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慘叫聲讓兩人眼神一凜。
緊随其後的,是如鬼魅般回響在巷子中的笑聲。
“跑吧!跑吧!再跑快一點!你覺得自己能從我手裏逃掉嗎?”
兩人借着死角遮掩自己,隐約能窺見巷子另一頭有一名瘦弱的男性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踉跄着向他們的方向跑來。他身後有什麽正如影随形地追逐着他。從燈裏的角度,她只能隐約看見什麽泛着銀光的東西。結合阿軟的反應,那或許是異能制造出的什麽東西。
燈裏沉下眸子,小小地彈了一下阿軟。阿軟瞬間會意,戀戀不舍地瞅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太宰,最終還是忍住饞意,聽話地悄悄離開,借着夜色去吞食另一份異能。
雖然有些對不起被追殺的這位陌生人,但今晚還算走運。
太宰和燈裏對視一眼,鳶色的眸子看不出別的情緒,他放輕聲音,“報警,然後待着別動。”他這話是不同于方才的言簡意赅。
說完太宰便想走出死角,卻被燈裏扯住他風衣的帶子,止住了動作。
太宰扭過頭看她。
“那個人好像是異能者。”她言下之意便是讓他小心。這麽說完,燈裏放開他風衣的帶子,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擔憂。
太宰讀出了燈裏的關心,輕松地對她笑笑,“就是因為他是異能者。燈裏小姐要在原地好好看着哦,我的表現。”
“還有,口袋裏的東西,燈裏小姐還是留着對付別人吧,要是對我用,我可是會傷心的。”太宰的聲音帶着笑意,似乎意有所指。
太宰轉回頭走出死角,輕盈地往追擊者的方向走去。
诶,原來注意到了啊。
燈裏邊拿出手機報警,邊漫不經心地想,果然,剛才他說那些話是故意的。
并不是想對她做什麽,而是想看她的反應。
一個溫和近人,偶爾有些天然心軟,看上去對他人毫無戒心的女性,如最普通的女孩子無二,随身帶着一小瓶絕對不會出人意料的、用于防身的防狼噴霧。
不知道她的人設和反應是否讓他滿意。
不滿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反正她的目的只有兩個,一個是找回失散的史萊姆們,另一個是隐藏阿軟的存在以及它吞噬異能的能力。她僞裝出的人設只是煙霧彈而已。
人們往往在解開一個謎題後就放松了警惕,從而忽視最本質的存在。
雖然她一開始營造那樣的人設,不過是因為溫和體貼的女孩子更容易悄聲無息地融入集體,方便她獲取他人的信任,一石二鳥罷了。能維持當然要維持下去,但要是維持不住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盡管燈裏在心中想了很多,可這也不過是瞬間的事。
瘦弱男人望着現身的太宰,露出欣喜的笑,“請救救我!”他眼裏的狂喜不似作僞。
太宰掃了一眼差點摔倒的男人,略微停頓了一秒,卻什麽也沒說,繼續往與他相反的方向行去。
見有人替自己頂上,男人連忙往出口,也就是燈裏所在的方向跑。
追在男人身後的襲擊者放肆大笑,“又一個送上門的獵物,從你開始也不錯,反正一、個、都、跑不掉!”說着他便操控自己的異能向太宰攻去。
無數銀針憑空出現,如離弦之箭般朝太宰射去。
太宰卻是沒理會襲擊者的話,無視朝他襲來的銀針,直接沖入銀針的包圍之中。
銀針分明刺進了他的身體,可他卻完全不受影響,甚至可以說是毫發無損。
只見太宰一腳對準有些重量級的襲擊者踹去。而本以為十拿九穩的襲擊者猝不及防地被他踹進巷子中的雜物堆裏,發出巨響。
襲擊者頭冒金星,嘴上卻還不可置信地念着,“怎麽,怎麽可能!”
“異能力【人間失格】。”太宰伸了伸方才踹人的腳,腳尖點地,“是能将我碰到的一切異能無效化的異能。”
“不可能!怎麽會有這種異能的存在!”襲擊者滿臉猙獰地在雜物堆中掙紮,“不過沒關系,能得手一個也很不錯。”他大笑,語氣中有幾分計謀得逞的爽意。
“現在趕回去可來不及了!我的同伴會把你小情人的手指一根一根切下來,當成我們的戰利品!”襲擊者說着,試圖從雜物堆中爬起,卻被太宰随手拿起一旁的硬物狠狠一敲,暈倒在地。
“嗯,準頭不錯。”丢掉手中疑似鋼管的棍狀物,太宰拍拍手上的灰,小聲地自言自語,“什麽小情人,燈裏小姐聽了可能會不高興的。”
他轉過身往回走,嘴邊是惬意的笑:“那麽讓我看看吧,你究竟是什麽人。”
而燈裏這頭,在看見瘦弱男人準确朝她方位靠近的時候,她便意識到了不對。
男人跑步的姿勢……剛剛離得遠,再加上小巷子的光線較暗,她只看得見對方是個瘦弱的一瘸一拐的男性。如今離得近了,她便能完全看穿他蹩腳的演技——他壓根沒有受傷。
方才異能者的攻擊應當已經攻擊過好幾輪,瘦弱男子卻毫發無傷,說明襲擊者的攻擊一開始就沒有打中他,那麽他演這一出戲的原因就值得深思了。
絕不可能是為了讓襲擊者放松警惕。
那麽只剩下一個可能,兩人是共犯,瘦弱男子是為了令真正獵物放松警惕的誘餌。
剛才太宰停頓的那一下,大概就是看穿了這兩人的計謀。但他卻什麽也沒說,依舊沖着一開始的目标去了。如果她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一般女性就麻煩了。
這是太宰針對她的試探。
真是絕情的男人,果然男人就沒有一個是可靠的。
燈裏垂下眸子,悄悄往以她為目标的瘦弱男性腳邊丢出一個風旋,然後也不看對方的反應,徑自從口袋裏掏出一小瓶防狼噴霧噴在自己身前。最後她吹一道柔和的風,送到摔了個大馬趴的男性眼前。
刺激性的噴霧糊了男人一臉,惹得他不住地咳嗽,再也無法站起。
一切看起來都像是個好運的意外。
摸摸悄悄溜回自己手腕上的阿軟,燈裏将防狼噴霧緊緊握在手裏,帶着一股不明就裏的天真,乖乖站在原地等太宰回來。
——真可惜啊,太宰先生。算盤落空了。
但想來,聰明狡猾的他不會認為這只是一場單純的意外。
接下來恐怕就是看誰先捅破這層窗戶紙了。
有點麻煩,可倒是意外地有趣。
“燈裏小姐!你沒事吧?”太宰快步來到燈裏身邊,無視跌倒在地的另一名犯人,目光緊張地循着燈裏左看看右看看,掃過她左腕間的細镯,最後停留在她手裏緊握的噴霧瓶上。
演得倒是挺像。
燈裏在心中诽腹,面上卻仍順着太宰的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防狼噴霧,“啊……是防狼噴霧,感覺不太對勁我就朝他噴了幾下。”
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應該只是我太害怕,想多了。”她笑容裏帶着顯而易見的、強裝出來的鎮定,握着防狼噴霧的手卻在輕輕顫抖,像極了一個普通女孩子差點遭遇襲擊時的反應。
可惜都是演的。
燈裏在心裏暗道。
那麽他會露出什麽樣的表情呢?
