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太宰是來幹什麽的？還不是因為擔心某個笨蛋小姐會太勉強自己。雖然他隐隐約約知道她大概是幾點回的家, 但到底還是有些不放心。
畢竟他是知道的，她睡得早又不擅長熬夜。
而燈裏并不知道，她這幾天看似隐蔽的行動完全暴露在太宰眼下，他就連她是什麽時候出的門, 什麽時候回的家都一清二楚。她還覺得自己藏得很好, 甚至在暗自奇怪，太宰這麽晚來她家, 究竟是為了什麽。
……總不能是跟她一樣, 睡不着吧。
燈裏閉着眼睛, 耳朵因為視野黑暗而變得更為靈敏，于是她輕易地便捕捉到了門被輕輕掩上的聲音。
走了？
不, 緊接着，是極輕極輕的，木地板受力而發出的輕微“咯吱”聲。
他在往她這邊來。
等一下，說到底, 這個人真的是太宰嗎？這個世界, 會不會有那種什麽都不用做就能開鎖的異能？
如果不是太宰的話……
燈裏拿放在枕邊的手小心地戳了一下阿玉，努力在小家夥身上畫出一個燈泡的圖案。
要是是太宰, 開燈的事交給史萊姆們沒有任何問題, 要是不是……她也只能用風魔法先将人打暈，再把事情糊弄過去了。
在光線特別昏暗的時候開燈, 視野突然亮堂起來的瞬間，人會有短暫的幾秒不适, 就趁那個時候——
“啪。”
燈被打開的同時, 燈裏從被褥裏翻身而起。她拿手擋在眼前, 遮擋刺眼的光線, 另一只手放在身側, 手下無形的風團早已準備就緒。
然而下一秒，她對上了一雙麻木的鳶眸。
“……？”燈裏用手揉揉眼睛，看見穿着一身家居服，身上挂了四只史萊姆的太宰木着張臉在她面前坐下。
……還真是他啊。
燈裏提着的一口氣驟然松了。
她張張嘴，想說些什麽，可還未等她開口，太宰反倒先發制人地問她：“燈裏小姐這麽晚了還不睡嗎？”開完燈的阿玉也蹦蹦跳跳地來到他身後，貼着他開始吞食異能。
“我以為太宰先生會先跟我解釋一下，為什麽大晚上的偷偷來我家……”燈裏說着，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她默默站起身，拿過一旁的針織衫外套披上，又将被褥往旁邊挪了些——順便把她脫在枕邊的內衣撈起來，快速塞進枕頭底下。
雖然她的內衣就只是最簡單的那種白色，沒什麽好看的，但果然……在喜歡的人面前，多少還是注意一點會比較好。
太宰癟癟嘴，将蹲在他頭頂的炭炭抱下來塞進懷裏揉揉捏捏，“因為，人家睡不着嘛——”他刻意用嬌俏的語調拖長了音，JK氣息十足。
“……”燈裏拿過一旁的坐墊和靠墊丢給太宰，自己也拿了一套坐下。
還真是跟她一樣睡不着啊。不是，所以他睡不着為什麽要偷偷來她家？是料到她今天晚上也睡不着，所以來找她聊天……？不對，他剛剛還問了，她為什麽這個點還沒睡，說明他也不知道她今天失眠的事。
那，太宰他來幹什麽？
眼看燈裏瞅自己的眼神愈發不對，太宰讪讪地笑笑，知道再不說點什麽可能真的會翻車，于是他只好移開視線，稍稍透露出一些本心，“只是很在意，燈裏小姐有沒有好好睡覺。”
“……诶？”聽見太宰的回答，燈裏不由得愣了一下。
太宰的視線挪到她披着的針織衫上，又有些不自在地挪開，“燈裏小姐最近好像很沒精神的樣子，漩渦咖啡屋那邊，店長夫人他們也很擔心。”他盡可能真假摻半地編造出虛假的理由，“然後我又發現燈裏小姐家的燈關得遲了。”
燈裏被他說得有幾分心虛，不自覺地摸過一邊的黑貓玩偶抱在懷裏，轉移話題：
“比起這個，能發現我家燈關得遲……太宰先生才有問題吧？”
她漫不經心地捏捏黑貓玩偶的爪爪和尾巴，嘗試禍水東引，“怎麽那麽晚了還不睡？”不過這個問題，她确實挺好奇的。
聯想起之前太宰在貓咖的一衆周邊裏選了眼罩，或許是有些睡眠方面的困擾，她又偏過頭對上他的視線，“因為睡不着？”
“……啊，算是吧。”看見燈裏披着頭發抱住那只黑貓玩偶的模樣，太宰微微愣神，一時不察便被轉移了話題，順着她的話說下去。
完美轉移了話題，燈裏在心中比了一個耶，繼續問他：“沒嘗試過睡前喝一杯牛奶之類的嗎？還有泡澡什麽的，多放松放松的話……”她說完，眯着眼安靜地打了個哈欠。
“很遺憾，這些對我基本沒有效果啦——啊啊，扯遠了，燈裏小姐還真……是。”太宰還未說完的話便這麽斷了，他眨眨眼睛，看着已經靠在靠枕上完全睡過去的燈裏，無奈地笑笑，“……居然睡着了。”
居然就這樣睡着了。
她明明已經知道，他喜歡她了。就對他這麽放心？
一點戒心也沒有，半夜闖入她家也完全不生氣，雖然是為了轉移話題，但問到一半居然真的關心起了他為什麽不睡。對他心軟也該有個限度吧。
……笨蛋小姐。
就算有史萊姆們在……可他若是真的想對她做些什麽，倒也并不難。
太宰緩緩起身，走到燈裏身邊又坐下，肆無忌憚地注視着她的睡臉。然後他擡起手，小心又輕柔地撥弄她額前的劉海。
