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青年的回複,阮梨驚訝地張着嘴巴,她沒有想到眼前的青年能夠做到這種程度,他們剛降落這裏,一起去這個星球主城區時,她當真以為虞弦是去跟一區相關的人通訊聯系,順帶補充飛船能源的。
“厲害。”怔然了半天,阮梨只讷讷吐出了兩個字。除了用厲害來形容對方,她不知道該說什麽。
但不管從哪個角度,這都是一件好事。
之前盤桓在阮梨頭上的壓力一掃而空,讓她看着破損牆壁的目光都慈愛了起來,覺得空氣從來沒有這麽清新過。
她的臉上忍不住露出笑容,稍帶眼尾那顆褐色的小痣都仿佛在跳動一般,充滿着鮮活的氣息,看得奧萊科特移不開眼,目光始終追随人類女孩笑得彎起的雙眸。
阮梨開心了一會兒,注意到面前青年始終注視着自己,她收起情緒,捂嘴咳了兩聲,“既然這樣,我出去買早飯了。”
說着,她從衣架上拿起圍巾圍在脖子上推門便要出去。
在她身後,高大俊美的青年頭發上還散着濕漉漉的水汽,整個人看起來仿佛籠罩在霧氣之中,他朝阮梨輕“嗯”了聲,就目送人類女孩的身影在自己面前消失。
和她一同出去的,還有他放在她身上始終沒有離開過的透明精神體觸手。
……
阮梨在路邊的早點攤上買到了久違的豆漿包子,然後返回居所。
這裏的冬日比她以前經歷過的冬季都要寒冷許多,還好她後來買的棉服夠保暖,才沒讓她在這種冷天被凍得瑟瑟發抖。
吐出白氣,阮梨緊緊裹着圍巾朝家的方向走。
倏然,兩個一高一矮的身影從她面前閃過,對方走路的速度非常快,快到阮梨反應過來駐足凝神看向他們時,只能看見兩個并不太清晰的身影。
但他們的速度再快,阮梨依舊注意到了兩人看起來十分單薄的穿着,和她身上肥厚的棉服相比,那兩個人的服裝像是生活在春秋季節。
“厲害。”她發出今天的第二次感嘆。
推開門,阮梨将抱在懷裏的早餐放在桌子上,瞥見穿着家居裝的虞弦,她略不自在地招呼了對方一聲就拿起自己的那份走進了卧室。
看着卧室門在自己面前關上,奧萊科特眨了眨眼睛,他低頭看了眼自己白淨修長的手掌,又看了眼鏡子裏自己完美到沒有一點瑕疵的英俊面容,眼睛裏寫着反思,是他做得還不夠好,所以阮梨一直沒有回應他的感情。
以他對她的了解,她一定是不知道該怎麽面對他,不知道怎麽在這樣一個環境下和他相處,所以才把自己關進了屋子裏。
想着,奧萊科特腦海中忍不住浮現還沒回到這裏時,一直以“打工人”自稱的阮梨趴在床上或是沙發上玩手機打游戲的場景,以及抱着玩偶對着電視機哭得臉上都是淚,然後對着還是返原狀态的他傾訴抱怨劇情。
只有他們兩個的房子裏,充滿着說不出來的安穩與溫情。
而不是現在這樣,隔着一扇門,一個無聊地趴在桌子上勾畫着無意義的符號,另一個将所有真實的想法藏在心底。
他既然向阮梨表明了心意,接下來自當用行動來證明自己的心意。
沒多久,伏在案前根據奧萊科特給出的信息重新對自己接下來人生進行規劃的阮梨聽見了房門被敲響的聲音。
房子裏除了她,就只有虞弦。
她走過去,将門拉開一小道縫,露出小半張臉,眼神有些緊張,“有什麽事麽?”
青年微笑着将指間的兩張電影票在她面前晃了晃,撲面而來的情意讓她幾乎有種不真實感,他說:“之前收到的兩張電影票,晚上一起去看電影麽?”
