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說來慚愧,燈裏最後還是應下了。
別問,問就是人設。
盡管燈裏當場非常想直接撕破臉,自己用風魔法快速回家,不再跟太宰糾纏,可想到撕破臉後會遭遇的麻煩事,她最終還是沉住了氣。
她天生怕麻煩,可在權衡利弊後,她只能答應太宰,讓他送自己回家。
想到這個人設之後還得裝模作樣地口頭邀請太宰上門坐坐,而太宰絕對會打蛇上棍,假裝沒聽出是客套話,然後邊大剌剌地說着“哎呀那還真是不好意思”邊毫不猶豫地……字面意義上的登堂入室,燈裏就一陣頭痛。
更別提還有一個對太宰虎視眈眈的阿軟。
好麻煩。
她得在路上想出對策才行。
路上,太宰将雙手插進風衣的口袋裏,體貼地走在燈裏右側,不過兩人靠得并不近。
“聽說燈裏小姐是住在偵探社的員工宿舍?”
現在大約是晚上九點多。兩人從派出所出來後再度回到商店街上,橫濱街頭正是熱鬧的時候,喧鬧的人聲與各種店鋪的攬客聲混雜在一起,太宰的聲音不大,卻穿過湧動的人潮聲抵達燈裏耳邊。
“嗯,聽說是把多餘的空房間租給我了。太宰先生是住在自己家吧?”
“是哦,租住在正好離偵探社還算近的地方。”太宰說着,偏過頭看燈裏,“但是我要不要也一起住到員工宿舍裏去呢,這樣就可以和燈裏小姐一起起床一起入睡了。”
“可能太宰先生的期望要落空了,偵探社是早上八點上班吧?”燈裏笑着,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他的話,見太宰思考着點頭,又繼續說,“咖啡屋早上要九點才開業。”
“诶,這麽遲嗎?”太宰睜大了眼睛,“我還以為和我們一樣八點就開業了。看來以後想上班前看一眼燈裏小姐的夢想破滅了啊。”他狀似無奈地聳聳肩,嘴上仍說着會引人誤會的玩笑話。
“夢想之所以是夢想,就是因為難以實現才帶了夢字嘛。”
“噢,好犀利的發言!”
“嗯?很犀利嗎?那可不能讓其他人知道呢,”燈裏微微勾起嘴角,露出狡黠的笑,伸出手指抵在唇間,朝太宰眨眨眼,“就請太宰先生幫我保密啦。”
——演戲誰不會啊。
太宰似乎沒想到她會在這個地方予以回擊,愣了一秒,很快又笑道,“替人保守秘密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燈裏小姐打算怎麽支付報酬呢?”
“嗯——我想想。”
太宰邁大步子繞到燈裏面前站定,鳶眸滿含笑意地直直對上她視線,“如果一會兒有人請我到她家裏坐坐的話,倒也不是不能答應。”
原來在這裏等她呢。
“那可不行哦,那樣要支付給太宰先生的報酬……會變多吧?”戳破對方的想法,燈裏好笑地看了太宰一眼,往旁邊挪開一步,繞過他繼續往前走。
太宰快步追上來,又走在她身側,“哎呀,被燈裏小姐發現了嗎?”
“是的,連同太宰先生是個随便的男人這一點一起,完完全全地暴露了。”
說話間,兩人慢慢來到武裝偵探社的員工宿舍樓下。
燈裏在公寓前站定,轉過頭對太宰輕輕笑了一下,“送到這裏就可以了哦,今天謝謝太宰先生。”
“燈裏小姐真的不請我上去坐坐嗎?”站在月光下的青年雙手插兜,嘴上說着調笑的話。
“太宰先生是喜歡第一天就把所有謎題都揭曉的類型嗎?”這麽回問完,燈裏沒給太宰說下一句話的機會,“麻煩太宰先生在這裏等我一下。”
說完,她便當着太宰的面跑上樓,直奔自己的房間,完全沒有掩飾自己住處的意思。畢竟只要太宰有心調查,很簡單就能知道她住在哪一間,倒不如大大方方地透露給他。
進入房間後,燈裏從冰箱裏拿出一罐剛買的香蕉牛奶,又掩上門,急匆匆地跑回去。
等她再度來到太宰面前時,太宰看見的便是這樣的場景。
看上去二十歲不到的女性由于奔跑,原本披在身後的長發有些亂。因此在他面前站定後,她下意識地擡手,将臉側淺雪灰色的長發挽到耳後,露出她精致小巧,又如白玉似的耳朵。
月光毫不吝啬地灑在她身上,她豆沙綠的眸子仿佛盈着一水溫柔月色,溫和地對上他的視線。
燈裏将手裏的香蕉牛奶放進太宰手裏,“謝禮。”她彎眸笑道,“送我回來的謝禮,還有替我保守秘密的報酬。”
“150日元。原來我這麽廉價呀——”太宰拖長的聲音裏卻帶着笑意。
“最重要的是心意哦。”燈裏煞有其事地點點頭,沒有否認他“廉價”的說法。
太宰噗嗤一笑,略過這個話題,轉而無賴地提出要求:“我比較喜歡櫻桃味兒的。”
“如果有下次,我會提前看準打折的日子買好。”雖然她并不希望有就是了。
似乎是看穿了燈裏的想法,太宰撇撇嘴:“真過分——”
為防止太宰繼續聊下去,燈裏連忙截斷話題:“時間已經不早了哦。”
“嗯,那我回去了。”這次太宰倒是沒多糾纏,爽快地點點頭,“明天見,狡猾的燈裏小姐。”
其實一點也不想跟他明天見的燈裏面不改色,“明天見,太宰先生。回去路上請小心。”
青年披着月色,對她揮揮手。
燈裏目送太宰離去的身影,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
一回到房間,燈裏就大大地松了口氣,整個人直接癱在榻榻米上放松身心:
“啊,好麻煩。為什麽明天還可能見到他……”
“我演累了,可惡……”
雖然沒吃到最喜歡的異能,但到底還是吃飽了的阿軟變回原形,慢慢蹭到燈裏身邊貼着安慰她。盡管小家夥烏黑的小豆豆眼裏滿是不解,以及對沒能吃到太宰異能的意猶未盡。
燈裏嘆了口氣,從地板上站起來,再撈起軟乎乎的阿軟,“這樣抱怨也沒有用,其實仔細想想太宰先生這人除了戲多了點以外也還好吧,他的異能還被你喜歡……不過在你眼裏很好吃,這能算是優點嗎?”
