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自從上次拒絕那位碓冰先生之後, 燈裏便沒怎麽在咖啡屋裏遇見過他。雖然不知道他為何不再來漩渦咖啡屋——其實大家都清楚大概率是因為告白被拒——但總之燈裏為此松了口氣。畢竟有一個天天擱那跟她飙戲的太宰就已經夠麻煩了,再多來幾個她真的受不住。
時間慢慢來到六月中旬,降雨的日子開始變少,天氣愈發悶熱起來, 偵探社社員閑時會來咖啡屋吃冰的次數也逐漸增多。
這一天也是如此。即便下着暴雨, 天氣卻極為悶熱,就連氣壓也格外地低。傾瀉而下的猛雨與驟然欺壓而來的大片烏雲, 再加上揮之不去的沉悶熱氣, 一切都令人心生躁意。
當偵探社的四人聚在咖啡屋一起吃冰時, 亂步難得睜開眼,無言地凝視着街上久久沒有平息意思的暴雨。
“亂步先生, 怎麽了嗎?”坐在亂步對面的國木田注意到了他的異樣。
亂步收回視線,用力舀起碗中的甜豆沙送入嘴中,含糊道:“沒什麽,只是這種天氣很容易出事而已。”
“亂步先生的意思是, 這種暴雨天, 是犯案的最佳時間是嗎?”太宰端起自己點的飲品啜了一口,也看向外頭恍若洩憤般狠狠抽向地面的暴雨, “坐在店內都能聽見這麽明顯的雨聲, 就算把什麽奇怪的聲音給蓋過去也不奇怪。”
國木田推推自己的眼鏡,用不贊同地目光看了太宰一眼, “為什麽要用奇怪這個含糊的詞……不過如果真有人選在這個天氣犯事,等到其他人發現, 關鍵證據怕也已經被雨水沖幹淨了。”
“這樣的能見度确實容易出事。而且現在才下午兩點, 天色已經跟傍晚五六點沒什麽區別了。要發生點什麽, 對調查人員來說還真是個災難。”與謝野撐着臉, 視線投向遠處被陰沉天色籠罩, 看不太真切的港灣。
而此時,一位黑發的年輕客人将傘放到門口的雨傘架上,推開咖啡屋的門。
看見來人,服務生宮田連忙取過冰水和幹淨的毛巾迎上去,“歡迎光臨,碓冰先生。如果不介意,請用這條毛巾。”
碓冰點點頭,接過宮田遞過來的毛巾,邊随意地擦拭自己身上淋濕的地方,邊環顧四周,似乎是在尋找誰的身影。他這與一般食客不同的舉動吸引了太宰的注意。
“碓冰先生今天也是棉花糖熱可可嗎?”宮田将碓冰引到合适的座位上,放下冰水微笑着問。
碓冰心不在焉地應聲,沒有給宮田準确的回答,因此宮田沒有離開也沒有催促,只是站在他身旁等待回答。
碓冰來來回回看了幾遍前廳,有幾分失望地收回視線,盯着桌上的冰水猶豫半晌,最後還是開口問道,“請問,花見小姐今天沒有排班嗎?”
