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燈裏再度醒來時, 映入她眼簾的,是一片雪白的天花板。
是偵探社醫務室的天花板。
許是想讓她好好休息,醫務室裏只留有一盞昏黃的小臺燈,燈裏勉強能利用這昏暗的光線看清室內。當她看見身下這張算不得陌生的病床時——畢竟她幾個月前也曾在這張床上躺過一次——她便意識到, 自己最後大概還是被太宰先生公主抱了。
有太宰在, 怎麽想也不可能是國木田抱她上來的。不過沒關系,只要她本人沒有被公主抱的記憶, 那件事就不存在。
燈裏如此樂觀地安慰自己, 反正看見的只有國木田先生和太宰先生, 國木田先生也不是會随便講這些事的人,應該還算不上社死。
然而下一秒——
“燈裏, 你醒了啊,太好了。”與謝野從門外悄聲進來,她臉上是放松的笑意,“在你睡着的時候, 我簡單給你做了個檢查。”
燈裏緩緩眨眼, “晶子……我記得……”盡管知道被看見和沒被看見的可能性兩兩參半,但她還是想再掙紮一下。
“嗯, 你在車上睡着之後太宰把你抱上來了。”與謝野直白地打破燈裏的希望, 她打開燈,然後将耳邊的頭發挽到耳後, 坐在燈裏床邊看她,“我檢查了是沒什麽問題, 不過你自己有什麽不舒服的地方嗎?”
燈裏搖搖頭, 為自己睡着後的社死點蠟, 然後向與謝野詢問這次事件的後續。
“事件本身已經解決了, 亂步先生讓市警兵分兩路, 分別埋伏在木村小姐家裏和她打工的冷飲店裏,最後在冷飲店裏抓到了冰谷。”與謝野給燈裏調整病床靠背,語氣輕松,“雖然亂步先生平時看起來很孩子氣,不過在推理上的能力真的無人能及。”
說到這裏,與謝野對燈裏彎彎嘴角,“木村小姐沒事,就是暫時昏迷,現在已經被市警保護起來了,等明天市警的人也會來找燈裏你做筆錄。”
“嗯,我知道了。晶子也辛苦了。對不起,沒有提前跟你說,讓你擔心了。”事件已經解決,想必之前太宰和與謝野他們會和的時候,應該有提過她大概是自願被抓的事,于是燈裏幹脆地對與謝野道歉。
她知道晶子是個很好很溫柔的人,勢必會為住在隔壁的她擔心,甚至可能會為她被抓,自己沒有及時發現而自責。相信沒有人不喜歡溫柔的人。至少,她很喜歡她。
而且,雖然還有一些暫時還不能說的事,但燈裏也确實把她當做是自己的朋友,這次實在是事出緊急,她擔心被犯人看見手機上的信息,所以只給知道史萊姆存在的太宰留了訊息。
與謝野愣了一瞬,随即她嘴邊勾起柔軟的笑,伸出雙手捧住燈裏的臉,“那這次就算了,雖然我也不想有下次,但是萬一有的話,燈裏要記得和我說哦。”她绛紫色的眸子舒展開來,溫和的笑意暈染上柔和的光。
“嗯。”燈裏擡手放在與謝野的手上,也朝她笑,“其實今天晚上本來給晶子準備了一份甜點,但是看起來得留到明天了。”
聽見燈裏的話,與謝野猛地拉近兩人的距離,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似的跟她确認:“等一下等一下,說到這個,太宰今天送你回家的時候,去你房間了?”
“诶?嗯,因為太宰先生看起來很累的樣子,作為送我回家的回禮,就請他吃了一頓晚飯。”燈裏無辜地眨巴眨巴眼睛,隐去史萊姆的事,“而且,今天是太宰先生的生日來着。”她将生日的事情說出來,轉移與謝野的注意力。
與謝野甚至來不及吐槽燈裏說的前半句話,在判斷過優先順位後,她只得先揪着後半句問:“今天是太宰的生日嗎?”
