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顧無言,藍黑色長發的青年将臉別向外側,灰發的羸弱少年則是将本就把下半張臉遮蓋嚴實的領口朝上拉了拉,只露出兩只細長的眼睛。
漫天星光的夜晚,兩個伴生體各自倚靠在牆壁上,過了良久,羸弱的灰發少年開口:“找個地方坐坐?”
“可。”薩拉芬高傲地點了點下巴。
夜色裏,一高一矮兩個身影逐漸消失在以阮梨房間為中心的可窺視區域。
奧萊科特運用自己的精神觸角将整個星球全覆蓋後,便保留了自己還在被阮梨飼養的那段時間裏的習慣——以人類女孩為中心的一定區域護衛對方的安全。
精神觸角網裏屬于兩只伴生體氣息的消失,奧萊科特明白,這是祂們去了其他地方。
還算有點眼力見。
走進廚房試圖像人類女孩曾經飼養他那樣,為她做點什麽飯菜的奧萊科特看了眼空蕩的冰箱,又掃了眼桌上已經涼掉的早餐殘餘,心裏長嘆了口氣。
他看了眼空蕩的冰箱,閉上眼睛。
再睜開,裏面便放滿了許多食材,肉食蔬菜……該有的不該有的,幾乎每樣一份地出現在了冰箱裏。
奧萊科特又皺起了眉,該做什麽菜好呢?
而在卧房裏,阮梨則是蹲坐在緊閉着的房門前,抱膝想了大半天,連肚子一直在叫都提不起她一點要去補充能量的想法。
就在不久之前,虞弦跟她說喜歡她,還親吻了她的掌心。
本來他只是用紙巾幫她擦拭着手掌裏的濡.濕,結果就在她的掌心已經恢複幹燥她要收回與他的觸碰時,他絲毫不肯放手并低頭親吻了被握在手中的她的手心。
之後,那股濕熱的觸感仿佛塗抹了膠水一樣,讓人無法忽略,總覺得裏面有什麽東西在燃燒。
坦白說,阮梨對虞弦挺有好感,帥哥誰不喜歡呢,尤其對方可以算是她入職實習那段時間對她十分溫和友好貼心的一位前輩,雖然這個帥哥前輩在後來的一些行為和語言幾乎将這些好感損壞殆盡。
但不可否認,在他們停留在這個星球的這段時間,虞弦在她心中破損掉的形象複原了大部分,并且因為這個表白将他之前給她的那些好印象再加固了一番。
阮梨自己也清楚虞弦的喜歡對她的好處,最典型的一點就是她不用擔心再被送到異種邪神身邊了,護送她去異種邪神陣營的虞弦本人都倒戈站在了她這邊,最大的死亡威脅已然消除。
唯一的也是目前的最大威脅在于下達了這個計劃安排的人類高層。
那是一群或許對現在的人類來說擁有大義但對她本人而言充滿惡意的人,阮梨幾乎能夠想像得到自己沒有被送去異種邪神身邊這個消息被他們得知後,自己将面臨怎樣一個局面。
她仔細思考了一番,只憑她和虞弦,是很難對抗一整個區的高科技人類高層的,雖然虞弦看上去并不這麽認為。
想到青年那張異常俊美的臉上露出的漫不經心和舉手投足之間都表現地不在意,阮梨忍不住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她神經糾結又為難,雖然她現在真的很想出去同對方好好商談一下這件事相關的情況,但經歷了表白的她一想到要見虞弦,就不知道該以什麽樣的心情和模樣去見對方。
當這種感情還沒有被放到明面上,只是在兩個人之間暗流湧動時,阮梨或許能夠說服自己多想了,不去在意,但當這份感情被當事人之一親口承認,之前的氛圍就發生了質的變化,她已經沒辦法讓自己去忽視這個問題。
為此,阮梨已經将自己關在房間裏自閉了好長一段時間。
“叩叩叩。”
後背緊貼着的房門上傳來震動,伴随着清脆的敲門聲一同響起的,還有青年低沉好聽的聲音:“阮阮,出來吃飯了。”
阮梨:……
阮梨将頭埋在了屈起的膝蓋上。
稍後,棕木色的房門被打開,冷色燈光下,人類女孩白皙的皮膚上,眉尾的那顆褐色小痣愈發明顯,還有她緊抿過透着潤紅的嘴唇。
奧萊科特看得喉結一動。
他平靜地幫她拉開座椅,然後為她介紹起自己今天做的菜式,但心中他卻想着,如果自己能夠像人類女孩進食這些菜一樣,将她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就好了……
不是以獵食之前那些異種的方式,而是以其他的……
聽着虞弦介紹桌上菜式的阮梨莫名覺得毛骨悚然,那種再次被獵人盯上的感覺讓她下意識地起了雞皮疙瘩,頭皮也忍不住發麻,全身的毛發都在叫嚣着她的不安。
阮梨忍不住蜷緊了手指,不等青年說完,就開始進食。
