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太宰心情極好——盡管他确實不太想表現出這一點, 可燈裏還是敏銳地看出來了——他用着她精心挑選的新餐具，每一次換簽子去叉蝦滑蘑菇或是蟹肉蘑菇時，他都會假裝不經意卻又極為準确地，将筷子架到那只橘色的小螃蟹筷架上, 看上去有幾分固執的可愛。
燈裏将臉埋進碗裏, 裝出一副自己在努力幹飯的模樣。可她肩膀聳動的弧度卻過于明顯，似乎完全沒有掩飾的意思。
——對不起, 她也想盡可能笑得低調一點的。
太宰, 太宰假裝自己看不見她在偷笑。誰讓他現在心情好得很, 不想跟人計較。畢竟這個時候，他連看原本無感的小螃蟹筷架都覺得可愛, 怎麽可能跟親自給他挑了這副餐具的燈裏計較。
這套餐具乍一看像是成套的，實則不然。
太宰能看出來，這是燈裏細心挑選後替他搭配而成的一套餐具。
其實這件事也沒什麽特別大的意義，只是一套随處可見的餐具, 不是什麽稀奇的玩意兒。
可這讓他有一種, 被對方接納的感覺。
能感覺到她在一點點向他走近。
……雖然方向對不對另說。
燈裏終于笑夠了，她努力拉平嘴角, 從飯碗裏擡起頭, 卻還是在對上太宰視線的時候破功笑了出來。
“燈裏小姐看起來很高興嘛，是想好怎麽給亂步先生過生日了？”太宰半眯着眼睛瞅她, 說完還小小地“哼”了一聲，像是在借此提醒着她什麽。可他眼底, 分明是險些沒藏住的柔和。
聞言, 燈裏面露無奈, 她這無奈裏依稀可見方才殘留的幾分笑意, “之前不是說好了我只負責蛋糕, 其餘的不歸我管嗎？”
“燈裏小姐太天真了！明明知道亂步先生沒有異能，按他的觀察力，要看穿大家的行動只是一瞬的事。”太宰自顧自地邊點頭邊豎起手指，一副要給燈裏解釋的模樣。
燈裏也順着他的意思問下去，“唔，所以呢？”她換簽子叉過一塊蝦滑蘑菇，喂給蹲在她身旁的阿玉。
“所以每天都跟亂步先生一起上班的我們，絕對會被他發現不對嘛~”太宰的目光在阿玉身上停留一瞬，又看看周圍虎視眈眈的另外三只史萊姆，默默加快說話速度，“也就是說，希望只能完全放在不經常在亂步先生面前出現的，燈裏小姐你身上了。”說完，他便趕忙将自己面前的最後一只蝦滑蘑菇送進嘴裏。
燈裏有些無法反駁，可是她真的只想負責做蛋糕，不負責想這些“計謀”：“如果怕被亂步先生發現的話，把生日會的地點放到其它地方不就行了？我記得晶子說過，亂步先生不會自己乘電車之類的……”
“先不說亂步先生只是不會乘電車，并不是路癡，基本的方向感還是有的；光說要把生日會的地點選在用電車前往的地方……燈裏小姐覺得可能嗎？”太宰咽下鮮香美味又多汁的蝦滑蘑菇，笑眯眯地反問。
燈裏微微蹙眉，又将自己碗裏的蝦滑蘑菇喂給在她身邊蹦來蹦去的阿緋，“那，選在亂步先生不熟悉，但是大家熟悉的地方不就好了？然後給亂步先生蒙上……啊，亂步先生平時就閉着眼睛來着。”說到最後，她自己先眨了眨眼。
“哪裏有那種地方呢——”太宰就着炖得軟爛的土豆炖牛肉扒飯，一點一點引誘她。
之前的一問一答讓燈裏放松了警惕，讓她順着太宰的話想，給出了他意料之中的答案：“員工宿舍……啊。”她突然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糟糕，一不小心就順着他的話往下想了。
這個人，在這種時候真的……
“嘿嘿，燈裏小姐這不是能行嘛。”太宰臉上露出了極為明顯的，能稱之為“得逞”的、甚至有幾分得意的笑容。他嘴上誇着她，實際卻在慶祝自己的勝利。
燈裏垂下眸子，伸手在“啊嗚啊嗚”細嚼慢咽的阿緋頭頂揉了一把，然後輕輕嘆氣：“太宰先生一開始就想好了對吧。”
“诶嘿，因為樓下的房間不是空着嘛，既然暫時沒人住，感覺可以借來用用。”太宰俏皮地眨眨眼，似乎在對這場與亂步之間的“博弈”感到興奮，“就是國木田君拿鑰匙的時候得小心一點，如果被亂步先生發現什麽不對……啊，或者幹脆由我去順出來？反正我有時候也會翹班嘛~”
怎麽會有人把翹班說得如此理所當然啊……國木田先生好辛苦。
而且太宰分明完全想好要怎麽給亂步先生過生日了。
燈裏夾過一塊牛肉，放到飯碗裏，“……果然，太宰先生完全在逗我玩。”
可他卻不知道為什麽，拿這件事來逗她。啊……他是想轉移話題，所以才……
因為不想被她發現他某一瞬間的窘迫與害羞嗎？
可是她明明已經注意到了，他事到如今再掙紮也……
“哎呀，不要在意那麽多細節嘛。剛剛聽燈裏小姐的語氣，似乎蛋糕已經想好了？”敏銳地察覺燈裏注意到了什麽，太宰連忙轉移話題，他小心地從碗裏夾出一塊牛肉，喂給乖乖窩在他腿邊吞食異能的雲母。
