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碓冰剛才在超市似乎沒買多少東西, 兩只手都空着，而且不知道是想在燈裏面前顯露自己還是怎麽，他主動将兩個購物袋都提了過去。
燈裏半推半就地将兩個購物袋遞出去，臉上帶着些許不好意思的歉意, 實際只想快點聽完碓冰想說的事然後回家。
附近的公園幾乎沒幾步路就能抵達, 然而就是這麽短短幾步路，讓燈裏覺得度日如年——盡管碓冰不說話, 她也樂得保持沉默, 但她總覺得這個沉默的氣氛有一絲尴尬。
明明和太宰那家夥待在一起就不會這樣……果然還是因為不夠熟悉, 所以才會感覺不自在嗎？
燈裏這麽想着，走在她前方的碓冰卻已經停下了腳步, 将她的那兩袋購物袋放到公園的長椅上，轉過身看她。
“花見小姐，我喜歡你。”碓冰突然滿臉認真地說出這樣的話。
燈裏愣在原地。不是說不是來跟她二次告白的嗎？……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嗯、嗯……謝謝碓冰先生的心意。但是——”
碓冰不自在地擡起手撓撓自己的臉頰, “花見小姐的回答我已經知道了, 所以這次……只是單純想要說出來而已。而且……”他微微嘆息，“花見小姐喜歡的人, 是太宰先生對吧。”
？
……？
啊？
她喜歡誰？
你再說一遍？
燈裏有些懷疑自己的耳朵, 下意識地就想反駁，但碓冰緊接下來的話堵住了她的後路：
“我看到了, 太宰先生送花見小姐回家的那天……你們牽着手。”碓冰露出一個勉強的笑，“而且跟太宰先生說話的時候, 花見小姐看他的眼神和看我, 看其他人完全不同。”
說到這裏, 他頓了一下, 笑容有些難看, “是看戀人的眼神。”
燈裏陷入沉默。
她，該怎麽解釋比較好？
她跟太宰先生壓根沒有那種關系，他到底是用哪只眼睛看見她看太宰的眼神像看戀人的？确定不是把她沒藏好的殺氣當成了奇怪的戀愛泡泡嗎？
啊——都是太宰那家夥，天天有事沒事就在咖啡屋說想追求她在追求她之類的話，現在好了，真的被誤會了。
……等一下，不如就順勢承認碓冰的說法，讓他死心也不錯？
反正已經被誤會了。而且看起來不管她怎麽解釋，碓冰都聽不進去。人總是會下意識地相信自己發現的“真相”，特別當那個“真相”藏得隐秘，來之不易時，特為尤甚。
在碓冰看來，燈裏此時垂下眸子思考對策的沉默，就是被戳破了心儀對象的害羞與無言。盡管不願看見喜歡的人在自己面前露出這副表情，但碓冰還是決絕地添上最後一把火：
“而且我回去仔細想了一下，之前花見小姐跟我說的，喜歡的人……好像就是照着太宰先生的性格說的。你們……已經在交往了吧。”
“前幾天太宰先生在咖啡屋裏問我的時候，還用着‘花見小姐’的稱呼，可是他轉頭和同伴聊天的時候，又換成了‘燈裏小姐’，就像在試探我一樣。”
……他确實是在試探你但不是這方面的試探！碓冰你清醒一點！
燈裏因為碓冰無厘頭卻莫名有幾分道理的推測說不出話，哭笑不得地因為憋笑而紅了臉。
看見燈裏的反應，碓冰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測就是真相，“我今天要說的事也是這個。那天看見花見小姐和太宰先生牽着手走在路上，我、我一直悄悄跟在你們後面。我也知道這樣很不好，但是……”
“我第一次看見花見小姐笑得那麽開心，原來之前花見小姐拒絕我說的話是真的。”
原來那天他跟在他們身後……碓冰先生不是異能者，所以阿軟它們也不會有任何反應。不過太宰先生真的沒注意到嗎？那個敏銳的太宰先生。
雖然心中這麽想着，但燈裏仍然想不出任何能夠回答碓冰的話——畢竟除了太宰送她回家外，其餘的事都是假的，讓她點頭承認也有些奇怪。
只聽碓冰的話還在繼續：“而且，太宰先生其實發現我了。但是他似乎沒跟花見小姐你說。在确認花見小姐鎖好門後他才往我躲着的方向走過來。”
果然，她就算了，敏銳的太宰先生不會沒注意到身後這只跟蹤技巧拙劣的小尾巴。他應該有好好跟碓冰先生說，所以……
“然後，我被狠狠警告了。”
……？
警告？
警告什麽？
饒是燈裏也不由得露出了迷惑的神情。
碓冰卻似乎是不願再多加回想，含糊地略過這個話題：“總、總之，我知道了花見小姐和太宰先生是兩情相悅，是真心在交往的。”
不，沒有，你誤會了，別瞎說。并不存在這樣那樣的兩情相悅，也不存在這樣那樣的真心交往，他們之間有且只有一份投喂交易而已，真的沒有再多的關系了。
