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雀定魂錄 - 第 134 章 蛻厚土(上)

第六十七章 沐前塵 蛻厚土(上)

“少、少當家……”

姜芍放下茶壺,坐到了二位星宿跟前,“一年不見,別來無恙?”

轸宿伸手懸在半空,久久不能動彈。

“怎麽了?我變化很大嗎?”

轸宿飛快地搖頭,随後“哇”一聲撲倒在姜芍懷中大哭,“少、少當家受苦了……”

姜芍措手不及被轸宿抱住,只能連聲安慰,可對方還是不肯松開。

女宿更懵了,因為轸宿連錦囊裏寫了什麽都還沒看。她忙爬前一步,将丢在地上的錦囊拆開閱讀。可沒看兩句,便被那字字血淚深深震撼。

“少當家……”她伸長手,将心月狐的密信交給姜芍,“這是心宿給我們的。她說我們遇到故人,又吃驚錯愕時……就可以拆開來看。”

“啊,對了,還有錦囊……”轸宿這才松開姜芍,手忙腳亂為姜芍接過信來。

三人一同看完心宿的話,恍如隔世。

轸宿一副大徹大悟的樣子,“原來我駕車迎接她從驚雀山回來時,她就已經在動念頭了!難怪心宿千方百計也要讓我們成行,想必她早料到我們能在木荷鎮找到少當家。”

姜芍欣慰笑道:“那也是因為她相信你們的為人,知道你們不會偏信讒言。我聽聞是你們來木荷鎮時,雖然不清楚你們的想法,但心裏也像落了一塊大石,沒有那麽緊張憂慮了。若是換了別人,還真未必如此。心宿果然慧眼識英雄。”

“不、不是……”女宿受寵若驚地跪伏在姜芍跟前,“是我們後知後覺、愚鈍不堪,到現在才确信少當家的清白,讓少當家在外白白漂泊一整年!實在有辱使命,應治失職之罪!”

轸宿也附和道:“少當家千萬不要跟我們客氣!沒勇氣在當家面前直抒己見,是為無德;沒為少當家說半句有用的好話,是為無能。少當家寄人籬下、不見天日,皆是我等暗弱失智之故,應當嚴懲!”

“好了,你們不要自責。”姜芍忙招呼二人起身,“真是的,房日兔跟我來這麽一套已經夠了,你們兩個實在不必如此。”

“若不認罪,我心不安。”轸宿伏在姜芍膝前,不敢擡頭,“少當家受了莫大的委屈,卻絲毫不惱我等為虎作伥之人,反而好言相勸……轸水蚓受不起,曾經許諾守護少當家的轸水蚓實在受不起……”

“轸宿說得不錯,我寧願少當家怒斥我們一番……如此勸慰,女土蝠實在不配。”

“好了、好了,我只是一介凡人,你們也不是真的天上星宿。我們都是有缺點的人,都有被蒙蔽的時候。以前的我,也是掙紮了很久才決定來驚雀山,以致于現在回想起那時來,還會感到無比羞愧與不堪。這都是修行……”姜芍将轸宿扶起,也示意女宿不要再跪,“這都是我在無度門領會到的一點道理。”

一提起無度門,轸宿更恨不得自扇耳光,“我怎麽就想着要偷偷鑽進來呢?怎麽就想到了這麽龌龊猥瑣的想法呢?冒犯了少當家的恩人,我、我……”

“夠了,轸宿。”姜芍伸手按住轸宿喋喋不休的快嘴,“沒事,我不怪你們,嫏嬛更不會怪你們。只要我們裏應外合,一定能扭轉乾坤、撥亂反正。”她拿起心宿的密信,再次細閱,“心宿真是……字寫得這樣好,筆觸又是那麽的神乎其神。看她寫發生在我自己身上的事,竟然比我親身經歷感覺還要跌宕起伏。更可貴的是,她沒有因為文辭犧牲了條理,一氣讀下來真是個蕩氣回腸、餘音繞梁。往後若是要将我這一年的所見所想集結成書,還非讓她執筆不可。”

三人暢談,不覺旭日東升,新的一天已經開始。

嫏嬛為客人們送來了早點。

這下輪到姜芍不好意思了,“嫏嬛,你快去休息吧,可別來伺候我們了。”

嫏嬛按住隆起的肚子,“沒事,我睡不着——小家夥也不知道消停。”說完又為大家倒茶,“而且你們說得這麽歡,我若是不找個理由回來,總覺得錯過了什麽。”

轸宿這才想起來問:“恕在下冒昧,但一直不知溫娘子婚配誰家,也不見其餘家眷,若是不便相見,還請……”

嫏嬛擺擺手,“沒有這回事,方便得很。你們要是想見,等葶苈和晗青醒了,我讓他們來見你。至于我夫家,雖說沒成親應算不上夫家……但二位星宿若是‘不幸’遇到了紀莫邀,還請不要告訴他我懷有身孕之事。”

女宿坐在一角問道:“這是喜事……為什麽不能說?”