雲母眨巴眨巴烏豆大的眸子，有些奇怪，但它向來對飼養員親手制作的食物沒有抵抗力，因此還是乖巧地張嘴，任由牛肉以自由落體的方式掉進它嘴裏。
看見太宰的舉動，燈裏淺淺勾了勾嘴角，然後回答他的問題：“蛋糕卷，用蜜豆和栗子，按亂步先生的口味做偏甜的，然後大家的份就用不會出錯的抹茶紅豆。”
“诶？不做生日蛋糕嗎？”太宰倒是沒想到，燈裏幹脆放棄了常規的生日蛋糕。
燈裏輕輕拍掉想要偷吃的、來自阿軟的觸手，“姑且是會準備奶油，但是不覺得，普通的生日蛋糕很容易被亂步先生猜到嗎？所以……”
“啊，但是生日果然還是要生日蛋糕？”燈裏有些拿不準亂步的心思，垂下眸子思考，“蜜豆和栗子也能拿來做那種常規的生日蛋糕，可總感覺普通的蛋糕沒什麽驚喜感。不然之後去問問晶子好了。”
太宰氣鼓鼓地放下筷子——嗯，氣鼓鼓但是精準地架在了小螃蟹筷架上——昂起頭雙手環胸，“明明燈裏小姐面前就有一個，可以當作商量對象的存在——”
“可是晶子會更了解亂步先生一點吧？他們好像認識有好多年了。”燈裏眨眨眼，其實她本來以為，太宰會直接給出建議的，沒想到他會在意這個。
太宰放下手低下頭，可憐兮兮地抽抽鼻子，視線落寞地落在他面前味噌湯裏飄浮着的蝦滑上，“原來，燈裏小姐不信任我。”他的手放得離筷子很近。
“不是這樣啦。”燈裏又好氣又好笑，明明可以直接給出答案，可這人總能借題發揮，像是在借此對比他和與謝野在她心裏的地位一樣，“那太宰先生覺得呢？”
他人都在自己面前了，她還能哄誰？
其實早已猜到燈裏的回答，可太宰就是忍不住想問他，他快速擡頭瞟了她一眼，然後悄悄伸手去摸筷子，“聽了我的回答之後，燈裏小姐還會去問與謝野醫生嗎？”
“……嗯，不會去問晶子了。”燈裏笑得無奈又妥協，笑容裏隐含着幾分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縱容與寵溺，“仔細想想，晶子這麽多年下來，大概也想得累了，今年就不打擾她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就是因為她那麽縱容他，所以他才會……
太宰摸過筷子，端起味噌湯去咬裏頭的蝦滑，沒有立即給出答案，反倒像是在賣關子。
見太宰這副模樣，燈裏沒有催他，本來他們也只是在吃飯途中閑聊而已，還是吃飯比較要緊。她慢悠悠地夾起一塊土豆細細品嘗。
十月份不僅是吃栗子的好時候，也是土豆收獲的旺季。
說到旺季，十月份還有的蔬菜水果……蘿蔔冬瓜、柚子栗子、土豆芋頭……
啊，十月份也有紅薯來着。
紅薯。
烤紅薯！
燈裏的眼睛突然就亮了，可她沒有出聲，只是興沖沖地瞅着太宰，等他放下碗。
而太宰剛放下碗便對上她一雙晶亮燦爛的眸子，不由得愣在原地，差點兒忘了自己接下來要說的話。
見太宰暫時沒有開口的意思，燈裏彎彎眸子，迫不及待地提問，“太宰先生烤過紅薯嗎？”
“？”
話題跳得有那麽一點快。
太宰眨巴眨巴眼睛，搖頭，等待燈裏的下文。
“以前我經常讓阿緋幫忙烤——”燈裏的目光移到阿緋身上，卻在說到一半時突然止住話頭。
說漏嘴了。阿緋能控制火的這件事太宰還不知道來着。
……以後“風之使者”不能玩火了。
雖然其實她本人也會火系魔法，只是沒有風魔法那麽常用而已。
太宰面色不改地接着她的話繼續說下去，仿佛壓根沒留意到她的停頓：“幫忙烤紅薯？”
“嗯，別看阿緋看起來呆呆的，其實很會控制火候哦。”看見太宰善解人意的模樣，燈裏便知道自己絕對瞞不過他，也便直白地透露出阿緋的另一個能力——不如說他已經知道了，那幹脆說出來，免得到時候他又怨她不信他。
阿緋左看看太宰，又看看燈裏，原地蹦跶了一下：“叽？”
“燈裏小姐是打算在亂步先生的生日會上烤紅薯嗎？”太宰快速連接起前因後果，說出燈裏的想法，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只是笑，“确實很難讓人猜到。”
燈裏率先笑出來，抱過阿緋放進自己懷裏，給小家夥喂自己碗裏最後一只蟹肉蘑菇，“因為一般人根本不會讓壽星在生日會上親手烤紅薯嘛。”
“叽！”阿軟不滿地嚷嚷，卻換來燈裏冷漠的注視，“不知道之前是哪個小笨蛋偷吃，現在當然沒有它的那份了。”
太宰看看燈裏，又看看阿軟，趁着燈裏低頭，悄悄給阿軟丢去一小塊……土豆。
阿軟會意地迅速将土豆吞進嘴裏，在桌底幻化出觸手，給太宰比出一個……大拇指。
燈裏撩起眸子看太宰，語氣淡淡的，“太宰先生。”
“嗯？”太宰握着筷子的手一頓，讪讪地對人笑笑。
燈裏微不可聞地嘆息，“……算了。”
這一個兩個的，都不讓人省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