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燈裏沒辦法加速烤箱所需要的時間, 再加上她也不知道偵探社的烤箱是個什麽脾氣,因此烤箱這邊只能慢慢來。
于是她便邊留意着烤箱,邊動手打發需要用在紙杯蛋糕上的奶油,另外再用風魔法取出一塊白巧克力丢進鍋裏煮化。她打算一會兒用白巧克力醬在黑巧上寫上太宰的名字和生日快樂。
其他人的份, 就統一擠上奶油, 塞上一兩塊巧克力或者是水果……
燈裏看向國木田之前給她取出的水果——剛才她一門心思都在趕時間上,壓根沒時間去看有什麽水果。
在看見草莓櫻桃等高價水果後, 她呆呆地眨眼, 原來偵探社的員工待遇這麽好嗎?
說到生日蛋糕, 自然少不了草莓。國木田大概也是想到了這一點吧。
可那個太宰先生配上草莓……總有一種他穿上一身粉嫩的草莓衣服的感覺,稍微有些好笑, 不過畢竟是壽星,除去草莓,倒也可以按他的喜好放上一顆櫻桃。
距離十二點還有二十分鐘時,燈裏完成了所有紙杯蛋糕的裝飾。她将紙杯蛋糕和多餘的一小碗奶油都放到小托盤上, 開始收拾料理臺。做完這些後, 她擡頭看向時鐘上的時間,忽然有點不知道接下來她該做什麽。
她的手機落在家裏, 聯系不上其他人, 她也不敢随便離開茶水間去找與謝野或者國木田,怕被太宰撞破這一場意外的“驚喜”。
——要是知道大家在最後一小時裏偷偷給自己準備了一個生日會, 太宰先生絕對會連夜逃離橫濱。就算只是簡陋的生日會,沒有像樣的蛋糕, 甚至連禮物看起來都有些随便, 但那個人, 那個看起來總是在試探別人, 隐藏自己真心還極其不擅長應對別人直白善意與好感的人, 絕對會落荒而逃。
想到自己腦海中可能出現的場景,燈裏小小地笑出聲。
有一點想看他被大家堵着門沒辦法離開的窘迫模樣。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小心地敲響了茶水間的門。
燈裏靠近門邊,聽見從門外傳來與謝野壓低的聲音:“燈裏,你準備好了嗎?”
燈裏輕輕拉開門,一樣壓低聲音說話:“已經做好了,拿到哪裏比較好?”
“拿去會議室吧,國木田剛剛跑便利店買了幾個拉炮,現在就差蛋糕了。”與謝野走進門,看見桌上造型可愛的紙杯蛋糕後不由得小聲驚嘆:“這麽短的時間還能做出這樣的小蛋糕,真不愧是燈裏!”
她說完便從茶水間的櫃子裏翻出幾瓶飲料,再幫燈裏一起拿起擺在桌上的其中一個托盤,帶她往偵探社的會議室走。
燈裏烤的紙杯蛋糕差不多能放滿兩個托盤,大概有十五六個的樣子。其實這也差不多是一個普通八寸蛋糕的分量。正常來說,生日蛋糕一般都是一整個八寸或者六寸的,不過因為時間不夠,所以這次他們只能拿烤制時間較短的紙杯蛋糕充數。
與謝野用身體輕輕碰開會議室的門。唯一站在會議室裏的國木田正一絲不茍地布置着彩帶。似乎是打算稍微裝飾一下,多少有點給人慶祝生日的樣子。
“亂步先生還沒來嗎?”與謝野将飲料和托盤放下,主動問認真拿着彩帶比劃的國木田。
燈裏跟在與謝野身後放下托盤,又取過桌上放着的細長生日蠟燭,在那個放有巧克力牌的紙杯蛋糕中央插上一根。
國木田黏好手上的最後一根彩帶,轉過身回到桌前,拿起桌上的拉炮分給與謝野和燈裏,“因為筆錄完成得比預想得要早一點,所以亂步先生去拽社長幫忙拖住太宰,現在應該也要往這邊來了吧。”
國木田話音剛落,原本被燈裏帶上的,會議室的門便被跟個小炮彈一樣沖進來的亂步給推開,“快快快,拉炮呢?”他邊說邊朝國木田伸出手,話說得很急,卻也沒忘記壓低聲音。
亂步看起來很興奮,就像是為了明天遠足而開心的小學生一樣。
“現在這個時間開作戰會議嗎……”太宰和福澤社長的聲音從不遠處的辦公區傳來。
燈裏悄聲點燃蠟燭,然後同會議室內的另外三人一起屏住呼吸,聽着外頭兩人漸進的,聽不太真切的腳步聲,握好手中的拉炮,做好準備。
目前外面只有太宰和福澤社長兩人,太宰就算再胡鬧,這種時候也不會讓社長替他開門,所以開門的人一定會是他本人。而且福澤社長也知道他們幾個人的計劃,只可能會配合他們讓太宰來開門。有福澤社長站在太宰身後,就算一會兒太宰察覺不對想跑,他也跑不了。
時鐘的分針指向數字十之時,兩個人影在會議室門口站定,然後,門被站在前面的那個人打開——
“啪!啪啪啪!”