“提前說了,等他回來時就吓不到他了。”

轸宿似乎很理解這種喜歡驚吓別人的心情,一點就通——“一言為定,我們口風很緊的。不過,我們确實也有一陣子沒聽過他的消息了。”

女宿補充道:“溫娘子若有什麽需要我們幫忙,千萬不要跟客氣。你們照顧少當家多時,我們作為家人,實在無以為報……但憑調遣。”

“這……”嫏嬛并沒有婉拒的意思,反倒是很認真地想了一會,“我自己倒是不缺什麽,不過晗青學醫心切,家裏的書早就不夠她學了。加上我懷孕之後,她總擔心自己不通産科,到時不會照顧我……如果方便的話,煩請二位星宿找來遠近最熟手的穩婆和名醫,讓晗青能夠跟随學習,也算了她一個心願。”

轸宿拍拍胸膛,“包在我身上,好歹給你們抓一個回來。”

女宿笑道:“我們又不缺錢請人,說得跟土匪搶親一樣。”

四人一同用過早點,言談甚歡。但平複了久別重逢的激動之情後,終究還是要回歸正題。

轸宿分析道:“如今星宿中只有心、房、轸、女四星與少當家一心,着實太少。心宿擔心是真,如果盟友不及半數,只怕無法撼動當家。”

“但還會有星宿能為我而背離父親嗎?”姜芍說這話時,表情十分輕松,甚至像在戲谑,可大家都聽出了她語氣裏的艱辛。“我能見到你們,自然是好事。可我也知道這不能代表所有星宿的看法。大家雖說都看着我長大,但畢竟跟了父親這麽多年。我若忤逆父親,他們還是會維護他的。”

“可大家也是講道理的,不是嗎?”轸宿反問,“如果道理擺在面前,總不能昧着良心再誣陷少當家吧?”

“可父親不也默認了我是個十惡不赦的魔頭嗎?親生父女尚且不共戴天,又有什麽事是絕對的s呢?有像你們一樣忠肝義膽、耳聰目明的人,就一定有狼狽為奸、指鹿為馬的敗類。星宿裏一定有這樣的人,否則心月狐也不用步步為營。”

女宿輕嘆一聲,“少當家所言極是。道理雖在我們這邊,可如果不能一舉得勝,只會弄巧成拙,反為不美。”

轸宿認真想了起來,“少當家平日裏對大家都挺好的,往日也從沒聽過星宿對少當家存有微詞。而要說格外親近的,其實也就我們幾個了,還有就是虛日鼠……”

說到這裏,大家又感傷起來。

嫏嬛忽然問道:“星宿中可有通音律者?”

“有的,牛金牛會很多樂器,然後……”轸宿歪着腦袋想了一陣,“壁水貐博覽群書,不會彈應該也會念。”

姜芍道:“胃土雉、昴日雞、危月燕和畢月烏可能也行,但恐怕比不上牛宿。”

嫏嬛又問:“那麽牛宿與壁宿二人,又對你們當家忠心如何呢?”

轸宿臉色一沉,“牛宿,人如其名,牛脾氣、一根筋。他除非親眼看着當家殺人放火,否則絕對不會倒戈。他跟星日馬,就是一門心思給姜家做牛做馬的,說服起來難過登天。至于壁宿,倒是不好說。壁宿主管書府,學識淵博,想必不會輕信任何一方。她為人低調,我們平日也很難知曉她的真實想法。”

“若是這樣,也許可以從壁宿下手。”嫏嬛随即掏出兩份抄好的樂譜,“這兩份樂譜抄本,我交給你們,日後如果遇上通曉音律的同道中人,請務必熟記這兩段音樂。”

轸宿接過樂譜,道:“願聞其詳。”

祝蘊紅回到客店時,吳遷還是醒着的。

那是自然,畢竟故意放她離去的人就是吳遷——餘是、餘但很容易就能打發走,自己只要佯裝熟睡,祝蘊紅就一定會趁夜前往溫家。

她回來時,吳遷不用看她的神色,也已經嗅到了空氣中彌漫的酸楚與恨意。

他繼續裝睡,沒有被祝蘊紅進屋的動靜驚醒。

令他始料未及的,是一具鑽入他懷中的軀體。

“小紅?”吳遷慌忙睜眼,驚見對方赤身裸體地爬進了自己被窩裏,“你、你這是……”

“你不高興麽?”

祝蘊紅的眼神冷淡得像是一個死人。

“我……可是,我們……”吳遷只能先用被子将她裹緊,自己再起身披衣,“你這樣會着涼的,現在都這麽冷了。”

祝蘊紅面無表情地望着他,又問:“你只擔心我有沒有着涼嗎?別的就不重要嗎?”

