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自帽子店和中也有過一段短暫的交流後, 燈裏的日常再度回歸平靜。
炎夏的太陽烘烤大地，泊油路上的光線如水波般躍動。無風無雲，蟬鳴正響，人們籠罩在毫無遮蔽的酷暑之下。藍得透明的晴空昭示着今日好得過分的好天氣。
這是一個普通又不普通的夏日。
“燈裏小姐——”太宰拖長了音, 将雙手背在身後, 站在竈臺旁看燈裏做飯。
燈裏不為所動地切着洋蔥，落下的菜刀發出輕巧的聲響, “我拒絕。”
“我還沒說是什麽事呢, 燈裏小姐好無情。”太宰嘟囔着, 不小心被撲面而來的嗆鼻味道熏了一臉。他皺起整張臉，邊不停地揮手驅散洋蔥的刺鼻氣味, 邊後退。
切着洋蔥的燈裏本人卻依然面不改色——她悄悄用風在自己眼周圈了一圈，用以隔絕切洋蔥時會産生的催淚氣體，“肯定是想吃青花魚或者蟹肉罐頭對吧，不可以, 今天是咖喱。”
“诶——又是咖喱？這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四頓咖喱了——”太宰锲而不舍地跟燈裏抗議, 不過迫于洋蔥的威脅，他只能站得遠遠的, 免得自己又被洋蔥那個刺鼻的味道熏到。
燈裏将切好的洋蔥末攏起, 放入一旁的容器中備用，“因為方便。”
“……嗚、冷漠無情的燈裏小姐！”太宰, 太宰還能怎麽辦，廚子不願意改菜單, 難道還能拿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改嗎？
燈裏撩起眼皮, 懶洋洋地瞥太宰, “需要我幫太宰先生回憶一下, 當時硬給我塞夥食費的時候, 太宰先生是怎麽說的嗎？”
“‘燈裏小姐只要順手多做一份就行，是什麽都可以，我不挑的，還能幫忙洗碗，請務必——’”太宰木着臉，趕在燈裏複述他的話之前，自己先用棒讀的語氣将答案說出來。
燈裏慢條斯理地開火，将洋蔥放下去翻炒：“嗯，太宰先生的記憶力比我想象得要好。”她這話隐約有幾分微妙的贊賞。
“但是這和我想的不一樣嘛！！”太宰雙手捂臉，詭異地上下扭動身體，像是在進行什麽奇怪的儀式，好在燈裏背對着他，看不見他的動作，不然大概會直接用鏟子給他來一記充滿洋蔥味的重擊。
燈裏無視太宰，心無旁骛地做着這頓已經開始飄香的午飯。
然後——
“不愧是燈裏小姐，就算是這個月的第四頓咖喱也還是那麽好吃——”太宰一臉滿足地用勺子打起咖喱送入口中，臉上依稀可見兩圈因為餍足而出現的可愛紅暈。不知道他這話到底是在誇她還是損她。
燈裏端起一旁的冰鎮大麥茶喝了一口，“這種時候我倒是希望太宰先生能把那些不必要的定語去掉。”
“這次加的定語全都是有必要的。”太宰嘴裏叼着勺子，豎起左手食指含糊不清地對燈裏強調。
燈裏咽下口中的食物，不鹹不淡地對上太宰的視線，“看來太宰先生對必要和不必要的定義與常人不同。”
太宰眨眨眼睛，然後迎着燈裏的視線嘟起嘴，“燈裏小姐現在對我真的很随便，有種完全把我當成喂阿軟它們的工具人的感覺。”
“嗯，被太宰先生發現了。”燈裏收回視線，打起盤子裏剩下的最後一口咖喱飯。
太宰氣鼓鼓地放下手裏的勺子，“因為燈裏小姐一點藏的意思都沒有啊！”
“嗯，确實。”燈裏取過泡着大麥茶的大肚水壺，給自己和太宰滿上大麥茶。
太宰端過大麥茶放到嘴邊，喝前還不忘抱怨：“……我很懷念我和燈裏小姐剛認識那時候的拘謹。”
“太宰先生可以回家慢慢懷念。”燈裏扭過頭看向門，随即又處變不驚地回頭繼續喝茶，一副“你吃完了就可以滾蛋了”的模樣。
太宰連忙咽下嘴邊的茶，然後燈裏毫不意外地看見他被茶水猛地嗆了一口，“咳、咳咳咳……不是，等等，別趕我走，咳咳咳……我不懷念了不懷念了！現在的燈裏小姐世界第一好！”史萊姆阿玉彈起來，控制力道撞了撞太宰的背，似乎是在給他順氣。
“來自世界第一好的燈裏小姐的提醒：記得洗碗。”這麽說完，燈裏便從小矮桌前站起身，将自己吃完的碗筷收起來，放到廚房的水槽裏。
“……是——”太宰無奈地應聲，又伸手摸摸方才給他順氣的阿玉，順手rua小家夥一把，“剛才謝謝你，阿玉。”
因為盂蘭盆節的緣故，咖啡屋停業四天，偵探社是怎麽放假的燈裏并不清楚，但無疑，太宰今天休假，不然也不會在大中午的就出現在她家裏——之前某次例行的史萊姆投喂時，太宰突然塞了一部分工資給她，美其名曰“夥食費”，希望她能在有空的時候能幫他多做一份飯，免得他餓死在家裏。
燈裏原本是想拒絕的，但太宰卻搬出史萊姆們來說話——“其實固定五天一次我是完全可以啦，但是根據我的觀察，燈裏小姐家的史萊姆們有時候會餓得特別快吧？要是攝入的異能跟不上消耗的會發生什麽呢……”
