕緊道,“沒有幕後主使,一人做事一人當。”
“有趣,這星槎是給雲騎軍和天舶司飛行士急用的,若沒有雲騎與天舶司的玉兆,普通人根本開不走,你方才說你是外地人,看你穿衣打扮與仙舟人無異,想必來這也有幾天了吧?說吧,究竟是誰帶你去的,要是這個人是我的老相識,我能想辦法蒙混過去,誰都不會受罰。”
幼清眼裏淚光閃爍,盯着白發狐女,滿眼希冀道:“當真?”
“那當然,我是白珩,本該回曜青仙舟的,不過他們又開出去打仗了,便在這落落腳,來見見老朋友。放心,就連将軍都是我的老相識,他們不會說什麽的。”
幼清放下心來,她說:“我在星海與羅浮劍首鏡流相識,受邀過來游玩,她有事出門,拜托徒弟景元接待我…”
白珩聽了,突然捧腹大笑:“景元…竟然是景元…那小子可真會學以致用。”
“他是挺漂亮的…”幼清呸了一聲,“我的意思是聰明。”還好白珩都沒細聽,幼清摸摸頭,不好意思道,“看來你認識他,他現在被父母責罰,我也不知該怎麽救他。”
“他爹娘是出了名的老頑固,畢竟他全家上下都是文官,就他一人一心向武,幼年受鏡流賞識收為徒弟,學宮一畢業就加入了雲騎軍…沒想到他們還沒想開,又把他給封了禁閉。”白珩搖頭,“罷了,說到底也是我不好,景元會這個損招也是我教的,既然如此,我們就開船把他帶出來吧!”
“啊?”
還沒等幼清反應,白珩便将幼清塞上星槎,等她一坐穩,星槎便如閃電一樣飛了出去,幼清的雙手緊緊攥着把手,吓得臉色慘白,只見星槎在樓宇之間穿梭,轉瞬便來到了景元的住所,白珩打開舷窗,對着景元的窗戶吹口哨,窗戶一下便被推開了。
“白珩姐!”
“快來!”白珩打開門,景元像只小白貓,利索地鑽進星槎,三個人擠在狹小的空間,幼清瞧瞧他,還關切地說,“你沒事吧?”
“他能有什麽事?頂多挨頓打,餓兩次,他們夫妻老來得子,不會太嚴苛的。”
“白珩,你說來輕巧,若是你來聽我父親的唠叨,你鐵定也受不了。”
“還好我不用聽。”白珩嬉笑道,“你師父呢?我聽說她出門了,不會又被我們将軍叫走了吧?”
“她在曜青。”
“果然…只知打仗,都不歇息嗎?”白珩又瞥向幼清,問,“鏡流鮮少離開仙舟,那你們是在戰場認識的喽?”
幼清點頭,“正巧路過,就幫了個小忙。”
“看你仗劍而行,也是個練家子?”
“我幼年随父親習武,後來拜師學藝,不過學得皮毛。”
白珩笑道:“一番腔調好像仙舟人,能受鏡流賞識便不可能是皮毛,哎,長樂天到了,你們兩個要去哪裏?”
景元道:“放在渡口就行。白珩,你呢?”
“還星槎!司舵說是我偷了星槎,滿大街的追殺我,你小子…”白珩捏着景元的臉,景元連連道歉,星槎左右搖擺,但總歸是平穩落地了,白珩把景元丢出去,幼清緊随其後,白珩揮揮手,潇灑道,“再見啦小子,還有你!新來的!一會兒再來陪你們玩!”
說着便飛得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