吳遷都要瘋了,“小紅,你不愛我,我知道。你不需要我施與任何情感上的慰藉,我給了也是白給,你又何苦向我索取?”

“我不需要,但你需要啊……”

吳遷在屋裏來回踱步,就是找不準能夠正眼看她的角度。

“你不想要我嗎?”

“小紅,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我累了,你也累了,不要跟我玩這種無意義的游戲……”

“我不是你的妻子嗎?”祝蘊紅從被褥裏爬出,宛如一只來不及長好翅膀便破繭的蝴蝶,“我們是夫妻,夫妻間做夫妻的事,不是最尋常的嗎?”

吳遷萬般不願走近她一步,可又實在不忍心見她裸膚受寒,最後還是上前為她蓋好被褥。“累了就好好睡一覺,不要說這種不着邊際的話。”

祝蘊紅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他心裏發毛。

“小紅,別這樣。”

祝蘊紅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脖子。

“小紅……”

祝蘊紅吻了他,吻得是那樣的精準、那樣的熟練。

吳遷幾乎是無意識地深陷其中,過了好一陣才反應過來,一下起身後退,“不,小紅,不要……”

祝蘊紅直接站了起來,赤條條地纏在他身上。

“小紅,別……啊……”

不可以,他好不容易才下定了決心,這連一天都還沒過去,他怎麽可以……

吳遷握住祝蘊紅的肩膀,輕輕一擡,便将那滿是癡言怨語的紅唇送到了自己嘴邊。

他愛這個女人。

就算被出賣、背叛、羞辱,千次萬次,他都依然愛她愛得無法自拔。她只消看自己一眼,他便心甘情願做任何事。

吳遷擁着祝蘊紅柔軟的身體,饑渴地吮吸着她口中甜膩的氣息。

一年前那懵懂可悲的洞房花燭夜,仿佛已是前世記憶。

如今的他們,明明如此痛恨着自己的處境,又如此痛恨着令自己無法脫身的對方,卻決定要踩着那冰凍三尺的憤恨與不甘,如野獸般發洩着最原始的欲望。

吳遷深知身下不過是一具失去了感情的軀殼。可只要一看到那依舊令他怦然心動的面容,他便有了目空一切的勇氣。就算她不愛自己,甚至在肉體結合時呼喚別人的名字,吳遷也不願再去理會。如果永遠也得不到她的愛,那他不如理所當然、義無反顧地占有她的身體。他知道這是可笑又懦弱的行為,但他決定坦然接受自己的可笑與懦弱。他心甘情願,甘願可笑至癡狂,甘願懦弱至成瘾。

時至日中,溫葶苈與趙晗青也相繼醒來,與二位星宿打了照面。六人共用午飯後,二位星宿才暫且辭別。

轸宿許諾道:“我們回山前,一定再來看望各位。”

姜芍将二人送到門前,這才聊起那件連星宿們自己也差點忘記的事——

“對了,少當家知道寧孤生其人嗎?”轸宿問道。

姜芍恍然大悟,“啊,對,你們是為了他才來的。”她思量着如果将溫枸橼供了出去,那全天下人就都知道溫言睿的兒女回到了木荷鎮。吳遷雖然承諾不會再為難溫家,那也只是他個人的誓言,用處不大。如此想來,還是小心為上。“我連他來了木荷鎮都不知道,就更不曉得他是怎麽不見的了。”

“那就尴尬了,我們沒法交差。”轸宿苦笑,“大家可都指望着我們回去講故事呢。”

女宿提議道:“不如我們去城鎮周邊找找?他應該不曾離開木荷鎮,如果還活着的話,估計還是藏在這一帶的。”

轸宿覺得可行,便辭別了姜芍。

姜芍返回屋裏後,找嫏嬛專門說了這件事。

嫏嬛警覺起來了,“人人都抱着生要見人、死要見屍的态度來木荷鎮,如果長久尋不到線索,反而容易節外生枝。二位星宿和吳遷雖然都在我家找到了自己想見的人,但這終究不是他們來的本意。如果帶不回關于寧孤生的答案,只會令整件事更加撲朔迷離,繼續引人前來。姜家堡還好說,畢竟從頭到尾不過是別家的閑話。但同生會就……”她輕嘆一聲,“趙之寅與寧孤生師徒情深,他如果執意要一查到底,吳遷對他根本沒有震懾作用。”

“那還有什麽辦法呢?”

嫏嬛合眼思考,道:“吳遷還沒走。他一天還在木荷鎮,葶苈和小青就依然安全……我會有辦法的。”

漆頭村的輪廓終于出現在眼前,他們總算是到了。

孫望庭往前方一指,“你看,那就是我家。”

其實這麽遠,大家根本看不清他指的是哪一間屋子。

“哥,娘就住在那裏。你可想好了要跟她說什麽了嗎?”