“太宰先生對花見小姐的感情，只會比我多不會比我少……這樣，這樣我也就，能真的放下花見小姐了。”碓冰終于說完了他這次找燈裏的目的，聲音有幾分沙啞：“祝你們幸福。”
……行吧。
燈裏嘴邊牽起尴尬又不失禮貌的笑，“謝謝你，碓冰先生。我和太宰先——”
“我們當然會幸福下去的！”
太宰的聲音清楚地從兩人頭頂傳來，吓了兩人一跳，特別是碓冰，整個人慌慌張張的，心虛得不得了，活像是什麽……趁着對方正牌男友不在，毛遂自薦推銷自己結果被撞破的出軌現場。
燈裏倒是對太宰的神出鬼沒适應良好——自從阿軟逐漸習慣香香的太宰之後，就開始懶得給她預警他的存在，也便導致她現在在什麽情況下看見太宰都不覺得稀奇。
不如說，這種場合他要是不在，反倒像是缺了什麽一樣無趣……
等一下，她怎麽會有這樣的想法？
這個時候，太宰靈巧地從樹上跳下來，輕輕落在燈裏身前，極為親昵地擡手圈住她的肩，“我和燈裏小姐的事，就不勞煩碓冰先生費心了。”
“……”碓冰的嘴唇動了動，什麽也沒能說出口。
生活不易，燈裏嘆氣。
她自然地将太宰搭在她肩上的手撥下來，然後對碓冰笑笑，“我很感謝碓冰先生的心意，但是如您所見——”
太宰趁機牽住燈裏的手，像是在無聲地宣誓主權。
燈裏的笑容僵硬了一秒，忍住想抽回手的沖動，繼續說下去：“我和太宰先生……”
“不，花見小姐，不用說了。”碓冰快速打斷燈裏本就不想說出口的話，“今天打擾到你，給你造成困擾真的非常抱歉。”他迅速且果斷地朝燈裏和太宰鞠躬，然後扭頭就跑。
只剩下笑眯眯的太宰和松了一口氣的燈裏站在原地。
看着碓冰跑遠的背影，燈裏毫不留情地将自己的手從太宰手中抽回，太宰似乎也沒有要強行牽着的意思，很幹脆地就松開了兩人牽着的手。
然後他雙手交疊，背在後腦勺處哼哼，“燈裏小姐，用完就丢，真是有夠冷淡的呢。”
“太宰先生很希望我們的關系被人誤會嗎？”燈裏走到長椅前，翻看自己買的兩袋食材，語氣淡淡的。
太宰偏過頭看她，臉上是漫不經心的笑意，“可剛剛就是因為被誤會了，所以事情才那麽輕易地被解決了哦。”
“我比較好奇的是，太宰先生警告了碓冰先生什麽，才會讓他想到對我說剛剛那番話？”燈裏擡起頭，直直對上太宰看她的視線，豆沙綠的眸子滿是審視，“或者，我應該這麽問：太宰先生是不是想利用碓冰先生試探我什麽？”畢竟碓冰跟蹤她的事發生在阿緋暴露的前一天，那時候她還好好維持着“人設”。
太宰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真是瞞不過燈裏小姐。”伸完懶腰後，他臉上的笑意逐漸淡去，鳶色的眸子沉沉的，如即将到來的夜色。
不，甚至比夜色還要深沉濃郁一些。
仿佛有什麽看不見的，生着銳利尖刺的荊棘，驟然在兩人腳下盤旋而生，氣氛陷入凝滞。
“……所以我才說，”燈裏重重地嘆氣，“太宰先生不會是我的理想型。”
太宰卻是“噗”地笑出聲，“原來燈裏小姐的重點在這裏嗎？”
氣氛稍有緩和。
“不，只是覺得我應該接這句話。”燈裏難得意有所指地笑了一下，“我可不希望交易對象跑掉。”
……哎呀，要說敏銳，她可一點也不差。一句話點明了他的試探，然後又用一句話直接緩和氣氛，冷靜又聰慧地把握了對話的節奏。
太宰面上卻完全沒有被說中想法的反應，只是笑，“燈裏小姐怎麽會這麽想我？”
“就當我想錯了吧。”這麽說着，燈裏立刻從購物袋裏翻出一罐櫻桃汁，在太宰說出下一句話前丢給他，堵住他的嘴，“剛才的謝禮。”
“啊。”太宰接住被燈裏丢過來的櫻桃汁，笑了一下，“又是櫻桃汁啊——”
燈裏拎起兩袋購物袋，“這可是太宰先生欽點的櫻桃汁。”她微微扭過頭看太宰，“如果太宰先生沒什麽事的話，我就先告辭了。”
“嗯——雖然今天也很想送燈裏小姐回家，不過可惜的是我還有事呢。所以今天就先這樣啦，燈裏小姐明天見。”太宰狀似不經意地解釋完後爽快道別。
燈裏轉回頭，輕松地拎着兩袋購物袋往回走，道別的聲音落在風裏，“明天見。”
“啊對了，阿軟它們也是，明天見。”
聽見這句話，燈裏腕間的細镯輕輕晃了晃，像在對太宰道別。
……？
為什麽要特意加上這一句？
疑問在腦海中一閃而逝，燈裏并沒有太過在意地便回到家，她沒意識到太宰那句話暗含的深意，因此也就沒有預料到，接下來迎接她的，由太宰準備的巨大驚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