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2
過道裏的聲控燈随着兩人駛進的腳步聲而亮起，燈光略暗，但卻将兩人的眉眼映得真實。
空氣中帶着若有似無的烏木沉香。
江知許慢後他一步，跟在他身後，小腿捯饬的速度是平時走路的兩倍。
才勉強跟上。
視線裏男人突然放慢腳步，江知許走到他身邊，主動道：“我明天晚班，後天中午或者晚上可以嗎？”
其實明天中午也可以，但她怕時間太趕。
男人在電梯前停下，拿出按鍵筆按了下電梯。然後偏頭看她，只一眼便收回，淡淡回道：“可。”
“……”雖然兩人接觸的事件不長不短，但江知許對他這惜字如金的說話方式還是很難适應。
然後無奈繼續問道：“那請問傅先生，是中午可，還是晚上更可呢？”
男人聽着俏皮的話，眼睫微閃，再次偏頭看向她，“對你來說那個更可？”
江知許想了想，認真回答：“我都可。”
傅延川嗯了一聲，懶懶道：“我也都可，看你。”
“……”感覺又問了個寂寞。
“那就中午？”
傅延川收回視線，看一眼電梯面板，數字還顯示停留在頂樓，他蹙眉，對江知許道：“可以。”
“我在家裏做好飯，到時微信你，你來我家吃，可以嗎？”
這次傅延川沒說“可”，而是表達了自己的想法，“你來我家，做完直接吃。”
江知許覺得兩人的對話好像不太對勁，卻說不出來哪裏不對勁。
她也沒多想。
對傅延川提出的建議，她不想采取，因為會尴尬，雖然一起吃飯也很尴尬，但是做飯加吃飯，尴尬的時間會更長。
“在我家裏會比較熟悉，調料擺放的位置、廚具使用我更了解，更加方便。”
男人視線還盯着顯示面板上，數字依然不動。聞言，随口道：“可是我不方便。”
江知許一愣，随即想明白，可是仍然堅持道：“這樣吧，我做好端下樓，我們在你家吃。”
這樣總可以了吧。
傅延川眼眸漆黑，毫無情緒地說：“從樓上到樓下要經過過道，接着是電梯，然後再經過過道，中間會附着多少塵土。江醫生，知道嗎？”
不知道！
“……”江知許嘆氣，“可是你家我不熟悉，擔心會影響食物的味道。”
傅延川看她即将妥協，嘴角一絲笑意緩緩揚起，“沒關系，你可以提前來突擊學習一下，我會把考點告訴你。”
江知許心裏翻了個白眼，嘴上微笑虛僞地應喝着，徹底妥協。只是還有些憂心忡忡，到時還不知道是怎樣的修羅場。
顯示面板數字開始下降，電梯終于要來了，江知許吐出一口濁氣。
傅延川想起她最後一句話，嘴角突然不懷好意地彎了下，不緊不慢道：“你也不用太擔心，我也沒對食物的味道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勉強能入口即可。”
江知許：“……”
她忍了又忍，才沒有把手裏的包砸向他。
這男人嘴巴太惡毒，看似是寬慰她，實則是說她廚藝不咋地，他不抱希望。
電梯到達一樓，傅延川偏頭看她，見她一臉灰地瞪着她，生動的眉眼跟小時候一模一樣，忽而心情很好地笑一笑，居然還露出八顆白牙。
江知許一愣。
此時，電梯門打開，裏面陸陸續續走出四五個男男女女，臉上個個帶着啤酒紅，一看就是到是家庭聚會喝多了。
難怪，電梯在頂樓停留這麽長時間。喝醉酒的人最是啰嗦。
“過來這邊點。”傅延川瞥了一眼對面，出聲提醒江知許。
江知許很聽話地往傅延川的方向讓了讓，等人都出去，才和傅延川走上電梯
。
電梯很快到達七樓，傅延川怡然自得地走下電梯。
留下陷入腦海風暴的江知許，想起他剛剛那個笑容，心想這人絕對是通過揶揄她的過程得到愉悅。
上次“小胖妞”那件事也是。
江知許回到家，苦惱了一會兒，開始打開菜譜，根據菜品寫需要用到的食材。雖然男人欠欠地說不抱希望，但越是如此，江知許越要做個樣子看看，颠覆他對自己的認知，讓他以後再也不敢瞧不起她。