“生日快樂!”
與拉炮同時響起的,是四人齊聲喊出的生日祝福。
太宰被吓得一顫,拉炮噴出的彩帶和亮片盡數灑在他身上,他難得露出了明顯呆愣和驚訝的神情。顯然他的心思還放在剛剛結束的事件上,沒有注意到不對勁——怕是就算注意到了,也沒有往偵探社給自己慶祝生日這件事上想。畢竟他沒和偵探社的任何人提過自己的生日。
站在太宰身後的福澤社長雙手環胸,溫聲道:“太宰,生日快樂。”
“啊……啊,嗯,謝謝大家。”太宰在片刻的愣神後,将目光投向四人當中微笑着的燈裏,瞬間明白了關竅,但他的語言系統似乎暫時還沒跟上他的腦子,給予衆人的回應僵硬又笨拙,完全看不出平時的伶牙俐齒,倒莫名有幾分窘迫的味道。
與謝野從桌上拿過一袋子繃帶不由分說地塞進太宰懷裏,“給,算是大家一起送的生日禮物。雖然比較簡陋——因為知道得太遲了,就只能先用醫務室裏新買的繃帶來代替,希望你不要嫌棄。”
“诶?”太宰呆呆地捧住一大袋繃帶,像是什麽誤入狼群的羊。
“還有這個。”趁着太宰現在被所有人封印了行動,國木田難得眼疾手快地掏出一頂生日帽,強行按在雙手都抱着繃帶的太宰頭上,然後仔細打量着自己的“傑作”,“……倒是意外地合适。”
“嗚哇!”太宰可以說是非常乖巧地,被迫戴上了那頂看起來有點傻乎乎的生日帽。他仍然抱着那一大袋應該夠他用上很久的繃帶,放也不是抱也不是,似乎有些苦惱,不知道如何應對這份數量極多同時也有些分量的善意。
“那個……”
被迫戴上生日帽後,太宰終于找到了能夠開口的空隙,卻沒成想,此時亂步直接捧起燈裏故意多準備的奶油,看準時機往他臉上糊。而一向身手敏捷的太宰身後站着福澤社長,懷裏又抱着一大袋繃帶,壓根無處可避,只能站在原地任由亂步往他臉上抹了一把奶油。
太宰眨着眼,呆站在原地手足無措的模樣很是娛樂了在場所有人。這好像是太宰入社以來第一次吃癟,所以大家都覺得他這個模樣分外有趣——像是只被人堵住所有退路而炸毛的黑貓,一副陷入宕機的迷茫模樣。
與謝野用手肘頂頂燈裏,暗示她去拿蛋糕。
……要把送蛋糕的任務交給她嗎?