奧萊科特說完便觀察着人類女孩的神情,對方先是驚訝了一瞬,随後眼裏寫着心動——根據他之前同她的相處經驗,這就是“想去”的意思。
“我也是剛才才從口袋裏發現這兩張票,是之前住酒店時收到的禮品優惠,今天不去明天就過期了。”
在人類社會,“只剩最後一件”“即将售罄”“最後一杯”這種字眼對他們來說十分敏感,很多時候會加速他們的思考,逼迫着他們的思緒轉向“購買”的決定,畢竟是“最後”的機會。
而且越是過了xx日就失效這種說辭,越能加快這種思維模式的思考速度。
幾乎是青年說完的下一秒,人類女孩便果斷地給出了回複,“那當然要去!”說着,對上青年有些驚喜的目光,她不好意思地抿唇回道:“畢竟要過期了嘛,不去多浪費啊。”
沒錯,是因為電影票快過期了她才答應去的,雖然也有一點生活枯燥無聊的原因……
阮梨低頭想道,虞弦的倒戈讓她之前計劃好的事情被打亂了,現在處于一種有些迷茫的狀态,找工作繼續當社畜?阮梨還沒從上一個說是工作結果“買賣人口”的科研院工作的陰影下走出來,而且她看着自己的賬戶餘額,暫時不想去重新體驗社畜的生活。
她想緩一緩,畢竟之前經歷的事情帶給她的精神壓力太大了。
阮梨有時候都感覺自己是一個很神奇的人,經歷過這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還能将其合理化以一種冷靜的方式去對待。
她覺得自己真是成長了。
不過……
想起這個世界的屬性,阮梨走到客廳裏的主腦前,連接公共網絡查看自己所在區域附近的信息,等沒有看到異種相關的新聞和警示後,她才松了口氣似的轉頭告訴站立在旁的青年:“那我們今晚去看電影吧,公告沒有給出危險提示。”
女孩的神情滿是認真,語氣也很認真地告訴他自己查看的主腦結果。
奧萊科特忍不住彎起唇角,“阮阮真可愛。”
說着,他伸手摸了摸人類女孩毛茸茸的發頂,然後看着女孩的耳朵在自己面前迅速蹿紅,面頰也染上一層薄紅。
阮梨回到房間,心髒還跳得飛快,虞弦真是太犯規了,不,他那張臉長得就十分犯規,她必須得說,他那張過于犯規的臉加上時不時的撩人舉動,真的很難不讓人臉紅心跳。
一開始,在虞弦說出護送她去異種陣營的話時,阮梨對他的濾鏡碎得只剩一個帥哥濾鏡,并且這個帥哥濾鏡也無法阻擋她對虞弦的不待見,沒人會待見送自己去火坑的押解員,被騙了還幫人數錢的那種例外。
阮梨當然不是那種人,在她竭盡自己的智力思考求生時,虞弦的一些行為又把她對他那些碎掉的好感重新拉了回來,并且拼的更堅固了。譬如對方用蹩腳的借口幫自己拆卸了人類高層裝在自己手臂上的監測設備,譬如對方在飛船上溫和細致地回答她那些關于異種的問題和解決辦法,再譬如他選擇站在了她這邊,以及告訴她不用擔心一區那邊,因為他把相關設備全部破壞了……
對方做到這種份上,阮梨很難不對他升起好感。
而且,因為這些行為,他們現在的處境也只有他們兩個人一同面對,這種只有兩個人知曉對方情況并互相扶持給予力量支撐的感覺,讓阮梨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那只消失了的章魚崽。
在她穿到上個異生物世界時,她和她的章魚崽也是這種感覺,在陌生的世界互相陪伴着,雖然她也知道章魚崽作為一個游戲裏的一串數據,必定不可能只有自己一個“飼養者”,但站在阮梨作為玩家的角度,她和章魚崽就是彼此陪伴的關系。
她永遠都會記得她的章魚崽。
明明自己都還是個幼崽卻總用大人語氣傲嬌地透露自己想法的章魚崽,從一開始不願意抵抗與她的接觸到後來主動湊過來和她貼貼的章魚崽,對她好感度飛快上升永遠吃光她做的菜給出系統滿分的章魚崽。
她再沒有遇到這樣一個總是戳她心窩子的崽了。
察覺到人類女孩的情緒有些低落,奧萊科特将手中的電影票放進口袋——他擔心自己會因為控制不住情緒導致自己的力量讓它們化成虛無,他又從沙發上站起來,将自己和那些家具的距離拉開,最後不放心的他甚至站到了房子外面。
然後奧萊科特便看見兩個伴生體下屬出現在自己面前。
“維茲,薩拉芬。”
穿着黑色風衣領口蓋住下半張臉的灰發少年冷淡地看了眼身旁的伴生體,站在他旁邊比他高出了一個頭還多點的薩拉芬的暗色袍子被寒風吹得獵獵作響,他藍黑色的頭發被冷風胡亂地吹散在臉上,接住灰發少年維茲遞過來的視線,兩人朝後退了一步,同時彎下身,異口同聲地說:“尊敬的神明大人。”
……
阮梨獨自緬懷了一番自己消失的章魚崽,再次深深遺憾自己怎麽就沒能将手機一起帶上穿過來,根據這裏的科學技術,大概率能夠修複一下她的游戲bug,而且就算她沒辦法找一區那種科技專區的專業人士修理,她身邊的虞弦也是一枚十分專業的專業人士啊。
阮梨想了半天,決定出去同虞弦探讨一下解決這個問題的可能性,雖然她沒有帶上實物,但這也算變相地為她消失的章魚崽尋找一份依托了。
結果她推開門走出去,并沒有看到青年的身影,倒是透過客廳另一側的窗戶,看到了兩個熟悉的身影在同青年說話。
這不是她之前買早餐時路上遇到的那兩個人麽?
而且,為什麽虞弦和那兩個人都穿得這麽單薄?他們不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