此刻，勝負欲極強的江知許在心裏默默計劃着，想到男人吃到她做的美味佳肴而自愧不如的場景，江知許竟然開心地笑了。
雖然這種想法很無聊，也沒有任何意義，但依然感覺很開心，反正精神上獲得極大的滿足和快感。
忙完江知許去洗漱。
而另一邊回到家的傅延川居然心情很好的吹着口哨，那恣意的姿态仿佛回到了少年時期，沈奶奶還活着的時候。
傅延川洗完澡換上居家服走出浴室，接到陳星澤的電話。他冷笑一聲，接通後，打開免提，放在餐桌上，到冰箱處拿了一瓶礦泉水。
電話對面的人将近半分鐘沒有出聲，不像以前每次打電話不可一世和狂妄的态度。
雖然每次他的不可一世在傅延川這裏得到的只有無視。
傅延川等了半分鐘多三秒，沒有耐心地問：“還喘氣嗎？”
陳星澤嗯了聲，“喘！”
“有事說。”
陳星澤讷讷道：“我可以為自己辯護嗎？”
“你說呢？”
陳星澤立馬接話：“我說可以。”
傅延川沒說話，陳星澤立刻明白，“我真不是故意的，韓甜甜那個女人太有心機了。她委托一個男人跟我聯系，那個男人的手機號顯示是津桐市。然後說我快遞外包裝破損，看不清楚快遞面單上的基本信息，讓我說一下寄件人的姓名電話地址，然後自然而然地，又，引誘我說了，收件人的電話地址。”
“我根本沒多想，所以也沒有找你核實真實情況。就，都說了。”陳星澤想起自己幹的蠢事，說話沒有一點底氣，聲音越來越小。
傅延川問道：“她怎麽知道你有快遞寄給我。”
陳星澤不說話了，實際上是不敢說話。
傅延川沉聲喝道：“說話！”
電話對面的陳星澤一個哆嗦，才喃喃道：“因為，你突然答應給我跑腿，特意去醫院給江醫生送錦旗，我太受寵若驚了。所以，四處顯擺。跟姨媽和姨父都說了一遍，那天剛好趕上韓甜甜也在——”
陳星澤說不下去了。
說到底就是他沒腦子加嘴太快。
“……”
傅延川知道這孩子沒什麽腦子，也不是一次兩次了，要不韓甜甜也不會總從他這套話。
陳星澤聽他不出聲，心裏七上八下，弱弱地問了一句：“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割痔瘡的事情你能不能別告訴王濤。”
“……”
傅延川氣笑了。明白這事情也不能全怪他，他小腦袋瓜裏裝的全是廢料，肯定鬥不過韓甜甜，“正常，你那腦子不是她的對手。”
“對對對，韓甜甜這個女人心眼太多了，小腦袋不大，裏面裝的全是心眼子，我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哥，我跟你說，你看不上她是對的。之前我還說你眼光高，她這樣的女人你都看不上。現在！我得給你挑大拇指，眼光精準獨到，一眼就識破了那女人心計深重的內核。”陳星澤是典型的給點染料就開染坊的人，知道自己逃過一劫，又聽完傅延川的話，開始拼命甩鍋，把髒水潑到韓甜甜身上。
“那個男人娶了她，那冒煙的祖墳得都得滅了，那女人分分鐘看死你……”
不是陳星澤對她看法惡劣，而是韓甜甜已經不知道第多少次從他這裏套走了傅延川的消息。
害得他都沒臉見他哥。
他後面的滔滔不絕，傅延川沒興趣聽，打斷後說了句：“你，想辦法把她弄回京市，不要讓她來騷擾我。”
說完不給陳星澤說話的機會，直接把電話挂了。
挂斷後，喝了口水，指尖不小心掃到微信，頁面剛好是騰訊新聞。
标題是“醫生夜班後沒有休息做家務猝死家中”。
傅延川指尖一頓，看着标題近一分鐘沒有動作。
—
江知許從浴室出來，放在床頭櫃上的手機連連震動。她走過去拿起，點開微信。
傅延川連續發了五條消息。
傅延川：【吃飯的時間改為晚上。】
傅延川：【我想起來後天中午還有些事情。】
傅延川：【你下班後先休息，休息好與我聯系。】