不過燈裏也看夠了笑話,她下意識瞥向時鐘,剩餘不多的時間由不得她多想,因此她趕忙轉過身去端那個插有蠟燭的紙杯蛋糕遞到太宰面前,“太宰先生,在零點之前吹掉蠟燭吧。”
“要記得許願!”自認為自己已經完美完成今天任務的亂步插嘴道,他此時已經退到桌前,緊緊地盯着桌上放着的紙杯蛋糕。
太宰甚至空不出手去擦他臉上奶油,他抱着繃帶,看向被燈裏捧到他面前的紙杯蛋糕。
樸素的白色紙托中盛着一只散發着淡淡奶味的小蛋糕,蛋糕上擠了一小圈奶油,中間是一顆飽滿的櫻桃,幾乎一看就能想到它那豐盈果汁會怎樣在嘴中炸開,給人帶來別樣的甘美。櫻桃之後,墊着一片用好看字體寫有“太宰生日快樂”的巧克力薄片。一根細細的蠟燭從巧克力薄片後探出身子,燃着細小的火光。
原本站在太宰身後的福澤社長往旁邊挪步,幹淨利落地伸手關掉會議室內的燈。
于是蠟燭的燭光與走廊間不太亮的燈光,便成了這一刻唯一的光亮。
細微的燭光映在太宰臉上,柔和了他的神情,他嘴邊的笑在昏黃的燭光下顯得異常溫柔,“真拿大家沒辦法……”他僵硬且窘迫地憋出這樣一句話後便輕輕閉上鳶色的眸子,掩蓋住自己所有的情緒。
然而此刻離太宰最近的燈裏卻是眼尖地發現,他面上似乎有一抹淡淡的薄紅——那是足以被稱之為“害羞”的表情,不過在奶油與昏暗光線的遮掩下,叫人看得不是特別真切,倒像是燈裏一瞬的錯覺。
一旁的與謝野看見太宰閉眼,拍了一下杵在一旁,正面露難色的國木田。
只見國木田深深吸氣,猶如壯士扼腕般張嘴:“祝你生日快樂——”他的歌聲雖然沒有走調,但透露出一股嚴肅的僵硬,一首生日歌硬是被他唱出了氣勢磅礴的感覺。
“噗!”太宰沒忍住笑出聲,大大勾起的嘴角讓抹在他臉上的奶油輕輕顫了一下。
他的笑聲就好像是按下了什麽開關,會議室內猛地爆發出大笑。
“國木田君哈哈哈哈哈哈誰想的啊這個!”
“哈哈哈哈哈哈!”
“國木田哈哈哈哈……”
“國木田先生……”
“喂!!”原本就有些不情不願的國木田徹底惱了,最後拽着除去福澤社長外的所有人,一起給太宰唱了一首奇奇怪怪的生日歌,再齊聲對他道了一句生日快樂。
太宰就在這樣熱鬧的“生日快樂”中,吹滅了自己眼前的唯一一根蠟燭。
會議室內的燈被再次開啓,與謝野幫太宰拿過那一大袋繃帶放到一邊,好讓他先吃蛋糕。
而燈裏單手拿着太宰的那個紙杯蛋糕,另一手下意識地想從口袋裏拿手帕,直到摸了個空她才驚覺,自己身上只穿着簡單的短袖短褲。
而太宰在終于空出手後卻極為自然地從自己口袋裏勾出一塊手帕,像是顯擺似的用手帕擦去自己臉上的奶油,“燈裏小姐的手帕真有用啊。”他顯然看見了燈裏的動作,所以才故意這麽說。
“太宰先生還真是……”燈裏無奈地笑笑,将手裏的紙杯蛋糕遞給他,順便打量他的神色。
此時的太宰似乎已經恢複了平日裏的模樣,就好像之前他的那些愣神、窘迫以及那一瞬的害羞都随着燭光熄滅而消散,毫無蹤跡了一般。
但毫無疑問的是,他此刻确實站在偵探社的會議室裏,有一群人趕在零點之前,給他過了一個有一點點簡陋,心意卻直白得燙人的生日。
那是沒有直接說出口的一句話,即“你的誕生是值得祝福的”。無論如何,這一刻,在場的所有人只為你而聚集在這裏。
通透如太宰,肯定也注意到了這份灼熱的心意。
–
與謝野取過一個紙杯蛋糕遞給福澤社長,福澤社長猶豫半晌,最後還是接了;而這時候亂步的手已經伸向第二個紙杯蛋糕;國木田盯着蛋糕打量半天,最後挑了一個看起來奶油最少的;與謝野邊嘆氣邊默默為自己的體重哀悼,随即毫不猶豫地拿起一個小蛋糕送到嘴邊。
當燈裏拿起一個放有半顆草莓的紙杯蛋糕正要咬下一口時,站在她身旁的太宰忽地湊到她耳邊輕聲說:“燈裏小姐,蛋糕很好吃。布丁燒也是。”
他語氣親昵,宛若在和燈裏說着什麽只有他們兩人才知道的秘密。可燈裏卻分明聽出了他話語中暗藏的隐約謝意。
……還真是有夠不坦率的。
燈裏正想說什麽,眼尖的與謝野卻是注意到他們兩人湊得極近,趕忙出聲:
“太宰!你在趁機對燈裏做什麽啊!”
太宰笑眯眯的,神色與平常無異,“哎呀,我只是想問燈裏小姐,到底是誰提的讓國木田君來唱生日歌——”
“因為國木田猜拳輸了,不如說都不用比也知道,凡人肯定贏不過我這個名偵探嘛。”
大功臣不問自答。
時針與分針于數字十二重合,福澤谕吉看着胡鬧成一團的衆人,柔和了嘴邊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