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燈裏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麽被太宰牽出酒吧的了。等她回過神, 意識到她滾燙的臉,以及嘴唇上依然殘留的酥麻感,她又有幾分不知所措,幾乎要再度陷入混亂中去。
和喜歡的人接吻了。
不是意外, 是對方主動親的她, 但卻是在拿她當擋箭牌的場合下。
——這種情況,應該怎麽算?
燈裏低着頭, 空蕩蕩的左手不自覺地蜷縮着, 她險些要擡手去碰她的嘴唇, 确認嘴唇上的觸感是否是真實的,可她餘光瞥見走在她身側的太宰, 到底還是忍住了。
接下應該怎麽辦?
總的來說,她好像賺了……?
雖然被他牽着鼻子走,多少有一些不爽。而且她才真正下定決心要好好忍着,結果他就跟料到了她的想法似的, 直接借着“擋箭牌”的由頭親過來了……
原本被她拼命壓抑着的感情仿佛氣球, 被他一個輕飄飄的吻輕輕松松地點破。
他靠得那麽近的時候,她的心跳得很快, 也很吵。
她分明是如此渴望他。
渴望到幾乎叫人有想哭的沖動。
酸澀又難以自已的感情沖破閥門, 宛若浪潮般席卷而來。
理智在尖銳地喊停,感情卻在不管不顧地叫嚣着, 想向他靠近,想站在他身邊, 想跟他更親近一點, 想看他對她笑, 對她撒嬌, 做跟他做更親密的事。
然而, 她不可以。
燈裏驟然冷靜下來。
在史萊姆還未找齊的現在,她尚且不知未來該如何是好的現在,不可以。
她隐隐覺得,找齊史萊姆們之後會發生什麽變故。所以……不可以沖動地跟他告白,至少要等找齊史萊姆們之後再說。
現在……必須忍耐才行。
而且仔細想想,太宰剛剛确實不是順勢親她,反倒像是早有預謀——雖說她也不是沒想過,他想親回來也可以,可是……
他是想引誘她告白嗎?
可他分明又在同時給她留了後路。如果暫時不想跟他說開,将剛才的那個吻,歸結到玩笑與擋箭牌上便能輕松揭過。
他把選擇權交給了她。
這人怎麽這樣。
這不是,會讓她更加動搖嗎……
注意到燈裏沒有擡頭,也沒有說話的欲望,太宰微不可聞地嘆了口氣,認命般挑起話題:“怎麽好像我欺負了燈裏小姐一樣。”他知道,她這次的選擇還是和之前一樣,因此說話的語氣有幾分賭氣的意思,嘟嘟囔囔似的,“我也只是親回來,跟燈裏小姐扯平了而已。”
太宰快速瞥了燈裏一眼,又接着說:
“嗯……不過沒跟燈裏小姐打招呼,突然那樣确實是我的錯。”見她沒反應,他又小心翼翼地注視着她,怕她生氣似的放軟語氣哄她,“我給燈裏小姐賠禮道歉好不好?”
……好喜歡他。
他明明,明明那麽努力地向她靠近了,可她卻——
燈裏的左手握緊,又放開。指尖陷入掌心,帶來微弱的疼痛感。
她最終努力撐起笑容,想普通地将這件事揭過去,“那……給我一顆糖吧。”
太宰垂下眸子,從口袋裏摸出他剛才在酒吧裏拿的糖,伸到燈裏面前,向她攤開手心。
躺在他手心裏的,是一顆青檸味的糖。
是她喜歡的口味。
燈裏抿抿唇,拿過太宰手裏的糖放到嘴邊,張嘴将糖紙咬掉,把酸甜的糖果送進嘴裏。
太宰伸手取過她捏在指尖的糖紙,放進自己的口袋,又擡手揉揉她腦袋。他溫熱的手掌動作輕柔地撫過她發絲,将她臉側的頭發挽到她耳後,露出她微紅的耳尖。
“是燈裏小姐說的,要糖。所以吃了之後——”太宰說着,彎眸笑笑,眼底既有無奈,也有溫柔的縱容,“要開心一點哦。”
燈裏含着嘴裏微酸,卻又隐約透着一股檸檬清甜氣息的糖果,突然就有些想哭,也突然就很想吻他。
可她沒有。她什麽都沒做。
她只是,默默地回握他至今仍未松開的手,悶悶地應聲:“嗯,謝謝太宰先生。還有……”
“那個詞就不用說了啦。”太宰搶在她道歉前打斷她的話,還故意用了無所謂般的語氣,“要是燈裏小姐真那麽想的話……”
他嘟起嘴,聲音突然帶上了極為明顯的笑意:“我餓了——”
“嗯,那……回去吧?”燈裏因為太宰突變的語氣而彎了嘴角。她咬碎嘴裏含着的那顆青檸味糖果,沒等他回答便主動拉起他的手,加快了腳步。
——她喜歡的這個人,真好啊。
–
燈裏拉着太宰一路小跑回到家,然後下廚給他做了碗意面。用的意面醬是她昨天晚上做的,本來她打算今天晚上給自己煮意面吃,結果因為下午吃蛋糕吃得太飽,倒是先讓太宰吃上了。
意面醬得到了太宰不留餘地的誇誇,還被他順走了一些——他美其名曰,“不來燈裏小姐家蹭飯的日子裏,我就要靠這個生活了!”