孫遲行沒有出聲。

孫望庭似乎也沒指望能聽到他的回答,又開始介紹附近的景致了。

馬四革順道一指,“大小姐,這裏往西南去二百裏,就是奇韻峰。”

溫枸橼來勁了,“還要往西,可以啊。”

“你不急着回木荷鎮麽?萬一在奇韻峰耽誤了時間,可就見不到你外甥出世了。”

“可若不去,我心裏癢癢。”

談笑間,四人已來到蔣千風家門前。

孫望庭才輕敲了兩下門,老夫人便開門來迎,仿佛早已覺察到屋外的動靜。“二郎回來了啊……”她剛握住孫望庭的手,就見到了立在他背後的孫遲行。

母子相見,一時無言。

“娘,我帶大哥回來了……”

“大郎……”

孫遲行被母親這麽一叫喚,立刻“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發了瘋似地開始磕頭。

蔣千風吓得馬上拉住他,“我兒,不必如此,實在不必如此……”

孫望庭也上前扶孫遲行起來,“外頭冷,我們快進屋說話吧。”

蔣千風伸手抹去長子白臉上的塵土,不禁唏噓——“這一晃眼,二十年就過去了。都長大了……你們都是大人了。”淚水從她眼中湧出,滑落她不再年輕的面龐。

馬四革跟孫望庭使了個眼色,便與溫枸橼先行回避,留他們母子三人敘舊。

溫枸橼很是感慨,“我們姐弟三人與父親分別六年,重逢時那是好生一場大哭。老夫人被親兒視作仇人達二十年之久,夫妻情盡、母子決裂、兄弟相殘,所有辛酸都要她自己一個人扛着,而她竟然可以……這麽淡然。太不容易了,簡直難以想象。”

“心裏越是山崩地裂、波濤洶湧,面上越是不知道該做什麽表情吧……”

“老四,你說……”溫枸橼低頭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玩,“s等這一切都結束,真相大白之時,我們是會覺得釋然,還是會後悔呢?”

“為什麽這麽問?”馬四革将滾到腳邊的小石子又踢了回去。

“不知道呢。我只是無法預料,我們前面還要付出何等犧牲。如果能預知将來的代價,我們是會選擇堅持,還是懸崖勒馬……我不是在揣測你們,我只是不完全信任自己的人性罷了。”

“你怕将來後悔嗎?”

“是啊。畢竟一旦有了悔意,就是一輩子都揮之不去的夢魇。就算有別的收獲,就算達到了最初的目的,一旦覺得哪一步走得不值,就會不斷想起。我對自己的過去,常常有這種困擾。”

馬四革勸道:“那你也不是一個人。”

溫枸橼笑了,“我知道。”

“繼續往前吧,畢竟已經有人犧牲過了。我們如果臨陣退縮,對于那些辭世之人便更無公道可言。就算怕自己吃虧,也不能不為死者出一口惡氣。如果連我們也輕言放棄,就沒有別人了。”

兩人立在漆頭村外的小土坡上,朝西南方向的山嶺望去。

“不知你師叔現在怎麽樣了。”

“應該在想你。”

“啧,油嘴滑舌。”

再回到蔣千風家裏時,孫望庭已經在張羅晚飯了。

馬四革嘆道:“好小子,殺雞宰羊不費吹灰之力啊。”

“不然你以為呢?可別小看我孫二郎的廚藝啊。快坐下喝酒,今晚不醉不休。”

溫枸橼進到屋裏,見蔣千風舉着一件長衣在孫遲行身上比劃着,便偷偷問孫望庭:“令堂跟你哥……挺好的吧?”

孫望庭一抹眼角,“算是這樣吧。你也曉得我哥不會說話……我最想聽他反省當年趕我娘出家門的錯誤,但我娘畢竟二十年沒見他,這心一軟,就都不願提那陳年舊事了。”

馬四革道:“會有時間的,你哥現在也不會反反複複、喜怒無常了。何況就算不提舊事,也不代表老夫人已經原諒了他。這種事還是要慢慢來,不能一蹴而就。”

“對了,你們是不是很想去奇韻峰啊?”孫望庭又問,“我應該還會跟我哥在這裏住上一陣子,好好陪我娘。你們如果想去走一遭,不如盡早出發。村裏有熟悉路途的向導,也有老練的快馬。你們如此來回一趟,慢到極致也不需半個月。心不心動?”

溫枸橼滿飲一杯溫酒,“非常心動……”

“這麽說來,倒比我想象中要容易些。”馬四革為溫枸橼添上酒,“這樣好了,我們今晚就吃個酒足飯飽,早些休息,明日天亮就出發。我們定個期限,多少日之內一定回到漆頭村,這樣你就不怕趕不回家了。”

“一言為定!”

(本回待續)