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而玄關這頭, 太宰熟稔地換上拖鞋,極為自然地走到竈臺前看了一眼:“哇,今天燈裏小姐是打算做牛丼?我來得真巧啊~”
他這麽自豪地自我感嘆完,又湊到燈裏身側蹲下, 用雙手撐着臉, 極為可愛地拿他那雙好看的鳶眸瞅她:
“燈裏小姐需要我幫忙嗎?”
太宰說着,彎彎眸子, 朝她露出一個又大又明朗的笑。
……他很清楚自己有一張招人的臉, 也很清楚怎樣才能将他這張臉的魅力展現出來。他甚至很清楚, 她會對什麽樣的表情感到心動。
燈裏移開視線,将水瓢遞給太宰, “……那就麻煩太宰先生,幫我淘一下米,然後煮飯了。”
“好哦~”太宰就這麽高高興興地應下了。他端着盛有米的水瓢起身,長腿繞過燈裏, 湊到水槽邊打開水龍頭, 斜着身子開始淘米。
燈裏也慢慢起身,小心地往旁邊挪動身體, 好給太宰空出地方。她打開冰箱, 從裏面取出一盒肥牛卷和一只雞蛋。
這便是太宰的那份牛丼了。
燈裏想了想,又依次取出味噌、裙帶菜幹和豆腐。
既然太宰來了, 那還是煮味噌湯吧。給他喝速食湯,總感覺像在虐待他一樣。好歹他也有在上交夥食費, 總不能讓他吃得太慘。
其實說白了, 還是她不想讓喜歡的人吃得那麽随便。
平時他怎麽吃她管不着, 既然來了她這邊, 就得吃得好一點才行。
燈裏将手上的東西端到竈臺上, 伸手去摸她剛剛拿出來的洋蔥。本來她只打算放半個,剩下半個看看下次什麽時候再用。現在看來,這一整個洋蔥都能切了。
燈裏将洋蔥的皮去了,等太宰淘完米,拿着水瓢往電飯煲的方向走去後,才開始切洋蔥——她怕辣到某個在這方面不長心眼兒的。
切完洋蔥,燈裏開火熱鍋,往鍋裏丢了一塊黃油,待黃油融化後,她才放入洋蔥翻炒。黃油柔和的味道與洋蔥遇火後散發的噴香碰撞在一起,分明還沒下肥牛卷,一旁的太宰卻已經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洋蔥炒得差不多後,燈裏往鍋裏加了一定量的水,又倒入調味料攪了攪,便蓋上鍋蓋讓它慢慢煮着收汁。
太宰煮好飯後便一直杵在燈裏身邊看她,也不說話,就是看着她。
燈裏頂着太宰的視線,舀了點水加進另一口小奶鍋裏,打算先煮幾只溏心蛋。至于為什麽不是兩只……多的那幾只,自然是給家裏貪嘴的吃貨們的。
把雞蛋冷水下鍋後,燈裏便蓋上鍋蓋安靜地等水開。這期間她也沒閑着,将豆腐的包裝撕開,拿刀将豆腐切成小塊,或是提前将肥牛卷的包裝去了,等等等等。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不肯和太宰對上視線。
原本窩在浴室的幾只史萊姆默默蹦跶出來,挨個兒挂到太宰身上——別說,炭炭才回來半個月,可它往太宰身上挂的動作已經娴熟得跟其餘四只史萊姆沒什麽差別了。
于是燈裏關完煮溏心蛋的火,好不容易一回頭,看見的便又是太宰渾身挂滿了史萊姆的模樣。她有些好笑彎唇,露出一個柔軟的笑,又回過頭去忙活。
而太宰嗅嗅屋內清淡的、還未被黃油與洋蔥香氣沖散的藥草氣息,又看看挂在他身上但沒有進食舉動的五只史萊姆,有些奇怪:
“燈裏小姐是買了什麽嗎?”
