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小黃喜換地圖
不誇張的說,蘇小黃牽系了整個人類文明社會的心,極端偏遠地區除外。
讨論她的來歷,操心她的安置,好奇她的處境,整個藍網沸沸揚揚。
而蘇小黃本人,在一間四面透明的軟質隔離室內盤腿打坐,既不激動也不悲傷,甚至還透着一點點的無聊。
“她在睡覺?”監控室裏的觀察員A問。
觀察員B:“不知道……她真美。”
蘇小黃掀開一只眼,看一眼監控攝像口,非常贊許地想,你很有審美。
觀察員B:“我感覺她在看我。”
觀察員A:“一首夢醒時分送給你。”
觀察員B:“她太生動了,就像我夢裏的姑娘,沒有基因病,沒有精神障礙,自然又鮮活,歐林,我是不是此刻世界上距離她最近的男人?”
觀察員A:“如果間隔着生化隔離幕牆和五十層盾級防護罩的‘近距離’也能讓你興奮的話,那麽,是。”
觀察員B:“歐林,我們不過是些許的政見不同,你何必要如此的夾槍帶棒?”
觀察員A:“哦嚯嚯嚯,你誤會了,我跟你沒有什麽政見不同,你那淺薄盲目的自然神信仰根本算不得政見,我是個寬厚的人,你現在甚至可以站在幕牆前對着她打飛機,我都可以當沒看見。”
觀察員B:“星夜!你看看他!”
觀察員C在一邊默然搖搖頭,并不參與他們的交談,繼續盯着滿屏實時變化的數據和曲線做記錄。
觀察員B扭過頭,繼續盯着全息屏:“她是恩賜,一定是,天降的救贖,一切從此要改變了……”
觀察員A手裏翻着一本書,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翻一頁,一邊切換着各個位置的監控鏡頭,操縱外部機器人巡邏。
觀察員B掃一眼書的封面,是将軍的一本傳記,感慨道:“或許人類出現了這樣的轉機之後,總有一天會恢複生機,到時候,或許就可以喚醒将軍了,讓他看看太平盛世……”
觀察員A冷笑一聲,不可能的,那些政客,不可能解凍将軍的,永遠不可能的。
因狂血症和精神暴動被冰凍了一百多年的将軍,或許早已在某個歷史塵封之日溘然長逝了。
威望與傳說永留在後人心裏,而英雄也只适合留駐于傳說之中,現有的當權群體不會願意有一位無冕之王蘇醒,也早已忘了這位等待治療的偉岸戰神,把持政權的狹隘貴族和極端自然主義者們,都該死。
名為歐林的将軍狂熱崇拜者,眼底一片暗恨。
* *
最高密級的虛拟會議室內。
聯盟高層和貴族權柄們正在展開激烈地讨論。
文教部的司長認為應該先對人民交代女人的安置和近況,适當放出少量視頻,如果女人可以接受的話,能有一些親切的對外交流就更好了。
育英署堅決反對,認為現階段第一要務是保證女人的安定和健康,先完成各項活性實驗,把生育方案安排出來。
安委會認為考慮輿論和人民情緒,文教部的意見可作适度考量。
科公署認為物化女人的極端保守态度不可取,一切必須在她自主意願的基準下開展。
五姓貴族的發言人适時提出,派遣優秀的兒郎提前與她進行愉快的交流,消減陌生。
人自聯提出應該組織一些慶祝活動。
兩名從戰場上退下來多年,滿身勳章,已經一百三十歲高壽的老婦人撐着手中的儀容仗,閉眼不說話,疑似已經打瞌睡。
會開完,最終也沒一個定論,只好各做各的打算,多線并進了。
育英署的科研人員關閉會議信號,領頭的副司長蘭斯洛接過豐富詳盡的體檢數據,帶隊朝隔離室走。
“她極其健康。”蘭斯洛邊看邊說,用了“極其”這個詞。
研究組組長:“太不可思議了,她的身體狀況,好到令人難以置信,她的基因非常标準,沒有任何現行的基因病,标準到可怕,簡直就像是,就像是,神的造物……”
蘭斯洛目光狂熱:“或許,她就是自然神的恩賜。”
近70年來,自然人類中都沒有女嬰以正常途徑出生,當然了,那些甘願改造自己與其他物種媾和繁育的異類除外。在世的女人有的是戰争年代退下來的老人,還有他們育英署在精卵庫中不斷培育的“隔離室女性”,她們身體衰弱,壽命奇短,在成長過程中會出現層出不窮的基因病,很多都活不過14歲,僥幸成年的也脆弱得像氣泡一樣,唯一體魄健康的年輕女性是一名被克隆了九代的“種子”,而每一代克隆體都不能生育後代,且比上一代壽命更短。
人自聯對外總說,聯盟穩定傳續着幾百名自然女性,時不時向大衆發布一些令人興奮的影音消息,而事實上,那都是假的,包括那名風靡全人類的海藍歌姬也是假的,海藍歌姬根本就是個機器人。
常年缺少正常生育的女嬰,為社會帶來了極端的困頓和焦慮,對一切非自然的改造人、異種生物的遷怒和敵視,催生出了當今社會越來越狂熱的自然崇拜,甚至達到神學崇拜的地步。
不論科技進步到何種程度,在面對無法理解亦無法解決的絕境時,總會有人寄托于宗教。
而自然崇拜也符合當權階層和絕大部分人的利益,強調自己的自然人身份,獲得優越感,排擠非自然的類人生命,攫取話語權和資源權,掌握權力,在當今相對和平的星際局勢下,人為的制造自然人與非自然人的種族對立情緒,緩解既得利益群體之間的矛盾。
快到隔離室門口時,蘭斯洛的副手說:“司長,甘先生傳來消息,五大家族希望盡快将生育方案定出來。”
蘭斯洛深刻的面部輪廓繃緊了一瞬:“……當然會的。”
副手不滿:“五姓似乎已經将她當成囊中之物了。”
蘭斯洛眼神顯得尖刻:“不然呢。”
“可我們也必要尊重她,尊重蘇小黃的自身意願。”
蘭斯洛仔細看了一眼數據右上角寫的名字:“冠冕堂皇的話罷了,她不會擁有個人意願。”而後一重一重打開隔離室的大門,大步走了進去。
坐在柔軟大床上安靜觀看綜藝節目的女孩轉過頭來。
目光相撞之時,深邃刻板的蘭斯洛猝不及防地松弛了一瞬,不自覺地溫和下來。
蘇小黃看到制服挺括的英俊男人,滿意地沖他笑一笑。
近十年沒在公共場合笑過的蘭斯洛像條件反射一般,忍不住別扭地抿了抿嘴角,而後又拘束了表情,對蘇小黃公事公辦地說:“蘇小黃女士,晚上好。”
蘇小黃從床上蹦下來,在場男士忍不住緊張地盯着她。
“已經晚上了?太快了,我一個下午沒吃多少東西,你知道孕婦的食量很大的,給點吃的吧?”
蘭斯洛表情皲裂:“孕……孕……”
蘇小黃走到蘭斯洛面前,仰頭:“是啊,讓我想想,”她琢磨了一下,“是白銀的孩子,就是改造人的老大。”
蘭斯洛:“?!!!”
遠在薔薇星的白銀,天降一口大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