“嗯,今天花見小姐沒有前廳的排班……請問碓冰先生找花見小姐有事嗎,如果比較着急,店內可以幫您轉達。”莫名地,宮田有幾分含糊其辭。
碓冰心裏裝着事兒,因此也沒有留意到她的糊弄,面對她的提議,反倒有些吞吞吐吐的,“啊……也不是什麽要緊事,就是……”他不好意思地擡起手摸摸後腦勺,“就是想見花見小姐一面。”
“在這樣下着暴雨的日子裏?”太宰的聲音忽然穿過過道,傳到碓冰與宮田周圍。
碓冰和宮田下意識朝聲源望去,只見太宰笑眯眯地在身前交疊雙手,說話的語氣平和,“抱歉,沒有偷聽的意思,只是有些好奇……嗯,碓冰先生是吧?為什麽會想在這種天氣裏見花見小姐。”不知為何,太宰在這裏用了姓氏來稱呼燈裏,像是有幾分刻意。
“畢竟這種天氣讓人觀感挺差的。”與謝野替太宰補上一句,随後抿了口紅茶,又輕輕将茶杯放下。
碓冰被問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這并不妨礙他對自己的行為做出解釋:“我第一次遇見花見小姐,就是這樣一個暴雨天。所以……在看見今天的天氣之後,我才想來再見她一面。”
“你還是放棄吧,花見小姐不會喜歡你的。”亂步毫不留情地拿着勺子打上一大勺寒天,他嘴角還沾着些不小心蹭到的豆沙。
因為亂步斬釘截鐵的這句話,店內猛地陷入一片寂靜。
不,準确來說,寂靜之下還有亂步輕微的咀嚼聲。
“姆……怎麽了?”剛咽下嘴裏的寒天,亂步便發覺在場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在他一個人身上,他奇怪地歪歪腦袋,“這麽顯而易見的事,光用看的就知道了。而且花見小姐也已經拒絕了他的告白吧?”
碓冰不自在地收回視線,神色有幾分尴尬,“嗯……”
“亂步先生,真是一針見血……”國木田感嘆般喃喃,話語中帶着幾絲莫名的敬重。
與謝野無奈地攤了攤手,“不如說是毫不留情。”
太宰的關注點顯然與衆不同——在聽到亂步說的話後,他立刻亮着眼睛看向亂步,用手指指自己,“我呢我呢?燈裏小姐會喜歡我嗎?”
亂步看起來并不是很想回答太宰的提問,只含糊地說出這樣一句話:“……那要看花見小姐。”
“喂太宰!不要把亂步先生當成路邊占蔔攤的占蔔師一樣亂問問題!”
與謝野看了一眼滿臉落寞的碓冰,替亂步收拾亂攤子,“我想燈裏她一定有自己的考慮,所以才會拒絕你的。總之想開一點。”
碓冰點點頭,勉強開口道謝,“謝謝你。”
與謝野和碓冰的對話告一段落,偵探社之間的閑聊還在繼續,碓冰卻是被打擊得有些難受。
在一旁圍觀的服務生宮田适時給碓冰解圍,“碓冰先生還是和以往一樣,要棉花糖熱可可嗎?”
“啊,麻煩你了……宮田小姐。”碓冰垂下頭,額前的劉海擋住他的眼睛,令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而今天在後廚工作的燈裏并不知道前廳發生的一系列事,室外的雨聲遮掩了前廳不大的人聲,她毫無知覺地專心鑽研着适合夏季的小點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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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早早來到咖啡屋的燈裏在咖啡屋訂的早報上看見了一則報道——暴雨之夜的冰中天使!兇手不明!
雖然一大早就看這種報道有一點不好,但是距離咖啡屋正式營業還有段時間,再加上燈裏也确實對這個報道産生了些許好奇,于是她順勢讀下去。
這則報道大概講了這樣的內容:昨晚,晚歸的X小姐發現了自己鄰居S小姐的屍體。這位S小姐于一周前無故失蹤,無人知曉她的蹤跡,也無人想到她會以屍體的形式再次出現在衆人面前。另外,由于S小姐是在生前直接被封入冰中凍死的,所以她的屍體很完整,甚至表情安詳恬靜,如同墜入夢鄉的神女。
昨天晚上發現的屍體,今天早上就有報道了嗎……記者和媒體的動作現在都這麽快了?不過這個報道提供的信息也模模糊糊的,雖然占了一大塊版面,但有效信息接近于無——至少關于這位S小姐的年紀、職業以及是什麽時候死的之類的事完全沒有提。
看上去像是什麽搶在警方反應過來之前,先把事情捅出來鬧大,給警方施壓讓他們公布相關信息的操作。
而且犯人真的可能在不引起任何人注意的情況下,悄無聲息地将封有一整個人的冰塊運到S小姐家中嗎?雖然昨天的天氣是很不好,但不管怎麽說,封了一整個人的冰塊也還是很顯眼。聯系起橫濱盛産異能者……總感覺像是什麽可以制冰的異能者幹的。
就是不知道被這則報道逼迫的警方會怎麽看。
燈裏繼續往下看,但是接下來的報道沒什麽她感興趣的,她也便收了心,開始忙活今天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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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裏沒想到的是,接下來的兩天內,冰封女屍事件的被害者突然由一人增至三人。被害者增多後,暴露出的信息也逐漸變多,可警方卻一直抓不到幕後兇手,這讓此次事件越鬧越大,民間對警方的不滿也愈演愈烈……
燈裏放下手中的報紙,視線停留在被害者共同點那一行。
目前已知的三名被害者都是二十歲上下的獨居女性;都在餐飲店的前廳工作,是負責接待客人的服務生;會在死亡的前三天至前一周內失蹤,屍體被發現時皆在家中,且屍體都為冰封狀态。
看見這些信息的時候,饒是燈裏也不由得驚了一下。一天一人的連環殺人事件,死亡原因都是凍死,這很明顯是異能者才能犯下的案子。印象裏武裝偵探社和警方那邊有合作,似乎市內太過棘手的,關于異能者的案件,最後大部分會被委托給偵探社調查。
接下來偵探社會接手這個案子嗎?