他昨天晚上來的時候,還沒有這個味道的。
燈裏拿剪刀剪蔥的動作頓了頓,“……是給太宰先生的藥草包。”她用極為沉穩的語氣開口,聲音與平日無異,“有一點點助眠效果,或許可以讓太宰先生比較容易入睡。”
“诶?燈裏小姐親手做的嗎?”太宰眨眨眼,完美地從中揀出他想聽的重點發問。
燈裏下意識地回頭看了太宰一眼,她還以為他會問她藥草或者方子的來歷,“算是吧,不過拿來裝藥草的束口袋是雜貨店買的。”
也就是說,內裏的藥草确實是她配置的。太宰的視線挪到更深處的榻榻米房間。
榻榻米房間的正中央便是主人常用的矮桌,矮桌之上放着一只印有橙色小螃蟹圖案的束口袋。這個束口袋應該就是她口中的藥草包。
太宰略微擡頭,看向窗戶的位置。
房內的窗簾被整整齊齊地拉至一側,露出明亮的、有微光透進來的格子窗。格子窗下方,短短幾個小時便多了一只矮墩墩但小巧可愛的木質盆栽架。架子上擺着五只樣式不同,顏色卻皆為薄荷綠漸變色調的陶瓷花盆。其中三只花盆像是剛種下去不久,還光禿禿的一片,另外兩只花盆就……
饒是太宰,也看不出那兩株植物是什麽,其中一盆看起來有些像草莓苗?另一盆則有些,嗯,像土培的大蒜——也或許是風信子。
不過如果是經常做飯的燈裏小姐,搞不好還是大蒜?感覺她很有可能會在家裏養點蔥蔥蒜蒜,方便随取随用什麽的。
“太宰先生在想什麽?”注意到太宰打量的目光,燈裏漫不經心地問道——她早就想好了相應的答案,如果被問到盆栽相關的話題,她有自信,她能夠完美解答。
太宰想也不想地就說出了答案:“在想大蒜。”
“……?”燈裏看看滿臉認真的太宰,又看看正在煮着的洋蔥,一時之間竟分不清他到底在說什麽。他是想往牛丼裏加大蒜嗎?
對不起,這話她真沒法接。
注意到燈裏的麻木,太宰“噗嗤”一聲笑出來,“啊,我是說,燈裏小姐是種了大蒜嗎?”
“是風信子啦。”其實是和風信子長得很像的魔法植物,不過燈裏是真沒想到,太宰會思維發散到大蒜上,她将鍋裏的溏心蛋取出來,丢進冷水中冷卻,“太宰先生覺得我是那種,會在家裏種大蒜的人嗎?”
聞言,太宰眨巴眨巴眼睛,陷入一種莫名的沉默中去。
而燈裏也從太宰的沉默中意識到了什麽,又偏過頭看他,“原來我在太宰先生眼裏,是這麽一個形象啊。”她說完,便嘆着氣,開火熱鍋,打算稍微炒一下肥牛卷,再空出鍋來煮味噌湯。
“不、不是,就是感覺,燈裏小姐,嗯……很勤儉持家,”太宰有意無意地捏着懷裏的雲母,快速在腦海裏搜索着用詞,“如果住……咳,如果房間交給燈裏小姐來收拾,會很井井有條,什麽的。”
燈裏将鍋中的肥牛卷撈起放在一邊,洗鍋煮味噌湯,“姑且當太宰先生在誇我吧。”她的鍋洗到一半,像是想起什麽似的,又偏頭看向太宰,“可以麻煩太宰先生幫忙拿一下餐具嗎,還有作為小菜的豆腐,也可以端到那邊去了。”
“啊,不過藥草包要先收起來……太宰先生不介意的話,可以直接放口袋裏,免得一會兒忘了。”燈裏回過頭,盡可能用滿不在乎的語氣這麽跟人說話。可她手下拿海綿刷洗鍋的動作分明有些心不在焉。
太宰是什麽人,他當然察覺到了燈裏的心思落在哪兒。對此,他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也不知道是誰,本來那麽率直坦蕩一個人,突然變得畏畏縮縮的。可即便如此,她卻又總會心軟地照顧他。