太宰,太宰他向來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男人。
“燈裏小姐沒事真是太好了。”這麽說完,只見太宰忽然伸出雙手按在燈裏的雙肩上,看她的眼神專注而認真,“那麽燈裏小姐有沒有對我産生心動的感覺?”
?
???
不是,您沒事吧?
燈裏此時的呆滞和疑惑都是真的。
“诶、诶……?”
“故事裏不都這麽寫嗎?男主角和女主角在逃脫反派兇殘的襲擊後,陷入熱戀,墜入愛河。”他的語氣滿是真摯,“我現在就想和燈裏小姐一起墜河!難道燈裏小姐沒有這種感覺嗎?”
太宰的語氣太過于理直氣壯,以至于燈裏真的在某一瞬猶豫了一下。然而就在她猶豫的關頭,太宰被趕來的警官給扣住了——連着倒地的兩個犯人一起。
這下無論是燈裏還是太宰都傻了。
“诶?不是,等一下,為什麽我也一起被抓了啊?”太宰滿臉無辜地問給他戴上手铐的警官。
警官一副“你在說什麽廢話”的冷漠表情,“在這種時候居然還教唆人家小姑娘和你殉情!有你這樣的男朋友也太危險了,跟我回派出所接受一下教育!”
這麽對太宰大吼完,警官又轉過頭,溫和地對燈裏開口,“這位小姐,不用害怕,像這種男朋友交給我們教育一頓,你一起來做個筆錄就能走了,然後……”說到這裏,警官頓了一下,“盡快和這種男人分手。”
燈裏眨眨眼,看看警官,又看看警官口中的“這種男人”太宰,有些哭笑不得地對警官解釋原委。
聽完燈裏的話,警官将信将疑地上下掃視現如今看起來極為安分的太宰,最終選擇相信燈裏,将太宰的手铐解開。随後兩人陪同警官一起,帶着兩名犯人回到派出所做筆錄。
臨走時,那位逮住太宰的警官還語重心長地拉住燈裏,讓她擦亮眼睛挑男人,言語間全然是對太宰的不信任。
燈裏好笑地應下,本着越說越亂的想法,什麽也沒說,只是輕輕拉過不高興噘着嘴的太宰往外走。
一走出派出所,太宰就氣呼呼地嘟囔:“啊啊,本來想帶燈裏小姐去酒吧約會結果卻碰上了犯人什麽的,真不走運啊——”但一想到方才自己也差點被捕,太宰又立刻轉移話題,“但是燈裏小姐身上的味道很好聞哦。”
他笑吟吟的,似乎已經恢複了白日裏的狀态。
燈裏假裝沒聽出他的調情,毫不在意地直白回應,“○芬桃子味的沐浴露,超市正好在促銷,太宰先生要買來試試嗎?”
居然不為所動。
而且比起大部分女性都更為喜好的桃香,她身上明明是更好聞的清淡青檸香。
讓人想起靜谧幽深的密林,深處生着一棵青檸樹,恰巧能被陽光籠罩,而青檸浸泡在陽光裏,散發出迷人的味道。
太宰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想到這些。
他雙手環胸,歪過腦袋狀似思考了一會兒,最終半真半假道:“把我身上味道變得和燈裏小姐一樣也不錯呢,就好像我抱着燈裏小姐一樣,還能順便整整國木田君。”
聽起來後半句才是重點的樣子。
雙方面上都帶着笑意,卻也都心知肚明地沒說破巷子裏發生的事。
随即太宰像是想起什麽一般,握起拳在自己手掌上敲了一下,“對了對了,時間不早了,剛剛還碰見了那樣的事,燈裏小姐一個人回去我實在不放心,就讓我送你回去吧?”
說到最後,太宰的語氣溫和下來,夜色和清淺的月光配上他那張原本便清俊的臉,給他添上幾分蠱惑的味道。
可惜燈裏此時卻完全領略不到這一點——不僅完全領會不到,甚至還有那麽一點嫌棄。
在場的所有生物中,大概只有阿軟是真心為太宰的提議而感到開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