不過這也不是她該操心的事就是了。燈裏這麽想着,走到咖啡屋門口,将寫有“Close”字樣的門牌翻過來,準備營業。
就在這個時候,她在咖啡屋的玻璃門上看見除她之外的,屬于另一個人的倒影。
燈裏轉過身,率先用溫和的語氣朝來人問好,“早上好,太宰先生。”
“燈裏小姐,早上好。”太宰對她露出一個微笑,語氣與平常無異,“今天燈裏小姐也排了一整個白天的班嗎?”
燈裏略微颔首,“嗯,和昨天一樣。比起這個,太宰先生這個點才來上班嗎?國木田先生會生氣的吧。”她說着,用餘光注意着咖啡屋周圍,以防突然來客,她接待不及。
“不是哦,今天我到得很早呢。”太宰用親昵的語氣這般說着,彎彎眸子,“如果我說,我是特意來見燈裏小姐的,燈裏小姐會開心嗎?”
——可是你哪次不是這麽說。
燈裏默默在心中吐槽,嘴上卻道:“我想沒有人會不開心,那麽太宰先生要來一杯咖啡嗎?”她豆沙綠的眸子在晨光下淌着細碎的光。
“雖然我也很想,但是再不上去大概會被國木田君臭罵一頓……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問問燈裏小姐下班後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家。”
燈裏遲緩地眨眨眼,對太宰的話感到迷惑,“一起回家?”
“意思就是,讓我來送燈裏小姐回家。”太宰雙手環胸,重重地點頭,“因為這兩天不是很不太平嘛,聽說目标都是像燈裏小姐這樣的獨身女性,作為燈裏小姐的追求者,我當然要好好保護燈裏小姐的安危——”
……報道裏好像只說了獨居女性而不是獨身女性吧,正常人會這麽曲解報道嗎?
雖然也許太宰真的出于好心,但按燈裏的實力,确實也不太需要有人送她回家,更別說她還住在偵探社的員工宿舍裏,隔壁就是能娴熟使用柴刀等一系列“治療用具”的與謝野,安全度高得令人安心。
怎麽想怎麽都是他又想試探她而找的借口。
……可是很難拒絕得掉。
燈裏還想再掙紮掙紮,“我是很感謝太宰先生的好意啦,不過太宰先生下班後,沒有其它要緊的事嗎,比起我……”
“不,燈裏小姐現在排在我心中的第一位,那就這麽說定了,等燈裏小姐這邊結束之後我來送你回家!”太宰這麽匆匆說完便不給燈裏拒絕的機會,立刻往一旁的入口跑,就好像有個國木田在他身後追一樣。
他似乎料定,她拒絕的态度不會很強硬一樣。
事實上,礙于人設确實拒絕無果的燈裏輕輕嘆了口氣,臉上帶着無可奈何的笑回到咖啡屋內。
她沒注意到,隐藏在通勤人群裏的暗中窺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