傅延川：【一定要休息好，不然做出來的東西會影響我的口感。】
傅延川：【我晚飯一般吃的比較晚，八九點左右，你不要太早。】
江知許：“……”
她休息好與不好會影響他的口感嗎？
影響的不應該是她自己的嗎？
江知許懶得思考，聽他的：【好的，我知道了。】
放下電話看一眼時間快十一點了，她簡單收拾，然後上床睡覺。
晚上，江知許又做起了夢。
夢裏的江七七非常不開心，嘴角向下撇着，肉嘟嘟的小臉兩邊仿佛塞了半個雞蛋，此刻也微微垂着。
這是江知許做夢以來第一次夢見不開心的江七七。
小女孩兒捂着肚子往沈奶奶家走，進門有氣無力地喊了聲：“沈奶奶好。”
沈奶奶忙着，沒有聽出江七七聲音裏的虛弱，“小川哥哥在屋裏呢，快進去吧。”
江七七嗯嗯兩聲去少年的卧室找人，這次竟然敲了敲門，直到裏面傳來叫進的聲音，她才推門進去。
進去也沒有像以前那樣喊小川哥哥，因為實在沒有多餘力氣。
江知許看見江七七用最後的力氣爬上少年旁邊的椅子，看着他的臉不出聲，也沒有任何動作，就呆呆地看着出神。
少年此刻才擡眸看向她，微微一愣，沒有想到她會這麽老實，不僅禮貌地敲門還安靜地不出聲。
讓他有些不習慣。
她不說話，少年樂的安靜，繼續忙自己的事情。
就這樣一個小時過去。
少年手裏的模型拼湊完成，江七七還保持着原來的動作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也不出聲音。
這樣的的江七七，少年似乎不太習慣，蹙眉，主動搭話：“小胖妞，今天怎麽這麽老實？”
江七七搖搖頭，還是沒說話。
少年察覺出不對來，視線在她捂着肚子的手掃過，“江七七，你肚子痛嗎？”
江七七搖搖頭，停頓一下，又點點頭。
少年沒有猶豫，站起身，出門喊沈奶奶。
剛打開門，江七七出聲制止，只不過聲音更加虛弱，“小川哥哥，你別走，你走了我更餓了。”
“……”
江七七撇撇嘴，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十分可憐，“我媽媽要我減肥，說我現在不健康了。也不給我東西吃，我太餓了，所以只能來看你。”
少年聽懵了，完全搞不懂她的邏輯思維，重複她最後一句話：“太餓了，所以只能看我？”
江七七點點頭，“我最近新學了一個四字詞語，秀色可餐，老師說這個詞語的意思是，看着好看的容貌會使人忘記饑餓。”
“所以我只能來看你。”說着，停頓一下，“可是我怎麽感覺沒有剛剛來時管用了呢。”
少年：“……”
問道：“今天什麽也沒吃嗎？”
江七七委屈道：“我吃了一個蘋果，媽媽說今天上午只能吃一個蘋果，晚上還能再吃一個。”
“可是小川哥哥，我感覺我熬不到晚上了，因為我要餓暈了。”
少年：“……”
—
十分鐘後，少年領着小女孩兒出現在超市。
少年從貨架上拿了一袋無蔗糖的蘇打餅幹，既能飽腹也能起到減肥的作用。領着小女孩兒去結賬。
江七七對小川哥哥只給她買一袋蘇打餅幹并不滿意，于是道：“小川哥哥，我還想吃果凍。”
少年拒絕時，瞥見她眼角的淚痕，妥協道：“只能拿一袋。”
“嗯嗯。”江七七從貨架上拿了一袋果凍，返回來，看向少年，得寸進尺道，“我還想吃奧利奧餅幹。”
少年冷哼一聲，“不行，太甜。”
“那薯片呢？”
“太油。”
江七七也不生氣，好脾氣地說着下一個，“海苔夾心脆可以嗎，不甜也不油。”
“不行。”少年看她一眼，出聲警告，不然她可以把貨架上的零食通通點個遍，“江七七，你再得寸進尺，果凍取消。”
江七七立即老實了，“我什麽也不要了，就要這兩樣，我很乖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