将燈裏的劉海撥到兩邊後，太宰又撩起她的發絲拿在手裏。他也不做什麽，就只是拿在手裏，仿佛想借此抓住什麽一樣。
半晌，太宰才低下頭，在手心裏的發絲上落下一吻。随後，淺雪灰色的發絲從他白皙修長的手指間滑落，落在燈裏懷中的黑貓玩偶身上。
太宰微不可聞地嘆息，又擡起手，悄悄拿指尖去戳燈裏的臉頰，一下又一下，像是在洩憤，又像是在以此跟她抱怨——只是他的動作很輕，輕到燈裏毫無知覺。
太宰戳戳左邊，又戳戳右邊，直到戳夠了才終于收回手，去拿被燈裏放在一邊的被褥。
他倒不是要抱她起來，只是打算把被子拿來給她蓋上而已。畢竟她最近沒休息好，這會兒怕是真的困着了，才會在聊天途中睡過去。要是因為他挪動她，把她弄醒了就不好了。
雖然不知道燈裏小姐今天為什麽到這個點了還醒着……啊，她之前買了咖啡歐蕾，大概是因為那個吧。
……對咖啡的抗性好弱。
想到燈裏因為睡不着而躺在被褥裏雙目無神，困得要死可就是精神得不得了的模樣，太宰不自覺地露出一個溫和的笑。
好可惜，沒看見她那個表情。
聽起來有點慘，可是感覺會很可愛。
太宰輕松地将被子抱起來拿到燈裏身邊，盡可能放輕動作給她蓋被子。當被子被他拉到她胸前時，他看着她懷裏的那只黑貓玩偶，到底還是沒忍住——
太宰伸手捏了捏黑貓玩偶的貓耳，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然後他才笑着拿被子蓋住玩偶，再拉至燈裏肩頭。
仔細地确認過被子确實有将燈裏完全蓋住後，太宰暗暗松了口氣，轉過身去理方才被他弄亂的被褥——至少給人家稍微疊一下。
好在太宰刻意忽視了明顯擺放不整齊、底下墊着些什麽的枕頭，他知道有些東西是他不該去思考，不該去在意的。他只是以機械且完美的手法替燈裏将被褥疊好，放在一邊，好讓她明天早上醒了自己處理。
太宰撿起落在被褥旁的、可可豆花紋的眼罩，将這副眼罩放到一旁的矮櫃上，又取過燈裏放在被褥旁的手機放到她身側。他掃視周圍，确定自己沒有遺漏下任何東西後便靜靜起身，伸手去關燈。
黑暗悄聲無息地滲進來，一點一點将一切蠶食，徒留下暧昧模糊的影子。
而太宰站在原地沒有動彈，等眼睛适應昏暗的光線後，他才擡起腳要往外走。
就在這個時候，室內猛地升起一股柔和的光線，将太宰腳邊照亮。些許溫柔的光斑落在榻榻米上，給燈裏熟睡的側臉打上一層光暈。
散發出光線的，是金燦燦，又有着些透明感的阿玉。細微的電流在它身體裏緩緩流淌，構成了這陣算不得刺眼，也不會影響到已然熟睡的燈裏的光。
阿玉好像有着與小夜燈相似的功能。
太宰腦海裏莫名想象出，燈裏幼時抱着如同小夜燈般的阿玉睡覺的模樣。他柔和了神色，輕聲對阿玉道謝，随即便借着小家夥所散發出的光走向玄關。
站在玄關處換好鞋，太宰站起身，纏着繃帶的手緩緩搭上門把。
可就在他即将按下門把離開的時候，他的動作忽地停了。
太宰想了想，沒有立刻開門，而是回過頭，注視着燈裏所在的方向——即便他這個位置看不見她——輕聲、輕聲地，對人道了一句遲來的晚安。
這句晚安淹沒在夜色裏，無人聽清。
–
翌日，燈裏在歡快的手機鬧鈴下掙紮着睜開眼睛，摸索着将鬧鈴關閉——向來不需要用鬧鐘的她，這幾天也開始定鬧鐘了，不然她實在是沒辦法準時醒來。生物鐘太過固執也是一種困擾。
直到阿緋慢吞吞地蹭到她腿邊，開始蹲今天的早飯，燈裏才撐着幹澀的眼皮反應過來：昨天……太宰來她家了。
被子應該是他替她蓋的，手機是他幫忙拿來放她旁邊的，燈和門也是他關的。
她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來着？好像話說到一半，她就突然困得不行，然後就……
之後太宰應該回去了。
可是回去之後，他有馬上睡覺嗎？昨晚那會兒，有接近淩晨十二點了吧。來她家的時候他還很精神。
而且看他的語氣和态度，他似乎不怎麽睡覺。是天生的，睡得少也能很精神的那種天賦選手嗎？
但如果不是……
“要是這邊也有魔法植物就好了。”燈裏将被子疊好，不自覺地将心中所想說了出來。
那樣她好歹還能調配一些有助于睡眠的魔藥。要是太宰不願意喝那種來歷不明的藥水，做成單純的藥草包也能讓他容易入睡一些。
不過看他那麽高的個子，和完全看不出黑眼圈的，幾乎堪稱完美的臉，他應該是那種天賦型選手吧。
即便睡得少也很精神，真讓人羨慕啊。
燈裏邊想，邊解開針織衫外套的扣子，打算換衣服。
就在這個時候，炭炭突然蹦到她面前，“啊”地張開嘴，給她吐出了一堆，不屬于這個世界的東西。
——燈裏甚至被自己的魔杖砸了個正着。
她眨眨眼睛，看看掉在她腳邊的掃帚，又看看圍了她一圈的魔法植物，有些不知所措。
就，挺突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