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燈裏輕緩地眨眼。
太宰會這麽說, 說明……他也是喜歡她的。
……啧,真記仇。
不就是她還沒意識到感情的時候,會經常無意識地說出“朋友”這個詞嗎?
現在想想,其實這也是她對自己的暗示, 警告自己不要輕易跨過那條線, 不要去深想的暗示。
至于現在……
“嗯,太宰先生是我的朋友, 真是太好了。”燈裏将滑落至臉側的頭發挽到耳後, 露出因為飲酒而微紅的耳尖, 她刻意沒提太宰是否把她當做朋友,沒把話說死。
太宰注意到了她的留白, 可視線卻不自覺落在她染了紅意的耳朵上,“那,要碰杯嗎?”他舉起玻璃杯送到她手邊,朝她微笑, “為我們。”
他這話倒是說得冠冕堂皇。
燈裏沒有說話, 而是将喝了幾口酒的玻璃杯輕輕與太宰的相碰。
杯壁相碰,發出清脆的、近乎算得上優雅的聲響。
這是他們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碰杯。
燈裏垂着眸子, 小口小口地喝着玻璃杯裏的酒, 偶爾配上幾口下酒菜,投喂投喂圍在她周圍的史萊姆們, 沒再說話。
太宰也不說話,有一口沒一口地喝着酒, 間或夾上幾口蟹肉, 再戳幾塊炸雞軟骨, 或是煎豆腐、土豆沙拉, 吃得很是盡興。
直到燈裏伸手去夠太宰帶來的酒瓶, 太宰才擡手按住她的手,開口阻止道:“雖然這酒很容易入口,但還是有些度數的,而且後勁很大,燈裏小姐還是少喝一點比較好。”
“原來在太宰先生看來,我酒量很差……”按着她的手比她的要大上許多,還帶着令人難以忽視的灼熱體溫,會讓人不自覺地想退縮。
可燈裏偏偏就沒退,反倒溫溫和和地彎眸朝人笑,“還是說,太宰先生擔心我要是喝多了,會發生什麽?”她這話說得很自然,可太宰偏生聽出了一股濃濃的挑釁。
“一定要我說嗎,燈裏小姐。”他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為這位不怎麽關心自己身體的笨蛋小姐,明明不管怎樣都會是她吃虧吧?
“嗯?”這個時候,燈裏反而有些跟不上太宰的思維。她無辜地眨眨眼睛,平時便極為好看的豆沙綠眸子裏帶上微醺的水光,又透又亮。
盯着那雙眼睛猶豫半晌,實在不想她多喝,因此太宰繼續說:“……燈裏小姐的生理期,就是這幾天吧。”
“……!”燈裏不由得睜大眼睛,仍被太宰輕輕按着的手顫了顫。
他……不是,他怎麽知道……诶?是那次之後就……?
看見燈裏明顯的動搖,太宰沒有揭曉謎底,而是無奈地嘆氣,繞回之前的話題,“兩杯已經很多了,所以不行哦。更別說剛剛第一杯,燈裏小姐還喝得那麽急。”說到這裏,他頓了頓,整個人的神色溫柔下來,“要是燈裏小姐因為這個而難受……我會內疚的。”他小心地将“擔心”藏在話裏,終究還是沒有直白地說出口。
內疚……
也許是兩個世界的酒度數不同,才喝兩杯,燈裏就覺得自己的腦子開始不對勁了。因為她聽到這句話的時候,第一反應竟是,他平時去酒吧喝酒的時候,也會對其他人這麽說嗎?
如果有人跟他搭讪,他也會這樣……
誰叫太宰現在看上去完全游刃有餘,像是随口便能對他人說出撩人的情話,根本看不出他到底對她是怎麽想的。她先前的确信如同泡沫般消散,讓人懷疑它是否真實存在過。
“太宰先生……”
燈裏不想承認自己有些不爽。可她也不是不知道,他平時就愛去和美女搭讪——無論出于什麽目的。得益于他那張秀麗好看的臉,還有他總是能把人逗笑的幽默風趣,喜歡他的女性并不少。一部分是他主動去和人聊天招惹來的,另一部分則是單純被他這個人吸引來的。
這也是她又開始摸不清他到底喜不喜歡她的原因之一。
他對她,和對別人……
可她也确實不是他什麽人。
給自己澆了一盆冷水,燈裏頓時冷靜下來,她垂下眸子,正打算抽回手時,卻聽見太宰慢悠悠地補上一句:“因為我們是朋友嘛~”
……
她算是明白,太宰之前到底是個什麽感受了。
但她現在很火大。
就算是“朋友”,偶爾被美色||誘惑一下,也沒關系吧?畢竟太宰長着那麽好看的一張臉,她也曾經認真地說過,他的臉符合她的喜好。
反正他知道她喜歡他,在他們這種心照不宣的情況下……雙方還都喝了酒,甚至兩人之間的距離不知不覺地在縮短——不知何時,他們的座位早已從面對面,到了近乎相鄰。
這是一個有幾分親近,卻又算不上逾距的距離。
喝酒誤事,美色誤人,不過分吧?