沒辦法，燈裏只好硬着頭皮應下，将兩人原本的交易內容改成如今這種，太宰上交夥食費，她負責太宰一周裏起碼三頓飯，而史萊姆們可以看心情去大吃一頓的情形。好在太宰主動表示采購食材的日子會幫她一起去拎東西，碗也由他來洗，不然這筆買賣怎麽看怎麽不劃算。
而且這樣一來，就算其他人問起兩人經常一起吃飯的事也有了解釋，盡管可能會被誤會，但大大方方的總比之前太宰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偷着來她房間要好。
不過話說回來……她也就算了，太宰這個人，完全不需要去掃墓的嗎？
“太宰先生不回老家掃墓嗎？”這麽想着，燈裏也這麽問出口。
“嗯？”哼着歌洗碗的太宰似乎是在想什麽事情，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啊，沒有那個必要啦。就算要掃墓，我也只會去掃我一個朋友的，而且他的墓，什麽時候去掃都可以。”
他說着笑了一下，“說起來，我那個朋友超級喜歡吃咖喱呢，不過是那種超辣版的，我吃第一口就被辣得不行……”他面色如常地垂下眸子，聲音較以往來得更低一些，卻沒有特別明顯，“真的很辣啊，那個咖喱。”
他的語氣和表情都與平日無異，可燈裏莫名就捕捉到了幾分落寞與懷念。
“那，要做嗎？”不知道為什麽，燈裏對此有幾分不習慣。
太宰輕緩地眨眼，一下沒反應過來燈裏在說什麽：“诶？”
“那個咖喱，要做出來帶去掃墓嗎？”燈裏複述道。
即便燈裏重複了一遍自己的意思，可太宰依然像是卡殼的機器人一般，沒能瞬間理解她的話，甚至整個人陷入混亂，“诶？等一下，诶？一般掃墓會帶一整碗咖喱去的嗎？是燈裏小姐家那邊的習俗？”
怎麽想也不會是他想的那個，帶一整碗咖喱去掃墓吧？
“不，大概在墓前打開散散味就夠了吧？然後太宰先生負責吃掉。”燈裏一本正經地答道，她豆沙綠的眸子裏滿是認真，一點開玩笑的意思都沒有，“不能浪費食物。”
太宰怔了半晌，然後“噗嗤”一聲笑出來，“……燈裏小姐，還真是不按常理出牌。”他這麽說着，嘴邊勾起柔和的笑，“但是，感覺他也會贊同這個說法的樣子。”
“所以那個特辣的咖喱，大概長什麽樣，或者太宰先生能描述出除了辣以外的味道嗎？”
接着太宰手忙腳亂地給燈裏比劃着形容所謂特制超辣咖喱的模樣與味道，好在燈裏比較耐心，就算基本沒聽懂太宰在表達什麽，她也依然憑借自己的理解和萬能的網絡找到了答案。
大致了解過需要用到什麽食材後，燈裏勾起房間的鑰匙走向玄關，“太宰先生慢慢洗，我去超市買需要的食材。”
“現在？”仍在搓盤子的太宰有些驚訝燈裏的行動力。
“趁我現在心情好。”燈裏換好鞋站起身，朝裏頭癱着的三只史萊姆喊道，“阿軟阿玉阿緋，走咯。”只見三只史萊姆迅速融合成一只，然後化為一只水色細镯套到她腕間。
燈裏按下門把，“那我出門了，太宰先生一會兒走之前記得煮一人份多一點點的飯，然後把空調關掉。”留下這麽一句話，她便抓過玄關櫃上的遮陽傘，徑直出門。
只留下手上全是泡沫的太宰獨自留在燈裏家中。他看了眼手上的泡沫，無奈地嘆氣。
燈裏小姐，也不知道是太信任他了，還是房間裏真的沒有任何秘密所以不怕暴露，居然就這樣把他一個異性丢在家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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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裏迅速買完需要的食材後便立刻回家。即便外頭是看見便會讓人喪失出門勇氣的炎炎烈日，她也能面不改色地撐着傘走在大太陽底下——這惹人煩躁的天氣對有阿緋傍身的她來說，宛若秋日一般涼爽自在。
超市離員工宿舍很近，再加上有風魔法加持，燈裏沒多久便再度回到家門口，拿出鑰匙打算開門。
然而，門并沒有鎖。
見狀，燈裏冷靜地拉開門，只見太宰圍着她的圍裙，頭戴奇怪頭巾——看起來是用紙巾弄的，一臉乖巧地跪坐在玄關門口。
在看見燈裏的瞬間，他臉上浮現出燦爛柔軟的笑：
“歡迎回來，燈裏小姐，請問你是打算先洗澡，先吃飯，還是先——”
未等太宰說完，燈裏滿臉冷漠地迅速關門，一副自己開門方式有什麽不對的模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