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身後男人的聲音不輕不重,不急不緩,可把患者吓得一個哆嗦,随即不再挑三揀四,十分配合地做完指檢。
陳星澤咬着唇提上褲子,臉漲得通紅,表情不複剛剛的頤指氣使,挂上了委屈。
看向江知許身後,眼巴巴的,卻是敢怒不敢言。
江知許收拾妥當後,轉身看向身後的家屬,想說一下手術前後的注意事項。
這位家屬站在她正後方,江知許轉頭對上的是男人性感的喉結。
嚯,夠高的。
她不知為何,想起了昨天咖啡廳的不禮貌男。
也是這般大高個。
???
江知許驚訝自己的為什麽會想起他。
趕緊收回無聊的思緒,淺淺含笑擡頭看向家屬。
剛一擡頭對上男人冷峻的眉眼,眼瞳漆黑仿佛深不見底,就那麽靜靜地看着她,似乎在等着她交代注意事項。
看着熟悉的面孔,江知許心中不由得一凜。
“……”
真是想什麽來什麽。
眼前這位病人家屬,正是昨天偷聽別人講話還光明正大的評論、撞人不道歉不說話的不禮貌男。
四目相對。
一秒,兩秒,三秒。
江知許眨眨眼,一時忘記自己要說什麽。
傅延川目光掃過對面口罩上方那雙靈動的小鹿眼,挑一挑眉,“請問,還有什麽事嗎?”
聞言,江知許才收回渙散的思緒,不太自然地移開目光,清了清嗓子,說:“就是手術前後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傅延川伸手,比了個“您請”的手勢。
“手術前保持空腹,十點後會有護士來做灌腸清潔腸道,解除脹氣,直到術後6小時後,才能進食,所以如果疼痛難忍也是不能吃止痛藥,如果實在忍不了可以讓護士挂止疼泵。”
“術後切記禁食辛辣刺激性食物,還有手術後6小時內保持平躺,不要擡頭也不要墊枕頭。”
“牛奶豆漿不要喝避免引起脹氣。”
江知許清脆柔軟的嗓音在病房裏飄蕩,像晨時的陽光,又如江南纏綿的風,透着股清甜。
傅延川保持原來的動作,垂着眼睑聽着,始終面無表情,好像這人天生就是表情匮乏的人。
正所謂臭臉症候群。
讓江知許詫異的是,她說完,印象裏沒有禮貌的男人還說了聲:“謝謝,麻煩了。”
只是語氣極其不自然。
那種感覺就像此人很少說這種人情世故的客氣話。
此時倒像是不得已而為之。
這讓江知許以為自己是不是幻聽了。
她撓撓眉毛,并沒有計較昨天的事情,禮貌地回了一句:“應該的。”
然後轉身往外走。
走到門口,後面傳來男孩子嬌氣的聲音。
“我都生病了,你就不能溫柔點,能不能不要用命令的語氣跟我說話,我的心靈現在很脆弱。”
江知許聽着,跟他們說話毫不客氣、不可一世的患者對着不禮貌哥嬌弱的像個女孩子。
語氣裏撒嬌的意味很濃。
那種感覺很奇怪,就像……
她微蹙眉,此刻不由得想起了早晨交接班前,大家不正經的八卦以及夏雯雯唉聲嘆氣的話。
“那個帥哥啊,今早來了一個更帥的來陪床。”
“現在帥哥太搶手了,不僅女人搶,男人也搶。”
江知許茅塞頓開、恍然大悟,腦海裏浮現的念頭迅速擴張占據整個大腦。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faggotry。
可江知許無法否認的是,的确是更帥的,這點沒說錯。
随着房門從內合上,将走廊和病房隔絕在兩個世界,她沒有聽見不禮貌男是怎麽回複的。
只是大腦不免浮現男人瘦高挺拔的身姿,高大堅硬,不小心撞上去都有些微痛;
又想起那名叫陳星澤的患者,也是瘦瘦高高,雖然也不矮,但是比不禮貌男還是差了一截。
那不禮貌男。
在兩人之中。
一定是。
一定是強攻。
病房內的兩人并不知道江醫生天馬行空的想法。
如果知道,傅延川一定會冷眼、冷臉,冷聲:“收起你肮髒的思想。”
傅延川沒有理會陳星澤惡心又可憐兮兮的話,繞過病床,長腿微曲,坐在靠窗的沙發上。
拿出手機看微信。
助理發來了幾條客戶關于設計方案的修改意見。
傅延川蹙眉。
這意見提的一看就是外行人,毫無邏輯思維,屁都不懂,為提意見而提意見。
傅延川打字回複,話不多,中心思想就一個:方案不改。
旁邊陳星澤還在絮絮叨叨,即使傅延川沒有理會他,依然說的起勁。
陳星澤已經習慣自己說十句,傅延川不會回一句,甚至他根本沒再聽。
但他就是喜歡跟他絮叨。
陳星澤和傅延川是表兄弟,兩個人的母親是親姐妹。
并且兩人都是獨生子,陳星澤對這唯一的表哥感情很複雜。
陳星澤生在京市,長在京市,在父母與四位長輩的呵護下嬌生慣養長大,性格叛逆,桀骜不馴,可以稱得上天不怕地不怕,誰的話也不聽,唯獨聽傅延川的話。
傅延川大他八九歲,所以陳星澤對他是有尊敬在的,可大再多也是同輩,所以還有一些兄弟間的親昵。
當然,這份親昵只是他對傅延川;傅延川對他應該并不存在。
陳星澤分析過,他對傅延川的屈從和欽佩沒有任何來由,仿佛就是天生刻在了骨子裏。
明明傅延川與他母親這邊的親戚并不親近,可卻因為陳星澤臉皮厚,經常粘着他,因此兩人走的還算比較近。
“陳星澤。”
傅延川很煩躁,他有潔癖,在細菌滋生的醫院裏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渾身都不舒服。
此時,聽見他婆婆媽媽說個不停,那躁意如竄天的大火,壓都壓不住。
“閉嘴!”