吃完晚飯,太宰便拿着分了他一半的意面醬告辭,仿佛是要特意給燈裏空出時間與空間來思考一般。
燈裏注視着正泛着漣漪的水面,輕輕嘆了口氣。
果然還是因為她剛剛的表現,所以他……
不對,她現在該想的不是這個。
還剩下阿堇和翠翠。
果然,還是保持一開始的搜尋頻率吧。雖然着急也沒用,但是——
要是不做點什麽,她會很愧疚。
燈裏擡起手,用力拍拍自己的臉頰。
不想了,郁悶的事就讓它過去。
她需要做的只有維持現狀,努力找回剩下的兩只史萊姆,然後……
告白。
至于太宰,他要是想親,就讓他親好了。
……反正她也挺想跟他親近的,等真的交往了還不知道誰親誰呢。
–
于是接下來的日子裏,燈裏便如自己所想,恢複了以往搜尋史萊姆們的頻率,甚至可以說,比以往更甚——因為太宰依然會來她家蹭飯,她又舍不得早早地趕人回去,所以她就只好壓榨自己的睡眠時間,在外面待夠時間,以換得安心。
可聰明通透如太宰,怎麽會察覺不到她自那日起的反常?
在觀察燈裏幾天後,太宰默默做出一個決定。
–
為尋找史萊姆而連軸轉了好幾天,卻依然毫無所獲,燈裏不免有些失落——不過也沒有郁悶到不開心的程度。畢竟她心裏很清楚,找史萊姆這件事确實急不來。
她如今所做的一切,不過是為了能讓她自己稍微安心一點而已。她做不到心安理得地接受太宰的靠近。那麽不擅長處理他人直白熱烈感情的太宰都在努力,可她卻只能眼睜睜地看着。
這種什麽都做不了的,無力的感覺……
燈裏從冰箱裏取出咖啡歐蕾,擰開瓶蓋抿了一口。
咖啡微苦的味道被柔和的牛乳沖淡,冰冰涼涼的甜味安撫人心,而咖啡殘留下的略微苦澀又使人平靜。
燈裏沒忍住又喝了一口。
她平時其實是不大喝咖啡的,因為喝了容易睡不着,而她對睡眠的需求又極為旺盛,所以她基本不會自己去買咖啡來喝。
咖啡歐蕾只是意外,而且她手裏這瓶,說是咖啡歐蕾,其實牛乳的含量會高一些,再加上一瓶只有兩百毫升,就算喝了應該也沒關系。
然而——
燈裏默默摘掉蒙在眼睛上的眼罩,雙目無神地望着一片漆黑的天花板發呆。她住進員工宿舍之後便将原來的普通窗簾換成了無意間淘到的、遮光性極強的遮光窗簾,所以此時的室內幾乎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這樣昏暗的光線,再加上能完美阻擋視線的冰絲眼罩,她居然還睡不着……
不是,只是區區咖啡歐蕾而已,為什麽會有這麽強的提神效果?
她最近睡得已經夠遲了,雖然明天沒有打工,但她打算起個大早,走遠點去找史萊姆,行程勉強也算安排得滿滿當當,哪裏能因為暫時睡不着而耽誤?
……冰箱裏還有一瓶,之後拿去送給晶子或者樓下的春野小姐吧。
太宰……感覺他不會喝這種不知道到底含不含咖啡||因的咖啡歐蕾,所以還是算了。
燈裏翻了個身,窩在她枕頭旁的阿玉湊過來蹭蹭她臉頰,小聲地“叽”了一聲,似乎是在問她怎麽了。
“嗯……大概是因為那瓶咖啡歐蕾,現在有點睡不着,不過我努力看看。”燈裏給阿玉解釋完,擡手揉揉小家夥,讓愛操心也最貼心的這只小朋友安心。
不管是不是為了太宰,阿堇和翠翠也都得早點找回來才是。
所以她現在得好好睡覺。
一旁的阿軟幻化出觸手,突然一把呼嚕在燈裏腦門上,仿佛是想助她入眠。
被打得個正着的燈裏:“……”
她坐起身,麻木地将阿軟黏在她額頭上的觸手扒拉下來,又給它塞回去。
“先不說你的觸手沒辦法代替眼罩,就是這個冰冰涼涼的觸感……你确定不是更适合拿來退燒?”
燈裏直直地躺倒,慢慢縮回被窩裏,“而且我也已經不是那個,需要你拿觸手哄着我,才肯睡覺的小孩子了。”
她說完,輕緩地嘆息。本就輕的聲音宛若被昏暗的光線所吞噬,随她的吐息一起,一點點消散在空氣裏。
仰着腦袋看天花板發呆的燈裏并沒有注意到,圍在她周圍的五只史萊姆,突然整齊劃一地朝門的位置看去。
“咔嚓。”
黑暗中突兀響起的,是熟睡之人絕對注意不到的輕微聲響。
可遺憾的是,燈裏現在恰巧睡不着。神志清醒的她自然不會錯過這個動靜。
燈裏的眼神猛地變了。她在瞬間調整好自己的呼吸,開始裝睡,并對此感到疑惑與不解:睡前她有好好将門反鎖,門外的人是怎麽做到的?聽起來不像是強行撬鎖,反倒像是通過某種特殊技巧打開了她家的門。
……在她認識的人裏,可能做出這種事的,似乎只有一個人。
太宰他,這麽晚來她家幹什麽?她之前不是叮囑過他,最好不要在晚上來她家,免得被睡迷糊的史萊姆們襲擊嗎?
剛剛下意識地就裝睡了,不知道能不能瞞過他,但總之,先看看情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