這麽在心中暗自感嘆着,太宰面上卻是一分也不顯。他邊應聲邊一拖五地走到矮桌前站定,将他懷裏的雲母放到矮桌上,轉而拿起矮桌上的束口袋,仿佛在進行某種神秘的交換儀式。
挂在太宰身上的其餘四只史萊姆也跟下餃子似的,一個接一個地往下跳,在矮桌周圍圍了一圈,拿相似的烏豆眼瞅太宰。
太宰拿起束口袋,湊到鼻尖輕嗅——他略有幾分驚訝地看着束口袋出神。
這是一股與方才混雜了黃油與洋蔥氣息完全不同的味道。溫和好聞,甚至還帶着點仿佛被陽光懶洋洋烘烤着的、青檸的香氣。聞到的瞬間便讓人恍惚覺得,這味道能安撫人心,使人完全放松下來。
最重要的是,這股味道,他曾經聞到過。
太宰不自覺地看向正在竈臺前忙活的燈裏。
藥草包的效果好不好他不知道,他唯一知道的是——
他喜歡這個味道。
太宰握着束口袋思考半晌,最終選擇……把這個束口袋挂在他的左手手腕上。
雖然這只束口袋也不大,可他這身家居服的口袋尤其小,壓根裝不下它。他身上除了手腕,似乎也沒其它地方能挂它了。
至于把束口袋放到一邊的選擇,則被太宰下意識地忽視了。
喜歡的人好不容易送他點兒他能帶回去的、并非食物的東西,還不準他顯擺顯擺?雖然顯擺的對象目前只有她本人,但這并不妨礙他有一個好心情。
燈裏本人此時也在悄悄關注太宰的反應。不過她也沒敢多看,在看見他似乎并不讨厭這個味道後,她便放心地扭回頭,繼續處理味噌湯,根本沒看見他用手指撐開束口袋的系繩,仔仔細細地将束口袋給套到了腕間,仿佛一只主動戴上鈴铛的貓咪。
味噌柔和的味道逐漸在屋內彌漫開來,混在逐漸淡去的藥草香裏,喚回了太宰的思緒。
他若無其事地挂着束口袋——或許現在稱呼它為藥草包要更為合适——走到竈臺處擡起手,去拿兩人份的餐具。那只表面印有橙色小螃蟹的藥草包就這麽挂在他腕間,一晃一晃的,像小螃蟹在主動跟人招手似的。
太宰就維持着這麽個晃來晃去的狀态,将需要的餐具拿到矮桌上擺好,又折回去拿燈裏剛才跟他說的,那兩碟作為小菜的冷豆腐。
他腕間晃動的藥草包吸引了五只史萊姆的注意力。小家夥們目不轉睛地盯着晃動的藥草包,左看看右看看,險些把自個兒晃暈。
就在史萊姆們快被晃得暈頭轉向的時候,太宰停下腳步,用手捏捏挂在他腕間的藥草包,喊了一聲燈裏的名字:“燈裏小姐,還有什麽需要我幫忙的嗎?”
“嗯……味噌湯,可以交給太宰先生嗎?”燈裏将煮味噌湯的火關了,打開煮着洋蔥那只鍋的鍋蓋,把之前翻炒過的肥牛倒進去一起收汁。她擡起手,從頭頂的櫥櫃裏拿出兩人常用的碗擺在一邊,等太宰來盛湯,自己則是拿起另外兩只碗和飯勺,去打飯。
太宰沒有說話,徑直走到她身側,将他腕間的藥草包撥到手肘以上的位置,這才開始盛湯。
而打完兩碗飯回來的燈裏,終于看見了挂在他手腕上——現在是手肘了——的藥草包,整個人都怔住了。
不是,這藥草包是給你這麽用的嗎?
這難道是什麽,她不知道的,這個世界特有的習俗嗎?
燈裏陷入了自我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