聲音沉郁頓挫,暗含危險。
陳星澤不敢反駁,立刻噤聲。
他來津桐市動手術是先斬後奏,原本在京市已經預約好了手術,隔天就要住院了。
聽說傅延川從美國回來,準備在津桐市定居。
他立刻取消了京市醫院的手術,昨天下午來到津桐,辦理好住院,昨天晚上給他打的電話。
無辜又可憐的說了自己今天要動手術的事情,特意強調在津桐市,又反反複複強調自己一個人,無人照料。
希望他能來陪伴自己。
傅延川聽後沒說話,沒說來也沒說不來。
這讓陳星澤心裏沒上沒下、沒着沒落的。
如果弄巧成拙,他不來,自己豈不是要獨自一個人渡過手術疼痛期。
他想了想,覺得有些慘。
所幸第二天一大早,傅延川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病房。
陳星澤飄蕩的心可算落了地。
嘴角蕩漾着心滿意足的笑,可是憋都憋不住。
可當傅延川淡淡看着他,問:“為什麽不在京市動手術,反而跑來津桐市?”
陳星澤早就猜到他會這樣問,在來津桐市的路上就準備好了說辭。
他笑笑,心虛又理所當然的說:“我這病太尴尬了,京市都是熟人,傳出去還不得被人笑話死。”
“再說了帥哥那能得這種病,我不要面子的。”
傅延川聽着他胡扯,掀起眼皮看着他,淡淡的不含任何情緒。
陳星澤從他那沒有表情的表情裏面,也看不出他是信了還是懶得搭理他。
反正最後沒轟他走,看樣子是相信了。
其實他說的不完全是假話,他的确覺得尴尬,京市朋友多,其中不乏損友。
若是知道他割痔瘡,還是混合痔,估計未來許多年都會被他們當作笑料,沒事兒就拿出來嘲笑他。
陳星澤想想都覺得可怕。
反正最後傅延川答應留下來陪床,這讓陳星澤十分開心。
他知道傅延川有很嚴重的潔癖,能留在醫院照顧他,想必自己在他心裏還是很重要的。
當然這些想法,傅延川并不知道,不然一定會嗤之以鼻。
–
查完VIP病房,接着查普通病房。
記錄每個床的病情變化及相對應的醫囑調整,對手術後的患者重點詢問其排便和□□術口情況,順便對其飲食及日常活動提出專業的指導意見。
結束差不多十點了。
然後江知許又馬不停蹄趕去換藥室。
而需要換藥的病人在醫生查完房後,早早在換藥室門前排隊。
每個管床醫生負責自己的病人。
也是從這一刻開始,慘叫聲不絕于耳,整個走廊回蕩着病人換藥時嗷嗷的痛苦的哀嚎聲。
震耳欲聾。
相對于其他管床醫生,江知許這裏的叫聲倒是比別處輕些。
肛腸科最溫柔的女醫生不是白叫的。
她為了能減少患者的痛苦,動作盡量輕柔,但畢竟是術後傷口,即使手法在輕柔,也無法避免疼痛。
江知許盡量輕聲鼓勵着,這可把其他管床醫生的患者羨慕壞了。
紛紛遺憾自己怎麽沒有分到她的管理之下。
上午快結束時,江知許收了個新病人,詢問病史寫大病歷,協助其辦理住院。
剛忙完,辦公室的門被敲了敲。
江知許擡頭,夏雯雯笑着走進來,“忙完了嗎?”
她點點頭,說:“剛忙完。”
夏雯雯:“那走啊,去吃飯。”
江知許看了眼時間,已經十二點了,忙碌的時間總是過得飛快。
于是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桌面,和夏雯雯一起下樓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