看着阮梨大快朵頤的模樣,俊美的青年臉上露出了滿足的笑容,他貼心地替她夾了菜,在她嘴角沾上白色飯粒時,還溫柔地伸手替她拿掉。
阮梨頓時羞赧地将頭幾乎埋入碗中。
想到剛才的不對勁,她忍不住擡頭看了眼虞弦,依舊是俊美到失真的模樣,但是之前那股提醒她危險的直覺,卻是到現在都讓她忍不住瑟縮起身體。
……她總覺得,虞弦有哪裏似乎有點奇怪的樣子。
不過她有這種奇怪的直覺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有時候阮梨自己都懷疑她是不是有什麽世界bug,總是發生自己吓自己的場面。
虞弦真的是一個十分溫柔的人。
吃飽喝足回到房間的阮梨忍不住想,就在不久之前,她還在擔心自己不知道出去後,要如何面對向她表白了自己心意的青年,覺得兩人之間或許會很尴尬,而實際上,事情遠比她想得簡單許多,沒有什麽尴尬,也沒有什麽相顧無言。
或許是向她表明了心意的原因,原先在她面前僅是透着溫和但又隔着距離的青年一下子将他們之間的距離拉近了許多,從言語到行為,都在表明着一個詞:喜歡。
他喜歡她。
所以一直很溫柔地暖着兩人之間的氛圍,貼心地為她做許多事情,他們幾乎就是男女朋友的相處模式。
要接受對方的告白嗎?阮梨看着鏡子裏女生帶着緋紅的臉頰,低頭想道。
感知到自己留在阮梨身邊觸手上傳來情緒的奧萊科特忍不住彎起唇角,身上的觸手因為他的愉悅忍不住在房間裏顯形了一部分,其中一只甚至因為他幻想的過于愉悅不小心碰到了牆壁上的挂鐘。
房子發出一陣輕微的震動,看着阮梨驚慌地裹着被子從房間沖出來試圖拉着他一起離開房子時,奧萊科特反手握緊對方的手指着掉落的挂鐘,不,現在那裏只有一塊空蕩的、帶着裂縫的牆壁。
“剛才只是一點意外事件,現在已經安全了。”他說。
阮梨盯着那道裂縫,滿目驚訝,她記得,自己剛向房東租這套房子時,裏面的一切物品都是完好無損的,特別是牆壁和地面,十分整潔漂亮。
“虞弦,我們得想辦法掙錢了。”阮梨說。
她之前在科研院的那份虛假實習工作給她帶來的唯一好處就是支付了一點她“實習生的福利”,讓她暫時脫離了兜裏只有一百星元幣不到的困窘,也讓她因此能夠支付得起這套房子的租金。
但眼下牆上的裂縫讓阮梨意識到或許自己可能要付出更多一些,譬如修補這個有着許多裂縫的牆壁……但是等等,她好像漏了一點。
“剛才是我們這裏地震了吧?”如果是集體發生的自然災害,她或許不用賠償……
見青年有些懵然地看着自己,阮梨用房子裏的公共主腦打開這片區域的相關信息,将所有新聞欄目都逛了一遍,然後得出結論:只有他們這個房子發生了“地震”。
“你剛才做了什麽?”她問。
在人類女孩出去搜索相關新聞期間,借此銷毀已經碎裂和有些地方被腐蝕得看不出原貌的挂鐘的虞弦張了張嘴巴,最終低頭認錯:“對不起,我剛才力氣大了些。”
阮梨:……
這就是人類最強嗎?或許是她租的這個房子牆體太過脆弱也說不定。總之,她是不能夠以房子遭受了自然災害這一條來免責了。
想到自己身上即将背負的債款,阮梨抿唇朝虞弦道:“算了,事情已經這樣了,我們先好好休息,明天起床再想想怎麽辦吧。”
反正該賠錢的賠錢,該修補的修補。
奧萊科特從阮梨的卧室抱來一床被子放到沙發上,一米八幾将近一米九的個子可憐巴巴地縮在沙發裏,看得阮梨于心不忍,但想到兩人今天才揭開了那層砂紙,讓虞弦睡客廳是最好的選擇。
誰讓她當時跑路只租了一室一廳的房子呢。
而在一區最好醫院的高級病房裏,不久前在科學院遭遇了一場重大危險的科學院成員們占據了整個病房的選區。
所有人都沒有想到,被認為是人類防禦最嚴密堅實的科學院竟然發生了地面坍塌。
這場災難不僅讓在場的所有成員都遭受了或重或輕的傷,還導致許多信息資料毀于一旦,特別是一區人類高層最為關心也是最近執行的那個“仿生人計劃”,他們還沒來得及獲取相關信息。
這個時間點,那個阮梨應該已經進入了異種攻陷的十三區,她身上存在監測功能的設備會根據環境的變化自動将當下她所處環境的信息發送給他們,而後在她接觸到異種邪神後,那個實際上是爆炸的設備會将他們一同埋葬,或者重創異種邪神。
現在,這些重要的信息全部因為這次地面坍塌無法接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