燈裏抽回被太宰按着的手,狀似妥協般輕輕嘆息,“真拿太宰先生沒辦法。”她這話說得很軟,豆沙綠的眸子也柔和下來,整個人都透出一股柔軟乖順的味道來,不知是真醉了還是怎麽,乖巧地盯着自己眼前已經空了的玻璃杯。
太宰看了她一眼,明知道她狡猾得很,卻還是沒忍住擡手去戳她臉頰。這舉動該說已經逾距了,親昵又暧昧,可放到他們身上又不會顯得突兀——這恐怕就是心知肚明,卻又互相不捅破那層窗戶紙的妙處。
燈裏的臉有些燙。感受到抵在自己臉頰上的手指,她懶洋洋地撩起眼皮去瞅太宰,眼睛裏沒什麽特別的情緒,看起來像是醉了,反應不快,甚至有點兒慢上半拍的遲緩可愛。
然而下一秒,恰巧便是動作遲緩的燈裏猛地欺身上前,拽過太宰的領口,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她拽他的力道不大,卻很大膽。不知道為什麽,太宰沒有任何反抗地便順着她力道,被她拽近了。
或許是因為她的眼睛吧。
手上雖然做着這般算得上是“兇狠”的動作,可她看人的眼神卻還是軟的,帶着一絲天然無辜的醉意,還有眼底藏得不是特別好的、想與人親近的渴望。
在這樣的眼神下,怕是任誰都無法抵抗。
太宰垂下鳶眸與她對視,他眸色有些沉,喉結也不自覺地上下滾動。
日本酒微醺的酒香将兩人纏繞,兩人的呼吸聲分明都很輕很細,卻被各自的感官放大,就連輕微的顫抖都變得極為清晰,仿佛加速的心跳也能通過對視而被對方捕捉。
啊,這個人……在緊張啊。
他們腦海中不約而同地冒出這樣的想法。
燈裏沒再用力,可不知是誰先起的頭,原本不算特別近的距離一再縮短,如同難以自持的、越跳越快的心跳一般,空氣變得黏稠起來。
“……可以嗎?”
趁着酒意與沖勁,燈裏極輕地動唇,這麽問他。她聲音很低,視線落在他唇上,說出口的話不再是暗示,而是某種直白的渴求。
燈裏說不清自己在想什麽,許是酒精醉人,也或許是,她根本抵擋不住他。
呼吸已然變亂,她指尖下意識地微顫,眼底有些熱,耳邊似乎只剩下跳得極快的心跳聲。
太宰那雙鳶眸只是沉靜地注視着她,沒有說話。他看起來很冷靜,可他原本放在身側的手卻動了動,緩慢卻堅定地朝她的方向探去。
——像是要去抱她。
就在太宰的手終于搭上燈裏腰間的剎那,燈裏猛地被推了一把,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五感恍若消失,只剩下唇邊難以言喻的柔軟觸感。
一切的游刃有餘與處變不驚都在頃刻間化為須有。
可現狀由不得他們深想——燈裏急忙将太宰按倒在地,躲避在整個室內狂舞的水色觸手。看見果凍狀的觸手,她深知發生了什麽,立刻扭頭看向觸手根部。
那是明顯喝得醉醺醺的阿軟,自它身上延展的水色觸手無規律地四處甩動,近乎遍布室內,極其擋人視線。可燈裏到底還是看清小家夥身旁倒着一瓶已經空了的酒瓶,也不知道它是什麽時候悄悄把兩人還沒開的那瓶酒摸過去的。
水色觸手不停地在室內揮打,與之相伴的還有些許四濺的水花,但好在情況看起來還能控制。
燈裏悄悄用風減輕觸手造成的動靜,随即冷着臉喊了阿玉一聲——倒不是針對阿玉,而是對耍酒瘋的阿軟。在一旁待機的阿玉顯然也懂,只見它瞬間彈到阿軟身側,金燦燦的身體閃過一道金光。不顯眼的電流順着阿軟的觸手彌漫至它全身,原本動得極歡的觸手緩緩落到地上,不再動彈,只餘輕微的起伏證明它還是活物。
顧不得阿玉的能力暴露,燈裏匆忙跨過倒得四仰八叉的觸手,沖到阿軟身邊,開始……一根根地把觸手給小家夥塞回去。
此時的她雙目清明,哪兒還看得出方才的半點醉意。
“……?”剛從榻榻米上坐起的太宰,忽然就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
他這是難得喝醉了嗎?
剛才燈裏小姐炸的天婦羅裏也沒有毒蘑菇吧?
可不管怎麽說,他這麽幹坐着看人家塞觸手似乎有些不太好。
于是太宰默默地越過鋪了滿地的觸手,在燈裏身邊找了個落腳地,委委屈屈地跟她擠在一起,加入給阿軟塞觸手的行列。
就,這畫面挺……怪的。
燈裏惡狠狠地給阿軟塞着一根又一根的觸手。剛才情況緊急,她也來不及多想,現在太宰黏到她身邊,她才意識到,之前她就是被這些觸手推了一下,所以才猛地撞到太宰……唇上。
好端端的,學什麽按頭小分隊,她需要你阿軟的觸手按頭嗎!她、她自己就可以……!
不就是親個男人,有什麽難的。
……一回生二回熟。
原本趨于平靜的心跳又不自覺地變快,她滿臉通紅,分不清到底是因為酒意,還是因為想到了某種柔軟的觸感。
燈裏這副專注洩憤的模樣落在太宰眼裏,他好笑地勾了勾嘴角,趁人不注意,極為自然地擡手揉揉自己滾燙的耳尖,試圖讓熱意快點降下去,免得在她面前露餡。
——他遠遠沒有表現出來得那麽雲淡風輕,可這麽點面子,在喜歡的人面前還是要的。
不然這位膽大的小姐,下次還不知道會用什麽手段來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