這麽自我開解着,燈裏帶阿軟來到浴室,準備泡個澡好好休息。
下一個瞬間,燈裏忽然想起幾十分鐘前在巷子裏隐約聽見的,太宰的異能。
當時沒怎麽注意,她想想,好像是……
【人間失格】,能将太宰所觸碰的一切異能無效化的反異能力。
……
……
燈裏忍不住暗罵。
她之前說什麽來着?
“希望自己不要那麽倒黴地跟那個人撞見,萬一在真貨面前被識破了可不好收場”?
這不是已經撞見了嗎!!
而且還是那個聰明得要死的太宰先生……感覺認識第一天跟他待在一起就累得要死,又要提防他給自己設套,又要猜測他的想法,防止他說出自己回擊不了的話引導對話,甚至還得時刻警惕可能會拖她後腿的豬隊友阿軟。
——像坐牢。
這樣下去,阿軟的能力暴露也只是時間問題。
等一下,等一下,說起來他為什麽會對她特別在意啊?
看國木田先生的反應,和晶子見面的時候,他應該沒有做出出格的舉動,不然不會在看見太宰先生對她提出殉情請求時那麽震驚。
是因為不好對同僚下手,所以就瞄上她這個有過一面之緣的人的嗎?可如果她真的答應了豈不是很難收場……還是說,他看準了她不會答應,所以才會那麽問的?
不,不對。說到底,在百元店的一面之緣也有些奇怪。他像是忽然出現在那一排商品貨架那兒的。如果是那個時候,他的行為就是某種試探,只能說明早在百元店相遇之前,他就已經注意到她了。
難道是……之前在巷子裏逃避港口Mafia襲擊的時候,被他看到了?或者他就是那個被迫跟她分享容身之處的倒黴蛋?
可是阿軟對倒黴蛋先生的反應沒有特別大,而且她有好好遮住臉,和芥川先生打鬥的時候阿軟應該也沒……
?
阿軟。
燈裏猛地想起了,阿軟變幻而成的細镯。
細镯。
由于阿軟大多數時間都是以細镯或原形的形态陪伴在燈裏身邊的,所以她壓根沒往這個方向想過。這種裝飾明明就跟手表一樣,是極具個人特征的标志,她怎麽能把這麽重要的事情給忘了。
不管太宰先生是不是那位倒黴蛋先生,總之他在現場的可能性很高——她還是傾向于他不會是那位倒黴蛋先生。畢竟他那個樣子,怎麽看都不會是安靜少言的倒黴蛋先生。
如果她對他說,她是之後才找回的細镯,他會信她的鬼話嗎?雖然咬死了還是能把“花見燈裏”和神秘異能者的身份分開,但圓一個謊,勢必就要用上無數的謊,她可不想那麽麻煩。
盡管“花見燈裏”這個身份,無論怎麽查都不可能是異能者,可難保哪裏會出差錯,她還是要小心行事才行。
而且他的異能能使所有異能都無效化,也就是說,無論是神秘異能者還是“花見燈裏”,她都不可以在他面前大肆使用風魔法。萬一被人家逮住,她使用的能力并非異能一事就完完全全地暴露了。
燈裏把頭埋進熱乎乎的泡澡水裏,開始咕嚕嚕地吐泡泡。
真要說,最佳方案大概就是就此跑路,然後去別的城市生活,可現在辭職也來不及了,更別說辭職代表心虛,簡直是在拿着喇叭對那個男人喊自己有問題。
還是想想有沒有其它辦法可以順利把事情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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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走在回家路上的太宰,在路過超市,瞥見上面的降價宣傳時,莫名地停下了腳步。看着擺在門口,标着大促銷的○芬桃子味沐浴露,他從口袋裏摸出那枚已經染上他體溫的硬幣,思考了一會兒。在不知道想到什麽後,他露出一個明朗的笑。
然後太宰走進超市,再度出來時,手裏拎着一瓶青檸味的洗發水。
他哼着歌,踩着月色踏上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