“嗯,太宰先生一開始還用開玩笑的語氣說,我差點都誤會了。”燈裏點點頭,看向挂在醫務室內的時鐘,“不過很快也要過了吧,今天。”時針正巧指向十一點,距離今天過去還有一個小時。
與謝野卻忽然露出了頭痛的神色,“既然知道了就不能裝作不知道混過去。其實……因為偵探社的人沒有特別多,所以大家會在社員生日的時候一起幫忙慶祝來着……國木田怎麽也沒和我們說一聲。”
“慶祝生日的事,是由國木田先生負責的嗎?”燈裏對此感到好奇。
“怎麽說呢,因為他不是會把所有日程和計劃記在手賬本裏嘛,算是順便吧。”與謝野雙手環胸,苦惱地低吟,“就剩一個小時,而且真要說其實除了社長和調查員,事務員全都不在,要放到明天嗎……”
燈裏下意識伸手摸摸左腕的水色細镯,“搞不好不是國木田先生忘記了,而是太宰先生壓根不擅長這種慶祝的場合,所以自己沒說生日的事呢?”
“按太宰那個鬧騰的樣子,燈裏你為什麽會認為他不擅長這種場合啊?”
燈裏小小地歪歪腦袋,略有幾分不解,“诶?如果主角不是太宰先生,他大概會很樂意加入整……啊不是,鬧騰起哄,但如果主角是他,他反而會逃掉,總覺得會是這樣……的樣子。”
“嗚哇,聽起來燈裏似乎很了解太宰——不過要真像你說得那樣,我們幾個人倉促點就倉促點,好歹給他說句生日快樂,明年萬一他知道了,可能就不好暗中準備了。”與謝野笑了一下,立刻拿出手機聯系其他人,“生日禮物,就先拿醫務室前段時間剛采購來的繃帶充數?”她邊撥電話,邊用求助的眼神看向燈裏。
看見與謝野看她的眼神,燈裏有幾分無奈,贊同她道:“我感覺挺好的,繃帶對太宰先生來說是必需品,相信沒人會不喜歡實用的禮物。”
在與謝野點頭的時候,電話那一端也傳來國木田的聲音……
于是燈裏就這麽聽着與謝野快速和國木田确認太宰如今的行蹤——現在正巧輪到太宰做筆錄,他們幾人可以趁這個時間稍微準備一下。
亂步和國木田的行動力都很強,沒過幾分鐘便一同來到醫務室。
聽說今天是太宰生日,亂步在進門後便第一時間将目光投向燈裏,“就算只準備給他說句生日快樂,但這可是生日耶,怎麽想都少不了蛋糕吧,我記得花見小姐會做蛋糕吧?”他雖然用的是問句,語氣卻極為肯定。
“可是不管怎麽說,一個小時內烤出一個生日蛋糕……”國木田擡起手腕,确認腕表上的時間,“準确來說現在只剩五十三分鐘二十秒。”
亂步将雙手交疊在後腦勺,眼睛如往常般眯着笑,“我想花見小姐會有辦法的。”
一時間,房內三人的視線全都集中在燈裏身上。
“啊……如果是紙杯蛋糕,半個小時就可以了,材料也很簡單,就是可能差一個低筋面粉。”燈裏在腦中迅速篩選出食譜,然後給出這樣一個樸素的答案。
國木田單手握拳抵在唇前,“這個時間,應該去哪裏弄低筋面粉……”
“咦,國木田你前段時間給我的采購清單裏不是有低筋面粉嗎?”與謝野一副剛想起什麽的模樣,看向國木田。
國木田被打量得一臉奇怪,立刻翻開自己的手賬本确認:“嗯?我沒有在采購清單裏寫過低筋面粉……”
“那是我加的啦——因為總感覺之後會用上。”亂步臉上仍是那副孩子氣的笑,他不知道從衣兜的哪個角落翻出一顆糖,剝下糖紙丢進嘴裏,含糊又自滿地感嘆:“看來當時加對了,不愧是世界第一的名偵探!”
國木田翻完手賬本,發現自己确實沒有記錄低筋面粉的采購單,也沒有記錄過太宰的生日——前者是确實沒有,後者則單純是給忙忘了,“亂步先生難道知道今天是太宰的生日嗎?”
“再怎麽說我也不可能靠看的就知道別人的生日嘛,當時只是相信直覺,以防萬一而已——”亂步靠在牆邊,目光再度挪到坐在病床上的燈裏身上,“所以關鍵的花見小姐呢?”他似乎篤定燈裏絕對會答應幫忙。
與謝野關切地看向燈裏,并沒有要把做蛋糕一事強加給她的意思,“燈裏你還好嗎,要是還不太舒服就不要勉強自己。”
“其實剛剛睡了一覺,現在我已經完全恢複啦。”燈裏擡起手,元氣地握拳笑道,“就像亂步先生說得那樣,過生日怎麽可以沒有生日蛋糕呢?”她說着便要起身下病床,卻在看見床邊一雙客用拖鞋時愣在原地。
注意到燈裏盯着客用拖鞋看,與謝野柔和了神情,“太宰不知道從哪裏給你翻出來的,在燈裏你醒來之前,他也一直在旁邊沒離開,直到國木田來叫他為止。所以我稍微對他有些改觀了。”這好像是她第一次用這麽溫和的語氣提太宰。
“那就由國木田帶花見小姐去廚房,然後與謝野小姐找一找用來當作禮物的繃帶……嗯,我去通知社長好了!”亂步愉快地一錘定音,将分工明确後直接溜出醫務室的門。
被留在醫務室內的三個人都沒有異議,國木田安靜地帶燈裏來到偵探社社內的茶水間,貼心地幫她找出需要的食材和一些額外的水果,還略帶擔憂地重複了一遍與謝野先前問過燈裏的問題:
“燈裏小姐可別為了太宰那家夥勉強自己,雖然他——不,沒什麽。”國木田話說到一半,似乎覺得不是很好,又憋了回去。
雖然他好像真的喜歡你,之類的話嗎?
燈裏模模糊糊能感覺到國木田似乎是真的認為太宰喜歡她。
狗男人的演技還真是不錯,就連身邊的搭檔也騙過去——啊,說起來他和國木田先生成為搭檔也才只有三個月,會誤會好像也很正常。
燈裏朝國木田勾勾嘴角,臉上是略帶歉意的笑,“沒有勉強自己哦。雖然也有給太宰先生過生日的意思,但是因為我的不謹慎害大家擔心,甚至這麽晚了還在加班,有一點想犒勞大家的意思——雖說用的也是大家提供的食材就是了。”她說完,用戴在手腕上的發圈綁起頭發。
“國木田先生要留下來幫忙嗎,還是說要回晶子那邊幫她?”燈裏洗完手,利落地開始敲雞蛋,娴熟地直接利用蛋殼将蛋清和蛋白分離,分別放入兩個碗中。
總感覺自己留下來可能反而會礙事,國木田在一秒內做出決定:“我去看看與謝野醫生那邊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于是國木田就此告別,離開時還貼心地替燈裏關好了茶水間的門。
原本正在敲雞蛋的燈裏擡頭瞥了眼緊閉的門,用手背碰碰左手腕間的細镯。
阿軟會意地感應着周圍異能者的存在,随即輕晃。意思是沒有異能者在茶水間附近。
于是燈裏便放心地開始用風魔法輔助自己,加快紙杯蛋糕的制作時間——各類食材有條不紊地懸空而起,該洗的自己跑去水龍頭底下沖水,往碗裏跳的往碗裏跳,看上去倒像是食材們在自己料理自己。
在風魔法的加持下,燈裏迅速攪拌完該攪拌的蛋黃,打發好蛋白。随即她将兩者混合在一起,再倒入紙杯,送入已經預熱好的烤箱。
原本需要花上一定時間來準備的紙杯蛋糕面糊,燈裏只用十分鐘便處理完了。
現在距離十二點,還有三十六分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